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武俠 第一章那個痴傻的少年

    在仙武大陸東土南部的滁州，有一處群山，連綿萬里，高聳入雲，號稱連雲山。

    連雲山共有七十二峰，峰峰奇秀。每一峰都居住着一脈武者，雖然傳承不同，規模亦不同，但是七十二峰向來同氣連枝，攻守相助。百多年傳承下來，逐漸組成了一個鬆散卻並不混亂同盟，號稱連雲盟。

    雖然盟中並無頂尖的豪客、大俠，但是卻也門徒甚眾，好手如雲，因此在滁州這方圓數十萬里的地面上，倒也算得上是有幾分名頭。

    蓮花峰乃連雲七十二峰之末，山勢平緩，風景秀麗，因峰形如蓮，峰頂天生蓮池而聞名。

    不過，那所謂的天生蓮池，其實就是一汪子略顯甘洌的清泉而已，並沒有絲毫的神異之處。也許在外人眼中還有些驚奇，但是在蓮花峰的眾人看來，也就是一個天然的水井罷了，沒人會在在意。

    在蓮池的數丈之外，有一處小院，青瓦灰牆，綠蔓青藤，頗有古韻。只是芳草太盛，掩映了大半個庭院，再加上蛙蟲和鳴，人跡罕至，反而顯得有些淒涼了。

    ……

    「吱呀」

    有些破落的門扉，隨着沉悶的輕響被緩緩推開，一個鵝黃裙裝，背負長劍的清麗少女輕步走進了小院。

    「小師兄，你起床了嗎？」

    少女走過石塊堆砌的小徑，駐足於窗前，輕聲的呼喚，卻沒有得到回應。

    她皺了皺鼻子，來到門前，素手輕輕地推了推，半掩的房門便應聲而開。

    房間很簡陋，並不寬敞的空間裏，除了一張木桌還有一個石床，就再無他物。而少女口中呼喚的小師兄，更是不見身影。

    「已經起來了嗎？！」

    少女環視一圈，若有所思，轉身向着小院的後面走去。

    後院是一處空地，地面上長滿了低矮的野草，細碎的瓦礫磚塊散落一地，牆角處更是散亂的堆積着一大堆木柴，顯得很是破敗。

    就在這破敗景致的盡頭，有幾顆歪脖子的枯樹斜斜的伸長着，在地面上投下一片並不濃密的陰影，一個略顯單薄的身影，正安靜的坐在樹下，一動不動。

    那是一個少年，懷裏抱着一把簡陋的木劍，目光呆滯的看着地面，像是一個快死了的人，很久很久才會呼吸一下。

    少年的身形瘦削卻頗為修長，一身簡單的素布麻衣，多少顯得有些落魄。少年看不清容貌，因為他的髮型實在是有些糟糕，又長又亂，就像頭頂着一個大鳥窩，將大半張臉面都遮住了，只露出一雙沒有焦點的雙眸。

    「小師兄！」

    看到少年的身影，少女顯得很高興，腳步輕快地來到了少年的身旁，白皙的小臉上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

    少女很高挑，此刻微微的俯着身子，濃密的青絲立刻猶如瀑布一般，垂落在少年眼前，一股沁人的處子幽香立刻瀰漫了開來。

    美人盡在咫尺，吐氣如蘭，但是坐在地上的少年卻像是一塊木頭，沒有絲毫的反應，依舊一動不動，目光呆滯的看着前面，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少女的出現。

    而少女似乎也已經對此********了，並沒有期待少年會回應她什麼，只是一邊幫少年清理頭髮上的草屑，一邊自顧自的開始碎碎念。

    「哎呀，小師兄，你看看你的頭髮，每一次都亂的不成樣子」

    「嗯，你這院子裏小石頭太多了，你走路的時候記得小心一點哦，不要摔着了。」

    「小師兄，不要老是呆在家裏，要多出去走走，有益身心健康。等哪天有空，我帶你出去轉轉好不好？山下的小鎮可熱鬧了，有好多好吃的還有好玩的」

    女孩活潑的像個小燕子，嘰嘰喳喳，說着一些其實已經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話。少年則安靜的坐在她身邊，一臉的木然，實在是很難想像他究竟聽進去了多少。

    。

    「對了，娘今天教了我落英劍法，我練給你看好不好？」

    少年對女孩的話語恍若未聞，看都不看一眼，依舊木然的盯着眼前的地面發呆，好像那些雜亂的野草，比身邊的女孩更加的有吸引力。

    女孩也不在意，輕躍起身，然後揮劍起舞。

    。

    她的動作很輕盈，就像是在跳舞，藕臂輕舒，仿佛羞蕊綻放，蜂腰慢擺，似弱柳扶風，如果不是那上下翻飛的利劍，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凜冽的寒光，很難讓人相信，這柔美的身姿下竟然會隱藏着致命的殺機。

    但是說實話，女孩的這套劍法其實施展的並不咋樣，招式之間的變換遠遠不夠流暢，劍法中『漫天落英，殺機四伏』的真意，更是連皮毛都沒有施展出來，完全是徒有其形。

    震撼一下山腳下那些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還行，放在任何會點武功的練家子面前，那便是破綻百出了。

    雖然糟糕，但是女孩卻很認真，神情肅穆，每一劍都傾注了全部的心神。所以她並沒有注意到，當她手中的長劍出鞘的那一瞬間，那個原本木然不動的少年，目光已經悄然轉向了她，那渙散的瞳孔里，倒映滿滿的全部都是她的劍光！

    「呼」

    女孩收劍而立，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待略顯翻騰的氣息平靜下來以後，才歡快無比的來到了少年身邊，一臉得意的衝着少年顯擺：「怎麼樣，小師兄，是不是很厲害？我練的很好吧？！」

