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女尊)
黃昏時分,蕭琮一行人回到了白露分堂。
一踏進正門,眾人就聞到空氣里飄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庭院似乎已經過一番清理,看上去同以往並沒多大分別,但借着昏暗的天光,仍依稀可見地面上殘留的暗紅痕跡。
聽到腳步聲,幾名分堂弟子在廊子後面探頭探腦了一番,才急匆匆地迎上前來細說原委。
正如冷寂雲先前所想,眾人前腳一走,蘇枕河就派了小股人馬圍剿白露分堂,若非阮封屏機警,留守的分堂堂眾恐怕早就全軍覆沒,如今雖然傷亡過半,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蕭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聽到一半便急不可待地入內去尋阮封屏。
蕭琮皺眉聽對方講完,又問了問符青和柳行的情況,得知他們安全回返,才算稍感安慰,當下遣散眾人各自回房歇息,自己同冷寂雲前去探望二人。
符青的劍傷不輕,但所幸沒有傷及要害,經由阮封屏一番施救已經渡過難關,暫無性命之憂。
相較而言,柳行的情況似乎不容樂觀,且不說他腹中的胎兒如何,大人能否脫離危險都仍是未知之數。
豫章面如土色地守在柳行床前,一遍一遍擰了濕布替他擦拭高熱不退的額頭及臉頰。
蕭琮見桌上擺着的飯菜早已涼透,知道她還沒用過晚飯,忍不住勸慰道:「四師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父女平安,倒是你這麼不吃不喝地熬着,要是病倒了我們是照顧你還是照顧他?」
豫章沉默半晌,方才將布巾投入水盆,拿手蓋住臉孔。
蕭琮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
豫章悶聲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就算不是聰明絕頂,也絕不笨。但是為何偏偏像豬油蒙了心,猜不到四師弟才是我的檀郎,他肚子裏懷得是我的骨血……你們早已經看出來了吧,怪不得那日在燕谷一個個臉上透着古怪……」
冷寂雲道:「你不是笨,是不想明白,就算我們告訴你,你也是一樣地逃避。」
&說得對,是我的錯。」豫章垂下眼,扣住柳行的一隻手,緩緩道,「我揭下他面具的那一刻,就什麼都想清楚了,清楚得不能再清楚。這一次如果他和孩子都安然無恙,就算讓我折壽二十年,我也願意。」
蕭琮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仿佛眼中只剩下柳行一人,便對冷寂雲遞了個眼色,兩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回到住處,蕭琮本意是叫冷寂雲早些休息,畢竟白露分堂已非久留之地,從明日起恐怕又是一番勞心勞神,若不養精蓄銳,身體又怎麼吃得消?
誰料忽見那人變了一副表情,雙眼直直地盯向自己,直看得她心底發毛。
&大俠,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麼事沒說清楚?」冷寂雲瞧着她,臉上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地。
蕭琮嘴角一抖,心想要糟,這句「蕭大俠」再怎麼聽也知道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下意識摸了摸下巴,道:「別想太多了,還是早點歇息。」
冷寂雲不為所動,兀自道:「我考慮再多也敵不過蕭大俠深藏不露,真可謂運籌帷幄,佩服佩服。」
蕭琮乾咳兩聲,自知難以搪塞,索性過去摟住男人哄道:「怎麼還在生我的氣?我也是給逼得急了沒有辦法,才讓小楚幫我這個忙。再者說,你暗中行事也沒告與我知,咱們就當扯平了可好?」
冷寂雲「哦」了一聲,抬眼看她道:「你的意思是我有錯在先?」
&有沒有,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冷公子宰相肚裏能撐船,怎能跟我一般見識?」蕭琮討好地摟緊男人的腰,說着說着,真的伸手過去揉他的肚皮,只覺此刻指下溫熱的觸感格外真實,想到今日連番與血閣和五大門派對陣,驚險之下卻見轉機,如今仍能擁愛人在懷,心頭不免一陣動容。
