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翔說着話,環視着在座的眾人,知道這樣的話用不着說,都是領導幹部,每天掛到嘴邊的就是信念、信仰、理想、道德這些詞彙,不明白這些是根本不可能的,可還是呵呵笑着緩慢地說:「其實這些話是不應該說的,尤其是不應該在這個場合,跟你們幾個說起,而且這也不是上黨課的地方。」
齊天翔的話引起了附和的笑聲,就接着說:「但今天卻想說一說,不是無聊,而是藉此給大家提個醒,那就是面對困難和挫折的時候,或者說是干擾和阻撓的時候,想想初心,想想理想、信念,我想沒有什麼壞處,想清楚了也就釋然了。」
看着眾人神情肅穆地望着自己,沒有人應聲,也知道這個時候沒有敢於應聲,齊天翔微微地笑了,目光轉向閆勇,略帶戲謔地說:「就像我們家老閆,幹了半輩子警察,即使脫了這身一級警監的官服,他還是個警察,我不認為會有什麼區別。」
齊天翔說着話,伸出手來示意閆勇不要插話,眼睛看向了周通,認真地說:「像老周,即使再努力,再作出什麼佳績,仕途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往上走的希望不是沒有,但概率能有多大,不說他自己也清楚。可為什麼要做事,為什麼還要冒着風險再幹些什麼,我個人認為,除了用信念來詮釋,別的真是不好再解釋了。」
齊天翔說完這些,滿懷讚許地深深看了周通一眼,拿起了茶几上的煙盒,掏出了一支點上,大口地吸了一口,仿佛是為了平息心中鬱悶的情緒,不再說話了。
「齊省長這是在敲打我們呢!也就是另一個形式的黨課了。」看到房間裏氣氛有些凝滯,呂山尊呵呵笑着接過話來,嚴肅地說:「齊省長提醒的很對,是時候反思一下自己的動機和意圖了,為什麼干,幹了為什麼,不搞清楚這些,迷失與權力,迷失與功利,只是分分鐘的事情,沒有任何的懸念。」
「師哥這是在敲打我的,這我很清楚,只是給我留了面子就是了。」郝涵望着齊天翔,又看看呂山尊,然後誠懇地說:「在座的就數我年輕了,從清河市政法委到省政法委,也不過十幾年的時間,期間還榮幸地做了平原縣委書記和清河市委書記,只是短短几年的時間。可以說我的仕途太順利,也是太快了,難免會得意忘形、忘乎所以,會被功利所困,也會迷失而忘記初心和信念。」
似乎是觸動了心裏的那份敏感,郝涵的聲音變得低沉,喃喃地說道:「我知道自己的這一切是怎麼來的,也沒有敢忘記教誨和指導,可我還是謝謝省長的提醒,我會小心謹慎,一步步腳踏實地地走下去的,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忘記自己肩負的責任。」
郝涵的話,以及瞬間的情緒變化,使得房間裏的氣氛凝固了起來,使得大家不免都想到了過往的事情,尤其是齊天翔和閆勇,更是想起了譚平山,房間裏除了周通,其餘幾人都或多或少與譚平山有過交集,更知道郝涵與譚平山的那段過往。
譚平山是閆勇在部隊時的排長,在那場境外作戰時還救過閆勇的命,回國後以至於此後的很多年,閆勇都把他視為親哥哥,正式因為這樣的一層關係,閆麗和齊天翔也是將譚平山視為親哥,交往的很親密,受益也很多。
譚平山從部隊轉業後回到了清河市,並進入了父母所在的企業,從基層做起,最後成為清河市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他磊落的性格,豁達的心胸,特別是勇於擔當的勇氣,以及平易近人的行為風格,深深地吸引了郝涵的目光關注。
郝涵大學畢業分配到清河市政法委,先是在業務科室工作歷練了幾年,因為文字功底和理論基礎紮實,很快成為辦公室的骨幹,深受譚平山的器重。
隨着時間的推移,譚平山的氣度征服了郝涵,竟然莫名地喜歡上了這個有家室的中年男人,但卻被譚平山巧妙地迴避着,尤其是女兒智障,妻子癱瘓在床的時日,始終未曾動搖和移情,這更使郝涵敬佩,追求的更加大膽和直白,為這份執着付出了時間和精神的代價。
為了辟嫌,譚平山將已經是市政法委辦公室副主任的郝涵,下掛到平原縣進行鍛煉,先是縣委副書記,後來是縣長,擔子也是越壓越重,使郝涵迅速地成長了起來。
譚平山因公殉職後,照顧患病的妻子和女兒,就由郝涵獨自承擔了起來,組成了一個雖不住在一起,可卻心心相連的家庭,一時在清河市傳為佳話。
