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好,酒香人醉。
旋都花街,燈影斑駁,紅袖添香,各家姑娘或在二樓露台倚窗調笑,或在門庭招攬客人,整個花街都是女子的脂粉氣兒,正是一派酒色生香的場景。
翠芳閣的老鴇菊芳便是那門口攬客的一員,她久經這聲色場,看人的眼力勁兒極好,一早就發現了人群中兩個四處躲閃的主兒,一看便是初來此地嘗鮮,雖是一身紈絝子弟的打扮,卻連個姑娘的手都不敢碰得,走這兒避那兒的,指定好騙。想到這兒,她一個扭腰邁着步子就挪了過去。
「哎呦,兩位大爺,找姑娘還得到咱翠芳閣呀,這街邊的庸脂俗粉哪能入爺的眼啊。」說完一隻巴拉着少年的芊芊素手已是被她揪下,轉身還不忘對那滿臉不甘的姐兒一個惡狠狠的眼色。好笑,也不想想老娘在這地兒混多久了,敢和老娘搶生意,也不想想自己算是個什麼東西。那廂姐兒管事的已是將她拉回自家院門,自是一番調教,菊芳可不是省油的燈,這廂,這不省油的等已是滿臉堆笑,轉身迎客了。
「大爺……哎?」待到菊芳反應過來,身後的人竟是早已不見蹤影,「作死的,還當是撈到搖錢樹,竟讓他躲掉了。」說完一個跺腳,只得扭着腰去找別的主顧了。
「爺……我們回去吧,這裏根本沒有好吃的……」漣洏一臉心酸的看着自家主子。
「額,漣洏聽話,我們要去的可不是普通妓院,那兒的姑娘自是不會這樣的,即便是,爺不會讓那些姑娘欺負你的。」金毓棠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自我安慰着,說是帶漣洏來看好吃的,其實自己最害怕的就是這風月場,那些個姑娘見着自己仿佛見到了大金桶,一個個如餓狼一般撲過來,那股子香味熏得自己想逃,更別提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的漣洏了。剛好幸好跑得快,不然還不知道會不會被揩油……姨娘怎麼就願意讓春宵醉開在這花街呢?
「爺……還得多久才到啊?」漣洏問。
「就到了,別催我了,爺聽說春宵醉在花街最裏頭呢。」金毓棠不耐煩的回答,逛個妓院這麼狼狽已經夠倒霉催了,死漣洏一點不給自己面子,話說春宵醉咋還沒到?
合着我們的金毓棠小爺根本不知道春宵醉在哪兒……
「公子,晚了可是要錯過凝醉姑娘的艷舞了。」一個黑衣女子從金毓棠身邊走過,有意無意的提醒道。
金毓棠順着那黑衣女子的方向看去,竟是看到了春宵醉的門庭,兩壇用紅絲綢扎着的老酒鎮在門兩邊,當真是春宵酒醉,名不虛傳。無心糾結黑衣女子是誰,金毓棠已向春宵醉走去。
一入大門,酒香飄過,樂聲起。
「漣洏,看來我們來的剛好。」金毓棠整了整胸前的純金豬牌,邪笑着邁着步子進了廳堂,早有龜奴將二人迎至酒桌錢,金毓棠滿身金光,招惹了不少人斜睨,更是有人眼神中帶着不屑,金毓棠悠悠的一一回敬,大喇喇的坐在酒桌上,一副酒肉皮相。
「怎地還不開始?」金毓棠假意不耐煩道。
「公子稍安勿躁,安坐便是。」龜奴連忙討好的給金毓棠滿上一杯佳釀,某人很是受用。
說話間,廳堂屏風後一抹火紅已是一躍而出,濃濃的酒香襲來,隱隱還有些冷梅的香氣。那紅衣佳人慢慢飄落在席間,竟是赤足而立,雪白的雙足緩緩移動,雙足的主人妖嬈的向賓客們走來,身影搖搖晃晃,酥手中竟還輕握着一隻白瓷酒杯。
金毓棠細看扭動腰肢的紅衣女子,眉頭竟是一簇,那眉眼,那笑容,竟是像極了記憶中的那個人,只是一個素冷,一個艷麗。
