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軍開始接近,無數箭矢就已經鋪天蓋地的互射開來,讓出中路的宋軍態勢十分明顯,就是要契丹人進來,口袋已經打開,耶律斜軫是不是有膽子進來闖一闖?
耶律斜軫冷靜的看着戰場上的局勢,高聲叫道:「吹號,讓大軍直接衝進去。」
耶律重恆心中一震,急忙反問道:「大王,既然宋軍已經敞開陣勢,這就說明,宋軍已經有了周全的準備,這個時候還要大軍衝進去,豈不是會被宋軍一網打盡?」
身為南院官員,耶律重恆並不怕在耶律斜軫面前犯言直諫,提醒長官觀察戰場的形勢,本來就是部將應該做的。當然,決定權肯定是在主將的手中。
耶律斜軫說道:「我和李繼隆已經交手好幾次,彼此對對方用兵的方式都十分了解。用兵到了我和李繼隆這個階段。單純想出奇制勝,已經是不可能了。你應該注意到了,最近幾次我和李繼隆之間的戰鬥,都是堂堂正正的打。李繼隆敞開陣勢,我就進去。吹號吧!」
既然耶律斜軫都已經這麼說了,耶律重恆雖然還有些疑慮,便也下達命令,吩咐號手吹動號角。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說道:「大王,現在謝慕華已經到了幽州,這一仗未必是李繼隆來指揮的。也可能是謝慕華在調動軍馬。大王,謝慕華此人用兵喜歡詭道,並不按常理出兵。不可不防啊。」
耶律斜軫淡淡一笑:「你多慮了,難道說,謝慕華就是一個這麼笨的人嗎?他之前和李繼隆之間的關係有些敏感。為了避嫌,李繼隆主動提出調換了自己的部下。這樣的姿態,本來就會讓很多人心中同情李繼隆。要是謝慕華前腳到了幽州,後腳就把李繼隆的兵權拿在手中,這不是說明對李繼隆不放心嗎?李繼隆的部下不能心服口服,又怎麼會出力為謝慕華打仗呢?謝慕華就算要拿兵權,也要等到幽州這一仗打完。無論是勝是負,謝慕華都可以有堂而皇之的藉口,把所有兵權聚攏在一起了。」
契丹人的兵馬分成幾個方向,毅然沖入宋軍的步兵大陣之中,身着重鎧的騎兵沖在最前邊,為後邊的同伴擋住箭矢,同時用自己強大的裝甲,和對方如林的槍陣衝擊在一起。那些密密麻麻遍佈在地上的長槍,在他們眼中是如無睹一般,契丹人的軍紀,足可見一斑。
那些蹲在地上的步兵,把手中的長槍微微往後一縮,約莫退了一尺多,緊跟着就毒蛇般的刺了出去,手臂伸展到最長,撲哧撲哧的聲音大作,無數騎兵就這麼被大槍連人帶馬刺成了空心羅卜,慘嚎着摔倒在地上。但是他們的戰馬已經衝到了槍陣的最前方,馬蹄已經踏上了高大的盾牌,余勢不減的馬兒,硬生生的將一處處堅固的長槍陣衝出一個個缺口來。
沒有被戰馬衝倒的長槍手,還沒有來得及把自己的長槍拔出來,下一波的騎兵就已經霍然衝到了面前,無數戰刀、大斧……當頭劈下,那些閃動着炫目奪人寒光的武器,只是毫不費力的一擊,便將已經失去還手能力的步軍打翻在地,奪去了他們的生命。跟着再把自己的身體,撞向下一處槍陣……
李繼隆冷眼觀看戰鬥,冷靜的將一道道命令發出去。他雖然知道潘美的騎兵一直沒有動,可是李繼隆心裏很明白,作為一個打了一輩子仗的老將軍,潘美有足夠的觀察力,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出動手中的騎兵才是最佳的時機。他也不害怕潘美不來幫手。這裏,潘美雖然是監軍,但是實際上的最高領導人謝慕華同志,還站在中軍那裏,看着這邊的情況呢。
李繼隆很欣賞這個局,通過擊潰幽州南城,迫使耶律斜軫不得不出來救援。既然他出來了,這六萬契丹大軍就算不得是機動人馬。陷入了自己的步軍大陣,李繼隆有十足的信心,就算無法戰勝對手,也絕對不會吃虧。加上潘美手下的騎兵,和謝慕華從開封府帶來的禁軍。就算幽州城的契丹兵馬傾巢而出,本方也有極大的取勝希望,更何況若是韓德讓真的傾巢而出,那是正中了謝慕華的下懷。
李繼隆收斂了心神,手中的小紅旗高高舉了起來,身後的旗號官一看,立刻將大旗迎風招展起來,鼓點隨之一變……
沖入步軍大陣的契丹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殺到中軍之處,忽然看到宋軍的中軍居然佈下了木柵欄,隔着木柵欄,無數身高馬大的宋軍官兵,手持鐵錘戰斧長刀等武器,等候在木柵欄之後,長槍,順着柵欄長長的伸了出來,在他們身後,還有大隊弓箭手,嚴陣以待,手中的弓箭已經隨時準備發射。
