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素終究還是沒留下來吃飯,林澤怕這女人跑去吃那些沒營養又不衛生的快餐,偷偷溜進廚房給她亂七八糟地塞了一份盒飯,看上去雜亂無章,實則葷素搭配,口感一流,
韓鎮北的廚藝跟他在燕京的地位一樣,經得起推敲和刁難,
送方素素上車,林澤欲折身返回別墅,駕駛座上的女人喊住了他,
「華新市那邊的爛攤子我幫你清理的七七八八了,但你還是注意點,喬八是死了,可他下面的勢力沒徹底崩塌,不怕大面積反撲,但也得提防狗急跳牆的自殺式反噬。」方素素囑咐道,
「了解。」林澤點了一支煙,微笑着點頭,
方素素見這個男人低頭踢碾着腳下的石子,猶豫了一下又道:「這頓飯算我欠你的,等你高中畢業回燕京了我請你吃飯。」
林澤這才抬起頭,略帶調戲意味道:「去你家,並且你親自下廚,中不。」
方素素麵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點火道:「中。」驅車揚長而去,
怔怔盯着遠去的汽車,林澤一口氣吸完剩餘半截煙,嘟噥道:「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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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澤的廚藝是相當不錯的,這一點淵源於老局長的教導有方,老局長曾經說過,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沒人有責任有義務給你做一輩子飯,雖說只是個很膚淺很直白的道理,但林澤聽進心裏去了,也覺得老局長話糙理不糙,再者人們常說女人擁有一手好廚藝可以網住男人的胃,繼而收住男人的心,打小黑第一次吃過林澤親自下廚的飯菜後,他便豎起大拇指稱讚:「我要是女人,我就嫁給你。」
那一天林澤明白了一個道理,女人擁有一手好廚藝夠收住男人的心,而男人擁有一手好廚藝則可以勾住女人的魂,所以這些年來只要條件允許,他都自己下廚,目的就是希望修煉出足以勾引千萬女性同胞的銷魂廚藝,
林澤廚藝好是有理由有原因的,往腹黑方面講是要勾引妹子,往膚淺方面說是要餵飽肚子,可韓鎮北廚藝精湛到鬼神皆泣的地步就讓人摸不着頭腦了,
根據韓小藝的闡述,韓鎮北二十五歲就正式踏入這條權錢之爭的不歸路,怎麼還有時間做這種家庭婦男的勾當,
林澤在埋頭回別墅的路上想啊想,終於在進入餐廳,聽見韓家姐弟雀躍着表示今晚全是他倆喜歡的菜餚後,腦袋裏靈光一閃,徹底通透了,
沒錯,韓鎮北現如今的確是站在財富金字塔頂端的大鱷,但這只是他一層身份,另一層身份則是韓家姐弟的父親,這對打小就沒母親疼愛呵護的苦命孩子的父親,他再不疼,不關愛,還有誰可以指望,
哪怕他以驚艷的步伐和手腕在燕京打下一片江山,並直驅而上,成為燕京頂級豪門之一,他仍是沒放下這門活計,不為別的,就為給他的孩子吃上最放心最健康的食物,
許多有錢人家請保姆,請奶媽,請各種稀奇古怪的傭人回家照顧孩子,仿佛這樣就是對孩子的最大關懷,殊不知,將父親角色扮演到極致的男人,又哪兒可能百分百放心將孩子交給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比忙比時間緊,華夏有幾個人比得過韓鎮北,
韓家姐弟前往華新市讀高中之前,每頓飯都由韓鎮北負責,之後姐弟倆每每放假回燕京,縱使韓鎮北忙得再焦頭爛額,也必定會在這對姐弟回學校之前做頓豐盛的晚餐補償他們,
今晚便是如此,
韓鎮北不是一個善於將關愛心疼時常掛在嘴邊的父親,這社會也沒幾個父親拉的下面子做這種註定由母親扮演的正面角色,但背地裏,行動上,父親的付出絕不亞於母親的辛勞,
父愛如山,
這便是對每個默默為孩子奉獻的父親的最大褒獎,
一家三口,算上林澤四個人,溫馨和諧地吃着這頓不算山珍海味,但足夠暖心的晚餐,
福伯在一旁看着,眼角含笑,透着慈祥和藹,心頭卻泛起一抹莫名感傷,
擱在普通家庭每天都會上演的溫暖畫面,到了韓家卻可能一年也沒幾次,這是何等悲哀,
吃過晚餐,福伯幫着姐弟倆收拾行李拖上車,林澤則是被韓鎮北留在餐桌上閒聊,
韓鎮北從口袋掏出一包0.5的中南海,十塊錢一包,是燕京最受歡迎的平民煙,清淡,不如長白山辛辣燒肺,對於林澤這種老煙槍來說抽這種香煙無異於隔靴搔癢,