女子輕輕倚在最近的公子哥的身上,搖動腰肢,待那公子哥欲抱住自己時,又是一個轉身旋轉至廳堂中間,白瓷杯中的酒水盡數撒在了嫣紅的裙擺上,香氣醉人。女子無辜的看着一臉失落的公子哥,水靈的眼睛情思流轉,繼而殷紅的嘴唇妖媚一笑。
「哎呀,凝醉怕是真醉了,竟撒了杯中酒,這可怎生是好?公子莫要怪罪奴家啊……」說着女子酥手拉起自己的裙擺,有意無意抬起,似在憐惜自己心愛的裙子,然在在場男人眼中,卻是那隱隱露出的雪白雙腿,看得人慾火中燒。
「美人,小爺賠你一件更加美艷的紅裙可好,只是這冰肌雪骨莫要輕易露在他人眼中,爺可是會吃醋的呢。」金毓棠起身上前輕輕扯落嫣紅的裙擺,眼中仿佛真正是妒意。而眾賓客一臉沒看飽的惡狼架勢。
漣洏在一旁看不出名堂,不過女子露出大腿來確實不好,那什麼,非禮勿視。
紅衣女子沒想到自己的艷舞還沒開始,便被這突然闖出來的小子打斷了,竟是一臉迷茫,「哦?公子要賠奴家一件紅裙?哈哈……」一聲暢懷的笑聲從女子美好的唇形中傳出,癢了一室男子的心,轉眼那女子早已裙舞翩飛,穩穩的坐在了屏風上頭,竟不見屏風搖晃。在座賓客無不驚嘆。
「小月,如今倒是有比你還憐香惜玉的了,我看你那一招攬我入懷的救美招式怕是以後行不通了。」女子仿佛是在對屏風後的人兒在說話。
屏風後走出一位身着鵝黃色袍子的公子,滿臉好奇的走出來,「醉姐姐,這是誰再砸我的場子,我倒要看看。」抬頭便看到了一臉震驚的金毓棠。
漣洏聽完來者的聲音,有些驚訝,這不是昇玉簪樓琉璃月的聲音嗎?
扭頭看自家公子竟未發現,還在怔在那裏。
金毓棠原是覺得這女子與自己已逝的娘親有些相像,不願這屋子裏的男人看光了她的身子,便上前解救,不想此時的他更是震驚了,那女子坐在屏風之上,搖晃着兩隻玉足,左腳腳踝中竟是一朵艷麗的紅梅。
一朵五瓣梅,金蕊紅瓣。
「公子,你這般看着奴家的腳,奴家莫不是該許了你才好?」屏風上的女子調笑道,「這梅花與生俱來,公子可是看痴了?呵呵……」
「當真與生俱來?」金毓棠嚴肅的問。
女子未查金毓棠面容變化,只當色狼調戲,「怎地?公子要自己驗明正身嗎?那可要接好奴家哦,奴家下來了。」金毓棠還未反應過來,那女子已是縱身一躍,金毓棠剛想上前攬住女子纖腰,已是有一雙手接住了她。
「醉姐姐,你又重了。」少年說的是陳述句。
「作死的小鬼。」女子惱了,「又沒人讓你來接住我。」說完紅袖一甩,已是站在了人群中,周圍又是一陣讚嘆聲,想來這女子小懷武藝。
「月公子,剛在昇玉簪樓作別,不想又在此處見面,月公子的動作當真快。只是不知月公子抱病在身,怎還留戀煙花之地,這可是有些傷身啊……」金毓棠其實早已知道來者是誰,只是剛剛看到紅梅不免有些躊躇,此時還是正經事要緊。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仿佛自己下午認識的就是月公子本人。
琉璃月一愣,「額……公子是?」
金毓棠仿佛很是不在意,「月公子當真貴人多忘事,在下陌桑城,金毓棠。」
「金毓棠……」琉璃月有意無意的看向屏風內,心中頓時瞭然,「原來是金公子,不如屏風內一聚?」
「在下不甚榮幸。」
「請。」
「請。」
金毓棠隨琉璃月走近內堂,眼神卻還是流連在那紅衣女子身上,那女子沖他嫵媚一笑,金毓棠頓時留下冷汗一滴,冷梅暗香,但,終不是同一個人。
「凝醉姑娘今日還跳不跳了?」
「對啊,老子給了錢啦。」
廳堂的賓客不耐煩了。
「急什麼,奴家這不是在了嗎?」說完,女子嫣然一笑,手臂一揮,起舞架勢已然擺好,姿色顛倒眾生,絲竹聲起,屏風掩住了一曲紅梅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