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經是春天的時節,滿目新綠已然感受到了暖意,可天光似乎並不是這麼認為,依然是早早地就拉上了亮麗的帷幕。
為了節省時間,總結會就開在了地頭,可一番面面俱到的匯報之後,河州市的大小幹部心滿意足了,卻是要讓清河市的幹部翹首以盼了。
匆匆的上車,匆匆的趕路,趕到平原縣界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暮色遠遠的關閉了最後一絲光亮,只有靜靜的夜色沉寂着,在春日的野外顯得異常的漆黑。
藉助車燈的光亮,齊天翔和徐方下車,與等候在縣界旁的清河市的郝涵和王金龍等市縣領導一一握手,簡單的寒暄之後,都分別上車,兩個車隊合成了一個車隊,在警車的引導下,緩緩地向平安縣城駛去。
對於這樣的周張,齊天翔是深為反感的,要說放在以前,說不定還要批評和嘲諷幾句,可今天不但沒有表示出任何的不快,反而對清河市領導的長久等待,表現出了大度的感謝,甚至語言中還隱隱帶着一絲歉意。
這樣變化之下齊天翔內心的解釋,似乎也有着一些矛盾,一方面是約定好的時間,他們遲遲沒有趕到,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徐方的面子,冷冰冰地趕到平原縣,儘管可能會有隆重的迎接,可畢竟感覺差了那麼點意思。齊天翔就是要讓徐方逐漸地感覺到,省政府和他齊天翔的存在,以及帶來的影響和作用。或許並不能依靠郊迎來體現,可卻能通過簡單的形式予以表現。
車隊直接駛進了平原縣賓館,而且齊天翔等人乘坐的中巴車,更是徑直開到了賓館的門廊下停了下來。
齊天翔與徐方慢慢走下車來,迎面就遇到了市縣幹部和賓館工作人員的熱烈鼓掌歡迎,意料之中的隆重,情理之中的盛情。省領導出現在一個小縣城,本身就是值得誇耀的事情,更何況是省長光臨。時間已經很晚了,不然是不是會出現什麼樣的隆重場面,誰也不好說。
在掌聲和歡呼聲中,齊天翔等省領導被眾人簇擁着,走進賓館大廳,隨即在相當級別的領導陪同下,走進富麗堂皇的貴賓廳。
齊天翔和徐方,以及周通和農業廳長趙建忠,被安排在了主桌的中間位置,郝涵和王金龍,以及平原縣的縣委書記田豐,縣長羅繼敏,坐在下首陪同,省政府隨行的工作人員由清河市主管農業的副市長,以及政府秘書長和縣委辦的人員陪同,坐在了副桌。剛才還顯得嘈雜擁擠的人員,經過周密的安排落座後,倒也顯得井然有序。
都坐定之後,齊天翔看着郝涵的神情,知道是在等待他首先開口說話,就清了一下嗓子,溫和地笑着說:「都說是好飯不怕晚,可晚了就是晚了,所以說就不好再找理由了,現在就只說吃飯,工作上的事情放到明天再說,其他的就不歸我多說了。客隨主便這是規矩,店大欺客也好,客大壓店也罷,只要讓吃飽吃好,沒有理由吃飽了飯打廚子,這就是我們的意思。相信大家都是熟人,不會讓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餓着肚子離開這裏的。」
郝涵知道齊天翔話里的含義,就慢慢地站起身來,矜持地笑着看着齊天翔說:「大家都知道齊省長是我師兄,平原縣又是齊省長很熟悉的地方,所以誰是主誰是客可以暫時擱置爭議,就說吃飯的事情,客套話我們清河人也不會說,只知道實誠待人,實誠辦事,盡心盡力就是了。店是國家的,客也是國家的,欺不欺的,隨意就好。」
「原本按照咱們河海省的規矩,上馬餃子下馬面,應該是請各位領導吃碗清湯麵的,後來考慮到河陽縣是優質小麥主產區,中午老馮一定是手工擀麵招待,我們再上面,雖然面面俱到口彩不錯,可肚子還是要抗議的。」郝涵微微笑着,接着說:「特別是金龍市長說,無酒不成宴,就只好準備了幾樣小菜,絕對不會超過接待標準,也不會有奢侈豪華之嫌,希望各位領導不要嫌棄。」
齊天翔伸手示意郝涵坐下,呵呵笑着側臉對徐方說:「瞧瞧我這師妹厲害吧,年輕的市委書記,政法大學的在職博士,論據論點絲絲合扣,理由藉口嚴絲合縫,沒等你開始吃飯,就已經把所有的指責和埋怨,都給你堵得死死的。不管你滿意不滿意,她都已經有言在先,見識功力了吧,」
徐方從下了車,就始終處在興奮之中,很享受眼前的一切。作為多年的副省長,在南方總覺得有一種壓抑緊緊地攝迫着,來到河海省任職後,這是第一次下基層,就遇到了最高規格的接待。這是在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也是難以想像的。副省長,尤其是主管農業的副省長,如果不被最高層面所認可,狗眼看人低的就不僅僅是省政府的大小官僚,連地市或縣區的一把手,都可以藉故躲開。