韓鎮北撕開包裝,摸出一根遞給林澤,笑道:「這煙我八年沒抽了,上次抽是老福替我挨了三槍,在醫院昏迷了足足三個月才死裏逃生,等他出院後我買了一包,跟他就着一瓶二鍋頭抽完那包煙。」韓鎮北夾着一根通體雪白的香煙,點燃,深吸了一口又說,「再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抽這煙是十八年前,那年我老婆難產死了,我的天也塌了,一個到現在我也查不出他是誰,什麼身份,什麼背景的年輕人遞了根中南海給我,跟我聊了一宿,把我打醒後他就不見了,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不知道他從哪兒來,又去了哪兒,說來也奇怪,那年輕人小我十歲出頭,但說的話,做的事兒比當年的我不知道強多少倍。」
韓鎮北深吸一口,任由那清淡的煙霧在肺部循環一圈,而後目光深邃地盯着林澤,噴出一道濃煙道:「說起來,當年那個年輕人跟現在的你差不多大,我已經記不太清他長什麼樣子,但我永遠也忘不掉他跟我打招呼的那句話:哥們,借個火。」
「我那會哪還有火,整個世界都冷冰冰的,要不是還有兩個孩子,我都想隨老婆去了,也許每個人的命運從出生那天就註定了,在我最低潮,最鬥志全無的時候,那個年輕人突兀地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並一巴掌打醒了我,然後不論我花多大力氣,都沒找到他的音訊。」韓鎮北續了一支煙,將那個廉價到寒酸的打火機握在手心,輕身道,「這個火機是十八年前的那個,那年輕人點了煙,跟我說,你沒火,那我送你一個,很便宜,他在路邊攤花五毛錢買的,到現在已經是老古董了,我每年花十萬保養它,不是緬懷什麼,也不是傷春悲秋地想留一輩子,傳給下一代,只是希望這一世還有機會見他一面,然後用這個火機幫他點支煙,就夠了。」
韓鎮北點燃煙,將那個外殼上繡着一個赤*裸女人的打火機小心翼翼放進口袋,緩緩抬起頭,沖林澤說道:「來燕京之前我雖然對你說了那番話,但我不敢百分百相信你,因為我駕馭不了你,也操控不了你,真出了什麼事兒,那就是引狼入室,但現在,我徹底放心了,也要很誠摯的對你說聲對不起,我韓鎮北這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蕩蕩,但在你面前做了一回小人,也算是破了戒。」
「理解。」林澤抽了一口煙,咧嘴,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笑道,「換做我是你,我比你更小心眼,更小人,指不定還得每天派十幾二十人跟蹤,做到你這份上,已經是極致了。」
「謝謝。」韓鎮北破天荒地說了句謝謝,
第一次是十八年前沖那個莫名其妙的年輕人說,第二次是林澤,他這輩子的唯一兩次,
林澤不知道韓鎮北今兒為什麼唏噓如此,而且是對着自己一個外人,但他知道從今往後,韓鎮北不會再拿自己當外人,更不會再為了韓家姐弟試探自己,
對此,林澤沒什麼好開心,好欣慰的,韓鎮北提防自己林澤不奇怪,換做誰都不可能大度到那份上,他關心的是韓鎮北為什麼要今天打開話匣子,跟自己一個外人打開話匣子,
眼眸中飽含深意地看了韓鎮北一眼,似有所悟地捕捉到一些東西,卻又不敢那麼肯定,不那麼確定,
韓鎮北親自送林澤出門,福伯驅車送三人前往機場,一路上韓小藝好奇寶寶似地問了林澤幾個問題,他都答非所問地敷衍着,韓家大小姐氣憤地捶了他幾拳,便捧着電腦上網去了,
林澤卻是微微回頭,瞥了眼不特別高大,卻隱隱透着一抹底蘊的韓家宅子,忽然覺得肩上的擔子重了,
在之前,林澤只是保護這對姐弟,負責他們的安全,可連續兩次回來燕京之後,他逼不得已並心甘情願地捲入了豪門之爭,他知道,燕京這隻原本只對韓小藝張牙舞爪的洪水猛獸從這刻開始也向自己亮出了猙獰的獠牙,
但他不慌,一方面是他發自肺腑地願韓小藝這個聰慧可愛的女孩兒一世安穩,另一方面,則是他無法拒絕那個有着如山父愛的韓鎮北的殷切期盼,
緩緩搖開車窗,任由那冷風拂面吹來,林澤點燃一支煙,手指觸摸着口袋那包臨行前韓鎮北遞給他的只抽了兩根的中南海,面目猙獰道:「媽的,這兩趟燕京跑下來,老子也趕鴨子上架,成了個不大不小的紅人,上流社會,看老子有沒那運氣搞上幾個風騷入骨的名媛貴婦。」
這一刻,是林澤向燕京上流圈發出挑戰的時刻,不值得紀念感慨,卻讓前排假意玩電腦的韓小藝感動到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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