曹棺目光中充滿了期待,他自知前往樓蘭必死,可他還是來了,因為這是詩言的心意。他自知虧欠詩言太多,若能一死彌補心中的遺憾,死有何懼?
人一出生不就是走在死路上的?
可他終究還有期盼期盼死前能見詩言一面,他有太多話要說,但他真見到詩言偏偏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或許只要看上一眼。
一眼如同萬年!
他就那麼痴痴的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有藍光閃現,一如精靈般的女子已經現身在龍宮天塔內。
是詩言!
單飛倒沒想到過詩言會突然到了這裏,她不是一直在雲夢澤的黃金祭台上?她如何會知道曹棺的呼喚?
或許在你師父心中,相愛的人隔的再遠,也一定會再次相見!
當初黃河渡船上的單飛如此揣摩詩言的用意,但他這般多情的推測,更是因為看出晨雨的期待。這世上的冷酷無情已讓近在咫尺的世人如天涯般的遙遠,存在是為了追逐那如泡影般的繁華,還是維繫野蠻者冷酷堅硬的強權?
若是真心相愛的人也是不能相見,那這個冷漠的世界為何要存在?
詩言本如晨雨般,雖屢經世上的醜惡,但還是相信世上的真愛!
曹棺落淚。
詩言亦是淚盈眼眶,她驀地到了此間,像已了解此間的一切,面對蕭肅的女修,她視而不見。
曹棺的眼中只有她詩言,她的眸中何嘗不是只有曹棺?
嫣然一笑,詩言的聲音卻帶着哽咽道:「曹棺,我……我又偷跑了出來,就和當初見你時那樣!」
曹棺淚中帶笑道:「對不住,我……我……真的對不住……」他心中千言萬語,但在見到詩言那一刻卻是盡數哽咽在喉間。
驀地痛苦的悶哼,曹棺五官溢血。
詩言一驚,叱道:「巫咸,事到如今,你還是不知悔改?!」
眾人都知道曹棺體內的意志雖因念及詩言暫時勝過了巫咸,可巫咸何等人物,怎麼會束手待斃?
「不知悔改的是你……詩言!」女修緩緩吸氣,手中的許願神燈擴出的光罩凝結的如同冰堡般,「詩言,你真要我將你打得萬劫不復才知悔改?」
詩言望見曹棺痛苦不堪的模樣,神色極為激動,「女修,你錯了,不知悔改的是你!」
一言落,龍宮天塔冰凝。
女修冷冷道:「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你能否再說一遍?」她說話間,有一物倏然升空,雖無所依,卻懸空盤踞在眾人的頭頂。
自鳴琴!
眾人一見那物怒張如弩,如何認不住那正是與破天鼓齊名的自鳴琴?事實證明,宇宙無垠,所謂的盤古開天闢地不過是個神話,但黃帝等人卻是真實的用另外一種手段改造着天地。
自鳴琴本是當年黃帝等人用來改造天地的利器!
有冰箭凝結自鳴琴上,弓開滿月般……鋒銳指向,正是詩言!
冰箭寒銳,詩言卻對其視而不見,她的神色少有的激盪,「我說這些年來不知悔改的是你女修!」
單飛身形閃動,就要到了詩言的身邊。
詩言突然擺手道:「單飛,多謝你的好意,但我不用你來幫手。你記得……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去救回晨雨。」
單飛微怔,一時間倒不解詩言的言下之意。
頂着無邊的寒意,詩言毫不示弱道:「女修,我在雲夢澤時,一直奇怪着一件事情,為何我們明明知道那多的醜惡,卻是始終不能避免?為何當初嚮往正義的世人,終究會自甘泥沙的污染?」
凝望着冷酷無情的女修,詩言道:「我在祭台求天時,遇到了身在貴霜王廟的你……」
單飛微怔,他並不知道這段事情,可見詩言這般頂撞女修,他不由替詩言擔憂。不過他更奇怪一件事情,詩言硬抗女修時,眾人都有擔憂之意,反倒是鬼豐不算緊張。
鬼豐絕非看熱鬧的人。
「得到你冷酷無情的扼殺後,我終於徹底明白。」詩言凝聲道:「這是黃帝規則下的一個權術世界,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
「住口!」女修怒喝道。她聲一出,冰箭已出,聲音落,冰箭正擊在詩言的身上!