今天這一天,走了兩個地市,無論是首府的河州市,還是清河市,市委、市政府的一把手都是全程陪同,而且還搞起了郊迎的儀式來了。徐方清楚,這都是齊天翔的好意,讓他感受到尊嚴和官威的存在,同時也讓他實實在在的得到第一手的信息和印象。相信下來的行程中,也會是這樣的議程,一遍遍重複,規格和接待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今後工作的對接,有了這次齊天翔的引路,下來會順利一些,而齊天翔想要達到的目的,也就是讓基層的頭頭腦腦,重視他徐方的存在。
想到這裏,又看到齊天翔的調侃,徐方覺得應該說些什麼,齊天翔希望他有所表示,而且主動讓出了繼續說話的機會,就是想讓徐方充分地表現或展示權力。可這樣的場合,唯一熟悉的就是齊天翔了,也只能微微笑着望着大家,還是對齊天翔說:「對於你們師兄妹來說,或者知根知底的屬下,我是只有羨慕,沒有異議,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我很清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大快朵頤的同時,還能看到或聽到更多的妙語和妙對。」
「徐副省長似乎已經看出微妙,那就沒有玄機存在了。所謂高山仰止,莫若躬耕南山,修為高下不用多說,就已經明白無疑了。」王金龍恭維着徐方,隨即看着齊天翔笑着說:「已經有人穩坐城樓觀山景了,先生意欲何為呢,」
「為什麼為,徐省長那是客氣,先掛起免戰牌,不是不能戰,而是先觀察形勢,料敵在先方為勝算,一而再,三而竭的靈活運用,這才是真實目的。」齊天翔瞥了王金龍一眼,緩緩地說:「還是走着看吧,誰能堅持到最後,不是我,但也肯定不是你。」
齊天翔的話立時引起主副兩桌一致的笑聲,也使得宴會廳的氣氛變得活潑了許多,為隨後的舉杯換盞打下了基礎。
落座之後,事實上酒宴就已經開始了,大家彼此開展玩笑,可酒杯卻沒有片刻的停歇,隨着菜餚的不斷增加,碰杯的速度也在加快,而且一上來就是敬酒,根本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郝涵敬完,王金龍敬,然後是縣委書記田豐,縣長羅繼敏,敬完了齊天翔,敬徐方,敬完了主要領導,其他陪同人員也要敬。很快主副兩桌就開始互相走動,但也僅僅是點到為止,基本上還是以齊天翔和徐方為中心,看上去熱鬧一些就是了。
畢竟齊天翔還是以省長的身份坐在首席,而且實際差距還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看上去熱熱鬧鬧的場面,背後隱藏着的還是拘謹和緊張,不但是一般幹部,就是郝涵和王金龍,也並不像他們開場說的那麼放鬆。上對齊天翔和徐方,下還要在本地幹部面前保持形象,真正的放鬆還真是不容易,只能說是保持氣氛不冷場,場面不僵硬就是了。
幾圈敬酒下來,就恢復了正常,適可而止的表現之後,其實都明白喝酒只是活躍氣氛,這樣的場合是不適合過分飲酒的。短暫的飲酒碰杯之後,就進入了吃飯的狀態,而且安靜了許多,很快就使酒宴進入到結束的時候。
看到齊天翔放下了筷子,並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嘴,郝涵知道齊天翔已經酒足飯飽,就微笑着請示着:「飯後二位領導還有什麼安排,是縣城裏面散散步,還是組織一些什麼活動,」
齊天翔明白郝涵問話的意思,就側臉看着徐方,輕聲地問:「不知道徐省長晚飯之後有些什麼愛好,或者消遣活動,可以讓他們安排一下。」
「在河陽縣看了一天,我還要好好消化一下,我就不奉陪了。」徐方多少了解一點齊天翔的習慣,而且這樣的時候,大多還要與清河市的領導談事,就識趣地對齊天翔說:「我得請小向同志到我房間去,給我補補課,以便對下來的行程多一些了解,不至於到時候抓瞎。」
齊天翔微微笑着,看着徐方,知道他是不想干涉自己下來的談話,也就只好裝着無所謂的神態對郝涵說:「那就各安其事,好好休息。」
齊天翔說着話,對徐方笑着補充道:「明天早餐,我請你吃平原縣最正宗的早點,保證會讓你覺得此行平原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