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摧毀了一個蟻巢,哪怕是有意的,你也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畢竟蟻巢只是螞蟻的安樂窩而已,它們以後該怎麼生活,會有多麼的痛恨你,關你什麼干係?
弱肉強食,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的生存準則。
但如果一隻螞蟻因為痛恨你毀了它們的巢穴,繼而勇敢的,不自量力來攻擊你,偷偷爬到你身上試圖啃死你——你會是什麼反應?
你肯定會一巴掌拍死這個螞蟻;!
就算這次讓它逃掉,但只要你認準它的樣子,以後不管在哪兒看到它,你肯定還會堅決的幹掉它!
因為它冒犯了你強者的尊嚴,只能用它的生命來洗刷它的愚蠢。
在廖江南眼裏,嵐奎,就是那隻不自量力的螞蟻。
說實話,廖江南根本沒有把嵐奎放在眼裏,甚至沒有專門抽出人來找他的麻煩。
但這不代表着他們在相見後,他會放過嵐奎。
就像是現在,當看到嵐奎就在自己面前後,廖江南笑了,笑得很開心。
事實上,他也的確很開心,因為他終於找到了那隻敢冒犯他的,狡猾的螞蟻。
這次,你能往哪兒跑呢?
廖江南的笑容,越加的濃,甚至還有些嬌媚的意思。
但這笑容被嵐奎看在眼裏,卻是惡魔撒旦的死亡召喚,他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甚至連呼吸都不暢通。
多少個夜晚了,嵐奎只要一想起廖江南那驚世駭俗的一刀,好像黑色匹練夾雜着隱隱風雷斬下的一刀,他都會嚇醒,摸着胸前那道長達十幾厘米的疤痕,狂喘。
那一次,是嵐奎和廖江南的第一次正面交鋒。
那一刀,劈碎了嵐奎心中的萬丈怒火,劈碎了他所有的勇氣——如果不是他的一個兄弟及時趕到,擋在他面前,老天爺也敢保證,被那一刀劈成兩半的人,就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他嵐奎了。
就算他兄弟替他擋了那一刀,被劈成了兩半,可刀尖還是在嵐奎胸前劃下一道長長的血口。
那把刀,那把被萬千神魔祝福過的黑刀,此時就在廖江南身後的座椅上,沒有刀鞘的黑刀刀刃,在陽光下閃着妖異的光芒。
盯着那把刀,嵐奎眼前又浮現上兄弟被劈成兩半的一幕,鮮血四濺——人被劈成兩半,連臨死前吼出的聲音,也被劈碎「大哥,快跑;!!」
跑?
上次有兄弟替我擋刀,這次又有誰?
下次,還能有誰?
嵐奎呆呆望着那把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笑了,隨即推開車門,腳步輕快的下了車。
這一刻,沒有誰替嵐奎擋住廖江南的黑刀。
而他也不想跑了,像條喪家之犬那樣的四處躲藏,儘管他心愛的女人,此時正在為他活着,而違心做某件事。
嵐奎決定不再跑了,他要像個男人那樣,死在廖江南的刀下。
人在死了後,就不再害怕,不再心疼,不再彷徨的茫然。
當一個人抱定了必死之心後,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有一把被萬千神魔所祝福過的黑刀,他依然能含笑面對,就像此時的嵐奎那樣我,終於不必跑了!早知道死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怕,又何必躲藏這麼多年,又何必連累小冉?
看到嵐奎面帶輕鬆笑容的下車後,廖江南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詫異的神色,很快就消失了。
但卻被嵐奎敏銳的捕捉到了。
廖江南的這絲詫異,讓嵐奎更加的開心,因為最起碼他做了一件讓黑刀廖江南都意料不到的事。
他喜歡讓這個『偽娘』吃驚「廖江南,你是不是感覺很吃驚?呵呵,我這次是不會再跑了,我也許會死在你的刀下,但我不會再怕你,下輩子,更不怕你!」
「這輩子你怕我,下輩子,你還會怕我,因為你的存在,就是為了死在我手上。」
廖江南淡淡的回答,輕風掠過,吹動他的長髮,使他整個人顯得是那樣飄逸。
「我會祝福你的,在下面。」
嵐奎深吸了一口氣,動作自然的脫下了外面的西裝;
然後那那件價值上萬的西裝,被他隨手拋在了奔馳車的車頭上,轉身向前面的空地走去。
「已經有很多人在下面祝福我了,所以我才會活的如此精彩。」
廖江南仍舊淡淡的說着,隨手關上了車門。
「能夠死在如此明媚的陽光下,也是一種幸福。我想,在我死了後,你會告訴相關部門,說我是大毒梟吧?」
嵐奎挽起袖口,活動了一下脖子,做着臨死前最後一次的搏鬥準備,全身的神經卻緊緊蹦起,熊熊燃起的戰意,使他眼神明亮,就像多年前的那個晚上。