「詩言!」曹棺嘶聲慘叫道。
眾人雖知女修的霸道,但不想女修會一言不合就要殺了詩言,眼睜睜看着女修一箭擊在詩言的身上,竟無一人能夠阻攔。
不想那一箭雖看似射中了詩言,卻沒有擊穿她。詩言在冰箭射來時霍然而退,她的步伐竟如精靈輕舞般曼妙,周身更是有花火齊揚,更增身法的絢麗多姿。
兜着那花火、冰箭踏出三十六步後,花火不見、冰箭亦是消逝,而詩言卻是奇蹟般的站回到原位。
眾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場諸人都是武功高明之士,知道借力化力之法,他們看出詩言以舞破箭,用的正是借力化力的法門。
可這只是對武學而言,詩言居然能用此法破解自鳴琴的攻擊?誰都想不到這如精靈般的女子不但極具靈性,而且身懷神通。
哪怕曹棺都已看呆,顯然不知道詩言還有這般本事,鬼豐卻是目光閃動,微有激動之意。
女修瞳孔爆縮,緊握許願神燈的縴手白皙若冰,眾人甚至聽得到她指骨咯咯錯動的聲音。
單飛那一刻就覺得體內倏然再凝,不由訝然。他本不知道自己的氣息為何會凝滯,但忽然發現竟似和女修手中的許願神燈有關。
女修究竟要做什麼?單飛心思急轉。
詩言避開女修的必殺一擊後並無任何自得之意,反倒神情凝重道:「黃帝以權術掌控天下,本證明有極大的問題。若非如此,當年在黃帝身邊的人也不會紛紛離開。可你女修不知悔改,反倒變本加厲的試圖將一切掌控在手中。我本來對你還有期望,但我在貴霜神廟已經見識了你的狠辣,如何會對你不加以提防?如今你想殺我,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女修冷笑道:「我錯了。」
眾人一怔,哪怕鬼豐都是愕然,他雖指出了女修的錯算,但從未想到過女修居然會主動認錯。
詩言眸光微凝,反問道:「你錯了?」
「是啊,我大錯特錯。」女修一字字道:「我還是不該心軟的念及些……往事……」
眾人一聽,倒是感覺女修並非要這般說,而似在隱瞞什麼。
女修凝聲又道:「我早就應該殺了你,而不是留着不知醒悟的你,到今日繼續和我做對!詩言,我雖不看好你,但我倒未想到你居然會卑劣的去勾結白狼秘地的人。」
孫策、呂布倒是不以為然,他們暗想女修這種混淆黑白、潑髒水的手段實在太過明顯,眾人均是心知肚明之輩,如何會被女修左右?
女修隨即又道:「你若不是早就勾結了鬼豐和白蓮花,得到他們的助力,哪怕你在雲夢澤再是參透玄機,也不可能順利的到了此間!」
眾人愕然,倒不能不說女修的推測很有道理。要知道如女修、單飛、龍樹這般人物,也是要諸多機緣才能進入龍宮天塔,詩言驀地現身此間實在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
可詩言居然和鬼豐有瓜葛?
單飛倒是立即想到在鄴城外的山谷曾聽晨雨說過鬼豐在多年前,曾想說服詩言參與他的計劃,但詩言拒絕了鬼豐!
當初他對晨雨要消逝一事心急如焚,後來又是諸多奔波,對晨雨說的這些話並沒有過多去想,可如今知道鬼豐的真實身份,單飛已感覺到,在鬼豐對抗女修的計劃中,詩言是極為關鍵的環節。
「我順利到了此間的確是因為鬼豐的相助。」詩言並不諱言道:「但我和鬼豐,並沒有什麼瓜葛。」
女修冷笑道:「如今你自然可以睜眼說瞎話了,你若不是被鬼豐蠱惑,當年如何會偷走晨雨?」
「那你大錯特錯!」
詩言否認道:「我偷走晨雨,絕非受到任何人的蠱惑,而是我自己要這麼做!當年鬼豐找到我,對我言及這世上的輪迴是因為權利當道,我不了解鬼豐、認為他未見得懷有好意,因此拒絕了和他的聯手,但我已感覺那些被你掌控的傳人極為可憐。」
神情激動,詩言無視自鳴琴的冷厲,居然上前一步道:「她們本有自己的意志,可被你女修掌控後,卻變成了你女修的傀儡,如同死了一般。女修,你實在是個冷酷無情的女人,你這般作為、難道從沒有絲毫的內疚?」
自鳴琴如弩怒張,其上的冰箭晶瑩剔透,看起來粗壯的竟如蒼天古樹般。
眾人凜然,暗想沒有了夜星沉的東海勞,如今的眾人要如何做才能抵擋女修的攻擊?
詩言仍不畏懼,昂首道:「我一直還希望你能有所愧疚,進而醒悟改過,可我終於發現,你不會愧疚的,因為這是你熟悉的方法,也是你熟悉的世界,哪怕這個世界充滿了爾虞我詐的攫取、弱肉強食的爭奪、痛苦悽慘的哀嚎,但你卻絕不介意,你是至高無上的女王,早將這些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而你的後人,無不或瞭然、或默然的跟隨着你的腳步,從大禹到嬴政,一直到了今日,仍舊沒有絲毫改變。」
女修臉色已青。
詩言咬牙道:「但單飛、鬼豐說的沒有錯,我們……不會再將這些事情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我偷走晨雨就是在向你挑戰!無論你有多麼強悍,我們都不會奴顏婢膝的去跪拜,而應是選擇直面!」
話音落,詩言飛天,竟向女修衝去。
眾人訝然,不想面對強大的女修,詩言居然會選擇了反攻,這是第一次反攻,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不成功的結局本是以生命為代價。
詩言卻是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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