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也就沒有什麼退路可言了,契丹騎兵齊聲吶喊,手中的重武器迎面砸向了柵欄,有的人提起馬韁,企圖帶着馬兒越過柵欄。但是冷靜的宋軍官兵,只管在柵欄後,藉助堅固的柵欄和長槍的掩護,用手中的武器,迎面招呼着蜂擁而上的契丹兵。那些契丹騎兵,進退維谷,左右兩側的步軍又團團包裹上來。
耶律斜軫得到前方的戰報,咬了咬牙:「再派五千精銳,繼續沖,既然已經開始沖了,就衝到底,不能把宋軍的步兵大陣衝破,一切都沒有意義。」
耶律重恆擔憂的看了看耶律斜軫,但是他還是堅定不移的繼續執行了斜軫的命令。很快,一隊契丹騎兵縱馬而出,朝着宋軍大陣繼續投入。其實,耶律重恆擔心的是,梯次投入兵力,在兩軍對決的時候,是個忌諱。通常來說,要麼就是集中力量,爭取第一擊就將對手打垮。要麼就是徐徐圖之。可是這樣分段投入兵力去和實力相差不遠的對手作戰,很有可能形成一個局面,就是被對手一口口把自己的兵力吃掉。
以耶律斜軫的戰術眼光,他不可能看不出來這樣的危機,但是他依然是投入了小部分兵力,這倒是叫耶律重恆心中十分不解。只是耶律重恆既然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也就不再去詢問耶律斜軫。主帥,有主帥通觀全局的判斷。
整個幽州南城戰火連天,無數戰士在一起捨生忘死的廝殺。謝慕華騎着高頭大馬,轉到投石機陣地之後,這裏暫時已經停止了進攻。謝慕華冷眼看着幽州南城,厲聲叫道:「繼續發射,就算把手頭上的石彈全部砸光,也要把幽州南城牆給我砸爛。我要讓幽州這面牆,徹底變成廢墟。」
掌管投石機的戰士,十分堅決的執行着謝慕華的命令,下一輪的炮轟繼續開始。數百架投石機,全速運作起來,一輪又一輪石炮去被戰士們拽動,一波波石彈,衝上半空,飛向幽州南城,將那本來已經搖搖晃晃的城牆繼續敲動。
韓德讓鐵青着臉站在安全的地方,宋軍這樣的進攻叫他無可奈何,炮戰就是這樣,對方有足夠的投石機來轟擊自己,可是自己卻沒有能夠反擊的武器。在敵人的射程,和敵人打一場絕不公平的戰鬥。這就是國力和科技的差距,如今的宋軍可以輕鬆的聚集數百門石炮,並且準備足夠多的石彈來和自己較量,可是自己沒有。
「南城要是再被這麼轟一會兒,就肯定沒了。」站在韓德讓身邊的將領無奈的說道:「這怎麼打啊。」
「攻出去?」有人提議道。
韓德讓及時的制止了他們這個衝動的想法,現在衝出去豈不是找死?再說了,幽州守軍就算是要傾巢而出,起碼也要看到克敵制勝的希望了。仗只不過是剛剛開始打而已。就馬上要絕望的出去跟宋軍決一死戰?這要是被謝慕華知道了,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但是一味的被動挨打的確十分叫人難受。韓德讓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反擊的方法,只能寄希望於耶律斜軫能夠儘快打破宋軍的投石機陣地,而且,一定是要在宋軍把南城夷為平地之前……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啊。」耶律斜軫冷冰冰的說道。
耶律重恆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謝慕華命令石炮不停的轟擊幽州,就是要給耶律斜軫製造心理壓力。就是要逼着耶律斜軫在幽州城被砸爛之前全線出擊,跟宋軍打一場決勝的生死戰。
生死戰……耶律斜軫準備好了嗎?
一向足智多謀的南院大王,第一次覺得手中似乎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了,指望天?天色晴朗的一塌糊塗,絕對不可能突然來一場暴雨。指望地?難道要現在發生地震嗎?把宋軍都給震到地底下去?能夠指望的,只有他手中的六萬兵馬。而且,其中已經有兩萬五已經投入了和宋軍步軍的戰鬥。
「沒有時間了。」耶律斜軫淡淡的出了口氣:「最後一招,不得不用了。」
耶律重恆愕然的看着耶律斜軫,最後一招?南院大王還有什麼招數可以在這裏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