「我要想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需要理由的,相關部門就會替我找到最合適的理由。」
廖江南了嘴唇,看着嵐奎的眼神,就像酒鬼盯着一瓶茅台。
「是,你說的很對。」
嵐奎信服的點了點頭,問「你的黑刀呢?」
「殺你,根本不需要用我的黑刀。」
廖江南淡淡的回答。
「好像也對。」
嵐奎稍微沉吟了一下,才說「我有個請求。」
廖江南笑了「懇請我用我的黑刀?」
嵐奎收起笑容,用力點頭「是的!因為我想體味一下我兄弟死時,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也許這樣,我下去後才會有臉去見他。廖江南,你不會吝嗇到不想滿足一個臨死之人的最後願望吧?」
廖江南眼裏多了一點尊敬的神色,頭也不回的抬手,輕聲說「刀,來。」
刀,黑刀,在明媚陽光下閃着妖異光芒的黑刀,被楊頂天雙手托着,放在了廖江南的手心。
看着那把曾經把自己兄弟劈成兩半的黑刀,嵐奎的眼神更加狂熱,大喝一聲正要主動撲上去,不顧一切的撲上去時,卻聽到背後有人在嘶聲喊道「嵐奎;!!」
這是個女人的聲音,嵐奎很熟悉,更能聽出她聲音的嘶啞,是因為在承受某種粗暴外力時而喊啞了的。
這個聲音,就像是一萬把被神魔祝福過的黑刀,狠狠扎在嵐奎的心頭,血流如注,疼到骨髓!
「啊!!」
嵐奎不想回頭,只是拼盡全力嘶吼一聲,縱身向廖江南飛身撲去!
或者說,他是向那把黑刀撲去!
因為他現在最大的願望,竟然是用最快的速度,死在這把黑刀下!
最好是被劈成兩半!
那樣,他就再也不用在臨死前,看到那張讓他心疼的俏臉了……
嵐奎身子撲起,崔冉的嘶聲再起「嵐奎!!」
嵐奎,嵐奎,奎——崔冉的聲音,仿佛是來自億萬年前的洪荒時代,帶着空靈的飄渺和不真實,讓撲出去的嵐奎感覺,他此時正在天空飄行,目標就是那把黑刀。
黑刀越來越近,嵐奎甚至已經感受到刀鋒發出的森寒——在接下來,他將再也感受不到世間任何的恥辱,有了解脫的輕快。
黑刀,輕飄飄的閃過,刀刃森寒,如夢如幻。
嵐奎在飛,飛出至少三丈,然後輕飄飄的落下。
當他的雙腳落地後,一種從沒有過的輕鬆,使他保持着落地時的動作,許久都不動一下。
……
金昌森表情平靜的走進了客廳內,坐在沙發上,端起案几上的搪瓷缸子。
金家客廳的案几上,任何時候都會放着這個不上檔次的搪瓷缸子,裏面永遠都會有不冷不熱的水,水中有用桂圓、枸杞、菊花和冰糖泡起的綠茶;
他喜歡喝這種茶水。
因為他覺得,這種水能讓他時刻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平靜的心態,哪怕是楚良宵成為東城區的書記,他只能繼續屈居在區長寶座上時。
一直以來,別人在提起金昌森時,都會說他是東城區的一把手。
其實,金昌森根本不是書記,而是區長,別人尊他為一把手,是因為他在東城區經營多年,任何一屆書記都只能唯他馬首是瞻。
不過現在,剛來的這個楚良宵,表面看上去嫵媚照人弱不禁風的,實則來勢洶洶,才短短的幾天工夫,就把『槍桿子』牢牢抓在了手中,韌勁十足。
「呵,你以為你長的漂亮,背後有方家支持,又成功掌控公安口,就能和我斗嗎?楚良宵啊楚良宵,和我相比起來,你還是嫩了點。」
想到剛結束不久的會議上,楚良宵意氣風發的樣子,金昌森就覺得好笑。
如果不是礙於身份所在的話,金昌森肯定會說出一些不雅的話,比方其實楚書記最合適的用武之地,是在床上——笑了笑,金昌森端起搪瓷缸子,剛要喝水,臉色卻沉了下來。
搪瓷缸子裏面,竟然是空的,或者說,裏面只剩下了茶根。
這是怎麼回事,小保姆難道忘記給我泡茶了?
金昌森慢慢放下缸子,臉沉似水的剛要喊小保姆時,卻聽到二樓樓梯上,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金昌森扭頭一看,接着站了起來,眼裏全是疑惑「你——是?」
看到金昌森後停在樓梯上的,是個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件寬大的白色體恤衫,下面是同樣寬大的運動短褲,腳上穿着金夫人的紅色繡花拖鞋。
小姑娘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模樣,因為衣服寬大的原因,顯得身材更加的單薄消瘦,小臉有些憔悴,但相貌卻很秀氣,尤其是那雙眸子,很有神,就像一隻離開森林的小野貓,閃着野性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