冷寂雲板着臉拍開她道:「老實點。」果不其然下一刻又被抱緊,聽得對方在自己身後低低發笑,明知她插科打諢地矇混過關,卻偏偏再冷不下一張臉。
蕭琮貼着他的頸窩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殺不了蘇枕河,今後無法在江湖上立足。但是只要做得到,你以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出入江湖,再不用提心弔膽地過日子,這是件好事。」
冷寂雲聞言心裏一暖,側頭笑道:「總能往好的地方想,也是一項本事。」
蕭琮趁機在他唇上吻了幾吻,打趣道:「我也不是吹牛皮逞英雄,怎麼你不信我有本事殺她?」
冷寂雲被她熱烘烘的鼻息弄得發癢,忍不住向旁縮了縮,道:「你蕭大俠是不是逞英雄說大話,兩年之後自見分曉,倒是眼下的情形有些棘手。」
蕭琮聞言也將笑意收斂了幾分,正色道:「白露分堂是待不住了,此去藥師門路途遙遠,恐怕節外生枝,看來要儘快動身暫時到朗月樓落腳。今日一戰血閣同樣元氣大傷,蘇枕河一時半刻間或許不會再發難,我只擔心唐瑛和小楚有危險。」
&枕河的心思深不可測,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冷寂雲微蹙着眉,心底始終不安,卻不料這番擔憂在第二日既成事實。
翌日一大早,五名血閣弟子護送着一輛木板車堂而皇之地停在白露分堂門口,遞帖求見蕭琮與冷寂雲。
見兩人出來,其中一名血閣弟子笑道:「閣主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要尋蕭大俠和冷公子,只管來白露分堂就對了,果然不錯。」
蕭琮臉色沉了沉,問道:「她要你們來做什麼?」
那人答道:「送禮。」說着令四個人從車上卸下一口巨大木箱,木箱落地時發出聲悶響,可見分量不輕。
蕭琮看了那木箱一眼,問他道:「裏面裝得是什麼?」
那人仍是笑道:「是閣主給諸位的小小心意,蕭大俠稍後一看便知。」又從懷裏摸出一塊鐵牌,遞給冷寂雲道,「這是右使吩咐轉交給冷公子的。」
冷寂雲只往他手上瞥了一眼便認出是何物,神色略變,伸手接過來扯起嘴角道:「竟勞煩蘇閣主動用格殺令,冷某真是受寵若驚。」
&殺令?」蕭琮雖從未聽說過此物,可單單聽它的名字也隱約明白是何意,不由得目光一凝。
那名血閣弟子又道:「格殺令一出,十日之內絕無活口,但是閣主特意交待過,冷公子和血閣是有交情的,自然要與旁的人不同。」
冷寂雲看他道:「有何不同?」
&主會多給冷公子五天的時間。」
&什麼?」
&那人言簡意賅地回答,復又補充道,「這五天裏,血閣不會派出任何探子殺手,只要有本事,任憑你們逃去天涯海角也絕不過問。但是五天之後,就是令行之時。」
冷寂雲聽明白了,拍手道:「蘇閣主果然好雅興。」
所謂五日之期,無非是想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自己越是逃得急逃得慌忙,她才越是歡喜。
這倒讓冷寂雲忽然間想起對方曾說過的一句話:人在江湖便是要得趣,乘興而來,盡興而歸,輸贏倒在其次。
五名血閣弟子交待完畢便告辭回返復命,蕭琮這才命人將那口木箱抬至正堂。
眾人都知蘇枕河送來的絕不會是什麼禮物,只有楚硯秋頗感興趣地上前敲了敲箱頂,奇道:「裏面滿滿當當的,不知是什麼東西。」
他說着伸手去揭,原來木箱上並未配鎖,這時給他一用力便啟開了一道縫。
蕭五不料他如此心急,喊道:「小心有詐!」手臂一長將人拉了回來。
只聽咣當一聲響,箱蓋仍是被完全敞開了。
眾人下意識地屏息退開,半晌才發覺木箱內並無發出毒煙或暗器,不由松出口氣。
&就是大驚小怪。」楚硯秋不滿地從蕭五懷裏掙出來,邁前幾步朝箱中看去,誰知下一刻竟然臉色大變,驀地發出聲極度恐懼的驚叫,捂住嘴巴不停抽氣。
蕭五也已看清箱內的情形,不禁皺眉略偏過頭,抬手擋在楚硯秋眼前。
蕭琮閉了閉眼,胸口氣血翻湧,牙關已咬得發疼,待轉頭去看冷寂雲,果然見那人強自穩定心神,臉色卻頹敗如死灰。
&看了。」蕭琮說着一面命人去請阮封屏和田悅,一面伸手扶住了男人的身體,將他的臉孔按向自己肩頭。
作者有話要說:失策了失策了,這卷還有一章……
但是如果寫出來不滿一章的字數就還更在這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