    她秀眉微揚，眼睛眯成了月牙：「這可是母親的成名絕學呢，不但威力驚人，而且招式優美，我求了母親好久才答應教我的。」

    「哼哼」

    「離『雲峰大會』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再加緊練習，憑藉着這落英劍法，到時候肯定能夠劍驚四座，把那個令人討厭的李菁菁給敗，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老是糾纏朱玉師兄！」

    女孩玉手握拳，銀牙暗咬，作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很顯然，那個她口中的李菁菁，還有朱玉師兄，才是她修習落英劍法的原動力。

    「小師兄，到時候你可一定要去給小師妹我加油助威啊。不許躲在家裏，否則我會生氣的啊。」

    女孩推了推身邊木雕一樣的少年，笑嘻嘻的威脅着他。作為連雲峰里最小的小師妹，眾人眼中的乖乖女，她也就只有在這個痴傻的小師兄面前，可以表現的跳脫一點，吐露一些小秘密。

    。

    「砰砰砰」

    「韋葦，韋葦」

    就在女孩說着話的時候，前院傳來幾聲尖銳的呼喚，中間還夾雜着重重砸門的聲響。

    「呀，是莫菲師姐來了，肯定是找我一起去練劍的。」

    女孩站了起來，幫着呆傻的少年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後柔聲說道：「小師兄，我得走了，因為『雲峰大會』臨近，爹爹佈置了很多的練習，所以最近我可能都沒有時間來看你了，你自己一個人要乖乖的哦。」

    「等大會開始我就來接你。我走了哦。」

    女孩對着少年揮了揮手，然後便邁着小碎步離開了。

    少年仍舊絲毫不動，渙散的瞳孔里，看不到絲毫的靈光。

    ……

    「莫菲師姐，對不起，差點忘了我們約好了要一起練劍的」

    女孩快步來到前院，見到一個穿着火紅衣衫的女子正一臉不滿的踢着院門，趕忙走過去連聲道歉。

    莫菲拉着個臉，神色不快的對着女孩抱怨：「哎呀，韋葦，你怎麼又到這裏來了？害我找了你好大一圈。」

    韋葦拉着莫菲的手軟聲低語：「哎呀，師妹知道自己錯了，莫菲師姐你就別生氣了」

    「你呀！」

    莫菲無奈的白了一眼不斷眨眼賣萌的韋葦，不滿的拍着她的手，說道：「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以後離那個傻子遠點，你怎麼就是不聽？！」

    韋葦不依，為少年打抱不平：「哎呀，莫菲師姐，你不要這樣說小師兄嘛，他只是反應慢一點而已，不是傻子啦」

    「哼！反應慢？！不會說話，不會做事，不能習武，只會吃飯、發呆，不是傻子是什麼？！連廢物都不如」

    莫菲看了一眼破落的院落，一臉的不屑：「也不知道你跟師娘到底是怎麼想的，對個傻子都這麼好，有什麼東西從來不會落他一份。還有事沒事就來看他，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跟感情。他那樣的傻子能知道什麼？」

    「莫菲師姐，小師兄他……」

    莫菲根本就不容韋葦插嘴，繼續抱怨：「要我說，師父師娘就不應該再把他留在咱們蓮花峰，隨便在山下給他找個地方就行了。他呆在山上一天，就會浪費一天的資源，還害得咱們老是被其他峰的人挖苦，說咱們蓮花峰的都是傻子，想想我都生氣」

    「討厭的傻子，還不如去死好了！大家都清淨」

    莫菲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大串，言語裏對後院那個少年滿是鄙夷和嘲弄，最後一句侮辱的話語，更是有些惡毒了。

    「莫菲師姐！你再這樣說小師兄，我生氣了啊！」

    韋葦俏臉氣的通紅，狠狠地跺了一下腳，莫菲才撇撇嘴不吱聲。

    「好好好，我的小葦葦，我不說他的壞話行了吧？！」

    厭惡的看了一眼小院，莫菲便強拉着韋葦的胳膊往外走。

    「不過你得給我注意點啊，最起碼這段時間不能再來這裏了，得安心練習劍法。咱們蓮花峰向來孱弱，每一次『雲峰大會』都是墊底，師父這兩年一到這個時候就脾氣不好，咱們這次可得爭氣一點，尤其是你，天賦最好，又是師父師娘的血脈，更不能偷懶。這一次，你可千萬不能再輸給李菁菁那個騷狐狸了」

    。

    「我知道！我會好好練劍的！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不許那樣說小師兄了。」

    「好好好，都依你……」

    兩個女孩的身影隨着聲音漸行漸遠，直至再也見不到。

    庭院芳草萋萋，少年枯坐如木，蟲鳴鳥叫相和，這裏再一次恢復了寂靜，一如從未有人來過。

    ……

    不知過了多久，那施展枯坐的少年，居然緩緩地有了動作。

    只見他微微的抬起了手臂，懷裏那把老舊的木劍，便隨着他的手臂，微微抬起，然後落下，輕輕地壓在了地面上的雜草上。

    少年的動作很輕，因為他的動作很慢。就仿佛是被放慢了十倍、一百倍的錄像，足以令任何觀看的人難受的吐血。

    可是就在他的木劍點地的一瞬間，詭異的事情發生了：蟲鳴消匿，鳥叫噤聲，滿院的野草枯敗零落，猶如落英。

    如果這個時候韋葦在這裏，就會發現，此刻雜亂的地面上，有一條細細的劍痕，劍痕的源頭赫然是那把木劍。而他那個痴傻師兄渙散的瞳孔中，似乎也閃過了一抹繽紛的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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