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女尊)
一連兩日,天都是陰沉沉的,頭頂上灰白的濃雲大片大片地堆積,仿佛隨時會有暴雨光顧,而天也比往常黑得早。
蕭琮帶人埋伏在白露分堂對面的山丘上,靠樹木和濃密草叢做掩護,等待黑夜完全降臨。
她撥開眼前一叢濕漉漉的草葉,就看到縫隙中透出不遠處一徑灰色的院牆,牆頭上齊齊整整鋪設了兩層瓦翅相扣的板瓦,屋檐下兩隻大紅燈籠明晃晃地映着院門匾額上「白露為霜」四個草書墨字。
蕭琮看了看天色,低頭掏出一支竹筒,幾下擰鬆了蓋子,低聲對眾人道:「一會兒我發出信號,朗月樓會先從東西兩路發動攻擊,等他們打上幾個回合,敵人把人馬聚集到兩側的時候,咱們就從正面攻進去,跟接應咱們的人裏應外合拿下白露分堂。」
她說完看了眼身邊的柳行,接着道:「四師弟,你就不用和我們一起行動了,待會兒繼續埋伏在山上,一旦發現異動,立即通知我們。」
柳行聞言卻道:「六師弟和七師妹對敵經驗少,還是由他們留下墊後……」
&行。」蕭琮皺眉打斷他,跟着又對豫章道,「二師妹,你留下照應他,別叫他亂跑。」
豫章明白她的顧慮,雖然也想大展身手一番,卻還是點頭應了,轉頭對仍想開口辯駁的柳行道:「早說了讓你留在燕谷,你偏不肯,大着個肚子還東奔西跑,不顧惜自己,也不想想你肚子裏的孩子。」
她說罷見對方忽然朝自己看過來,表情有些意外,才猛然覺出不對勁,心想明明是抱怨的話,一出口怎麼竟成了關切的語氣。
&看我幹什麼,別想多了,我是怕你拖累我。」豫章訕訕地補充着,伸手摸了摸鼻子。
這時,煙信「嗖」地一聲衝上天空,炸開來映亮了半邊天。
幾乎是同時,兩隊人馬從兩側湧向白露分堂,緊接着,雙方激烈地打鬥起來,吶喊聲打破了原本寧靜的夜晚。
過了片刻,蕭琮突然大喝一聲:「沖!」藥師門眾人便跟着她飛奔下山坡,徑直從守衛薄弱的正門一攻而入。
冷寂雲道:「有符青的人牽制對方主力,咱們不需戀戰,先制服高顯和阮封屏再說。你們跟我來!」
他曾到過白露分堂數次,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當即帶眾人從東側殺至後堂,並沒費多大工夫。
眾人聽得前方隱隱有打鬥之聲,知道是玄衣死士和蕭四等人已經出手,當即士氣大振,更加勇猛地向前突進,不多時便到了內院。
&下參見左使。」兩名頭領模樣的玄衣死士見冷寂雲到來立刻躬身行禮。
冷寂雲「嗯」了一聲,問道:「裏面情形如何?」
&稟左使,屬下已按照您的吩咐集中力量對付高顯,並設法阻斷她的部下救援,任她武功再高也是獨立難支。」
冷寂雲道:「做得好,那麼阮封屏呢?」
那人還未及說話,卻聽遠處傳來腳步聲,同時有一人答冷寂雲道:「已經被我們制住了。」
說話的事蕭四,她說完向旁邊讓了一小步,眾人便看到她身後坐着輪椅的人正是阮封屏不錯,他此刻被蕭二、蕭五、蕭七和楚硯秋手執四把劍死死架住,面上雖波瀾不興,人卻顯得有幾分委頓。
阮封屏看向冷寂雲,竟笑得一派溫和:「久別重逢,左使這份厚禮真叫屬下大吃一驚。」
冷寂雲含笑不語,上前點了他幾處穴道,待蕭四等人退開,方才俯身到阮封屏耳邊道:「我還另外備了一份禮物,等你見了再吃驚不遲。」
阮封屏目光一滯,隨即仍是笑道:「屬下拭目以待,左使的禮物想必不會令人失望……」
一句話未竟,卻在看到對方從袖中抖出的香囊時全數吞回了肚裏,他臉上笑容全失,聲音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你……你找到了他們……」
冷寂雲一笑收了香囊,道:「他們在我手裏,眼下還算安全,不過將來會不會安全,就全看阮堂主肯不肯合作了。」
阮封屏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半天才道:「不知左使想做什麼?」
冷寂雲反問道:「阮堂主難道還看不出?」
阮封屏點了點頭,放棄般地說:「左使前次被蕭大俠救走的時候我就想到,你在血閣待不久了,只是沒想到連我自己也要趟這渾水。」
冷寂雲聽了,嘴角又勾起笑容來,悠悠道:「你果然是聰明人,而聰明人往往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有利。」
阮封屏無奈地苦笑了兩下,道:「左使知道我的軟肋所在,我除了投鼠忌器還能怎麼樣呢?」
冷寂雲見他肯歸順,便轉而將語氣放軟,道:「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我此次有萬全準備,定能叫你們全身而退。」
他這麼說其實是有些誇大了,且不說是否真有萬全準備,即便是真,江湖上又有幾個人敢說闖上龍棠山還能全身而退呢?