因為調查處理平原縣的貪腐案件,齊天翔獨自來到了平原縣,得到了郝涵和時任縣委副書記的李正的幫助,不但成功地將平原縣的貪腐蓋子揭開,而且徹底打掉了植根平原官商兩界的黑惡勢力,達到了查處省市貪官的目的。
原縣委書記彭群自殺之後,面對平原縣群龍無首的現狀,負責處理善後事宜的齊天翔,建議郝涵代理縣委書記,協助處理和穩定政局,郝涵表現出了很強的工作和組織協調能力,深受市委的好評,進入了市委、市政府領導是視線。
隨後郝涵的仕途,進入了快車道,幾乎是幾年就又一次職務變動,短短的幾年就完成了從縣委書記,到市委書記的跨越。這期間,既有她不俗的政績的表現,也有年輕女幹部的性格優勢,還有時任市委書記王健康的賞識,當然也沒有缺失齊天翔的暗中助力。
尤其是從清河市委書記調任省政法委副書記的變動中,更是齊天翔建議並推薦的。儘管清河市委書記和省政法委副書記,都是廳級,級別並沒有變化,可從地市擢升為省政法委副書記,視野和作為是不能相提並論的,也是會有更大的舞台和作為的。
一般認為,郝涵的職務變動,是齊天翔後背隊伍建設和儲備的開始,是我自己今後更大的作為進行準備,對此齊天翔並不否認,而郝涵也是心知肚明。
短暫的沉默之後,齊天翔打破了僵局,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里之後,環視着房間裏的幾位,溫和地笑着說:「原本就是閒聊天,這說着說着話題就沉重了,看來還是本身心情就不輕鬆啊!」
「使命在肩,不敢輕鬆啊!」呂山尊知道齊天翔有調和氣氛的意圖,就呵呵笑着回應着:「想幹些事情,環境和條件也允許,當然就有些戰戰兢兢,小心謹慎如履薄冰了。如果像您所說,當太平官,自然就沒有這樣的心情了。」
呂山尊說着話,看了一眼周通和閆勇,又看看郝涵,最後仍然是看着齊天翔說:「像老周,安安穩穩地做幾年省政府秘書長,然後就可以考慮到人大和政協賦閒了,不說上掛一級,最差也可以有一個專業委員會的主任職位等着他的吧!還有閆勇,警官學院政幹得好好的,出任這個廳長有什麼意義?」
「再來說說咱們小郝書記,剛剛四十出頭就經過了市縣兩級書記的實職鍛煉,而今又坐到了省政法委副書記的位置,這不但在全省,在全國也是不多見的,平平安安地過渡幾年,進常委只是時間的問題,這就是現實存在的合理性。」呂山尊臉色變得嚴肅,緩緩地說:「也都是懷着一種信念,想要做些事情,這就是唯一的解釋,也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另外就是……」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呂山尊沒有說出口的話,被周通打斷說了出來,隨即歉意地看着呂山尊笑着,由衷地說:「這樣說似乎有些覺悟不高,可這卻是心裏話,自從重新回到省政府辦公廳,我就在等待着退休,這是實話,也是心裏話。齊省長上任之後,經過這半年多的接觸,他的人格魅力和行事風格,尤其是對工作和事業,以及百姓民生的那份憂患和關切,深深地打動了我。同時,齊省長也給了我充分的信任和信賴,這是我不能無動於衷,只能是有多大力出多大力,鞠躬盡瘁我可能做不到,但像老白哪樣死而後已,我也可以坦然面對。」
「說什麼呢?這是什麼話?」齊天翔果斷地打斷了周通的話,略帶嚴肅地說:「我不願意聽這些,更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再次出現,我不允許老白大哥的悲劇再次重演,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齊天翔說着,神情變得悲痛,也有些黯然,好一會才緩和過來,略顯嚴肅地望着幾位說:「我們不懼怕犧牲,可我們不能每每以犧牲為代價換來進步和勝利,要靠我們的智慧,更要靠策略,打贏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齊天翔說着話,久久地望着大家,沒有再說什麼,可眼神中傳遞出來的堅定,卻能夠感染在座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