所以冷寂雲這番話不過是說來激勵阮封屏,叫他不要太悲觀罷了。
阮封屏怎會不知他的用意,卻也沒有說穿,只是低頭望着自己雙腿道:「阮某能拖着這副病體殘軀活到今時今日早已心滿意足,就算這次不能倖免於難,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只望左使在我死後遵守諾言,不要為難我的族人。」
冷寂雲聽他說得悲涼,想出言勸他幾句終究沒說出口,只答應道:「自然。」
&胡說什麼!誰說你要死了!」蕭七再也忍不住地跑到阮封屏身邊,臉上滿是怒氣,「我說了會照顧你一輩子,不管是蘇什麼河還是別的什麼人,都別想傷你一根頭髮!」
阮封屏聽完她的話,神色變了變,隨後笑了一聲道:「多謝蕭七俠的心意,阮某卻是領受不起。」
蕭七一頭熱血被他冰冷冷的態度激退,這才發覺他今天的語氣尤其冷硬:「你是不是生氣了?」
&怎敢?」阮封屏一雙眉峰越皺越緊,臉色亦漸漸蒼白,「只盼蕭七俠日後手下留情,別往在下飯菜里添這許多材料,阮某就感激不盡了。」
他說完終於支撐不住,一口憋了許久的鮮血從嘴角湧出來。
蕭七見阮封屏雪白的衣襟上落下點點猩紅,嚇得忙抓住他手腕叫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只不過下了普通的蒙汗藥,怎麼會吐血?」
旁邊一名被制服的血閣侍從見狀急道:「堂主近日服用的藥和其他藥物都相衝,你這是要害死他!」
蕭七震驚,手忙腳亂地擦去阮封屏嘴角血跡,口中喃喃道:「我……我不知道啊,你怎麼不跟我說……」
蕭琮見她慌亂的樣子,忙上前去解了阮封屏被封的穴道,使他血脈暢通,隨即一掌抵在他背心上,將內力緩緩輸入他體內。
這時,一名玄衣死士來報:「高顯已被擒獲。」
冷寂雲得到消息心頭一喜,當即隨他前去勸降,留蕭琮在此替阮封屏療傷。
一炷香過後,眾人齊聚正廳,蕭琮令蕭七帶阮封屏回房歇息,又命其餘幾人把守分堂的幾個入口,符青則吩咐屬下清理戰場。
片刻後,冷寂雲率領一眾玄衣死士回返,蕭琮見他面沉如水,手中長劍上又添了新的血跡,便知他和高顯未能談攏,已將其斬殺。
符青端起熱茶抿了一口,對他道:「冷左使,白露分堂上下全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你也該說出下一步計劃了。」
冷寂雲坐到蕭琮身邊,接過一名屬下遞上的布巾,邊擦拭劍刃上的血痕,邊道:「符樓主何必這麼心急,下一步便是要打通攻上龍棠山的幾處關節,但能否成事,還要靠一個人來幫忙。」
符青放下茶盞,奇道:「不知是何人?」
冷寂雲笑道:「算算時間,他也該到了。」
話音剛落,果然聽門外響起腳步聲。
房門「吱呀」一聲開啟,一個身穿品紅色長衫的男子立於門外。
他伸手捋了捋搭在肩上的銀紅髮帶,眉眼間帶起笑意,卻好像狐狸似的透着狡黠。
&位久候了,我方才因些事情耽擱了時辰,實在是抱歉。」
蕭琮看清來人猛地站了起來,道:「是你!」
蕭四等人也紛紛露出見鬼似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