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古色古香的大茶壺下,壓着一張白紙卡,形式高雅的八仙桌上,坐着七個人。
七個名動天下,譽滿江湖的人。
楚留香、姬冰雁、南宮靈、無花、陸小鳳、木道人、司空摘星。
這七個人身份都很奇特,來歷更是不同,其中有僧道、有獨行俠客,有一幫之主、有浪跡天下的名門子弟,也有遊戲風塵的武林前輩。
他們相聚在這裏,只有一個原因。
——他們都是一個人的朋友。
一個現在已經非常危險的人的朋友。
現在他們每個人都心情很沉重,七個人坐了很久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他們或低着頭或凝視對方。
桌上有酒,沒有人舉杯,桌上有菜,沒有人動過,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心情喝酒吃菜了,現在他們甚至已經沒有心情坐在了這裏了,可此時此刻他們卻不得不坐在這裏,他們必須想出一個法子來拯救那個被壓在那個大茶壺下白紙卡上的人。
很久很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人開口了,開口的人是楚留香,楚留香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俠盜,江湖上下恐怕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了。楚留香從來不是一個喜歡板着臉的人,他非常喜歡笑,可此刻他已經笑不出來了,不過他還是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輕聲道:「大家動筷吧,再不動筷,菜就已經涼了。」
陸小鳳望了一眼楚留香,苦笑道:「你認為我們現在有心情動筷嗎?」
楚留香握住了筷子,始終也沒有夾菜,嘆道:「我知道你們都沒有心情動筷,可此時此刻我們似乎除了動筷便沒有其他法子了,至少我們只能先不被餓死,才有機會做其他的事情。」
這句話說得沒錯,一個餓死了的人絕對沒有機會做其他的事情。因此人只能不被餓死才有機會做其他的事情,這個道理人人都明白,可並不一定每個人都會去做,至少此時此刻沒有一個人去做。
即使這滿桌的酒菜都是廚神宋甜兒做得可口飯菜也一樣。
南宮靈沒有喝酒。他提起那個朱停仿造漢時張東景炮製的大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而後望着那張已經沒有任何遮掩的白紙卡,輕聲嘆道:「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按照道理來說他犯下的錯誤並不算嚴重。只是這個並不算嚴重的錯誤牽連到了一個人,一個至今籍籍無名的人,因此這就成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
其他人雖然不願意同意這個觀點,但似乎也不得不同意這個觀點。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我原本以為這件事情他絕對不可能知道,可事實上世上從來沒有什麼絕對的事情,至少我忘記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只要想知道什麼事情,那天上地下絕對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瞞得過那個人。」
無花微微一笑,他也在擔心。可他是一個什麼時候都可以保持冷靜從容的人,即使面對好朋友的危險處境也一樣,他望着陸小鳳道:「你口中的那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無所不曉的人物可是上官小仙?」
陸小鳳點了點頭,嘆道:「除了上官小仙還有什麼人既知道這件事情,又會去管這件閒事呢?」
木道人悶不吭聲喝了一口酒,也問道:「上官小仙為什麼會管這件事情?」
陸小鳳言語簡潔道:「因為墨傾池。」
司空摘星也道:「為什麼?」
陸小鳳道:「因為上官小仙希望墨傾池欠她一個人情,她更希望墨傾池可以雖她去見她的父親,成為他的夫君,因此她將那件本身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事情告訴給了墨傾池。」
「而這件事情和墨傾池有巨大的關係?」南宮靈道。
陸小鳳點了點頭道:「據我所知墨傾池的朋友並不多,但那個人卻可以算得上墨傾池真正的朋友。」
無花道:「那個人為什麼可以算得上墨傾池的朋友?」
陸小鳳淡淡道:「因為那個人願意為墨傾池殺人。你說一個願意為人殺人的人能不是那人的朋友嗎?」
這一點沒有任何人否認,世上願意為人殺人的人實在不多,簡直不應該說不多,甚至應當說實在太少太少了。
無花微微一笑。現在還可以笑得出來的人也就只有無花了,他微笑望着陸小鳳道:「因此那個人一旦出事了,墨傾池就一定會出手?」
陸小鳳道:「不錯,那人一定會出手,而且還會血債血償,我曾經在玩偶山莊問過他。因此他一定會為那人報仇,絕對不可能手下留情。」
無花又道:「無論面對任何人?」
陸小鳳望了無花一眼,冷冷一笑:「無論什麼人在他眼中都一樣,只要他想殺的人,那那個人就是他想殺的人,絕對不可能更改。」
無花道:「你是他的朋友。」
陸小鳳沉默了一下,點頭道:「我算是他的朋友。」
無花道:「難道你也不可以阻止他?」
陸小鳳苦笑道:「我沒有法子阻止他,因為他和西門吹雪一樣,只要他絕對做一件事情,那絕對沒有任何人阻止他,就算我想阻止他,那他也一定會和我翻臉無情。」
無花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們想要從墨傾池身上尋找突破口的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了。」
陸小鳳補充道:「應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我可以說服風四娘、上官小仙三個人一起去阻止他,也可能阻止得了他的決定,得到的結果也只是他的翻臉無情。」
無花眼中一亮,問道:「倘若中原一點紅呢?那他是不是可以阻止墨傾池?」
陸小鳳眼中一亮,馬上就神色暗淡了下去,他嘆道:「天底下恐怕沒有任何人可以找到中原一點紅了,只要中原一點紅不願意為人找到,天底下又有誰可以找到中原一點紅呢?『
這一點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認,中原一點紅是最負盛名的殺手,被公認的天下第一殺手,倘若這人不願意為人找到,那世上還有什麼人可以找到他呢?
這個話題已經陷入了僵局,現在他們已經尋不出任何人可以阻止墨傾池了。
木道人慢慢喝了一口酒,而後望着陸小鳳問道:「墨傾池殺過人?」
陸小鳳點頭道:「他殺人不多,但殺過人。」
木道人道:「他的劍法如何?」
陸小鳳沉默了一下,道:「他是被西門吹雪看中的劍客。」
木道人嘆道:「那看來這個人劍術很高,那這個人的智慧如何?」
陸小鳳嘆道:「至少我們都應當清楚他可以平安離開玩偶山莊。」
逍遙侯智謀之高舉世罕見,可以從玩偶山莊平安離開,智慧也不言而喻。
很少嘆氣的木道人聽到這兩句話,此時此刻也不得不嘆了口氣,道:「因此只要墨傾池想要殺人,那他就一定可以殺掉那個人呢?」
陸小鳳伸出手拿起桌面上那張白紙卡,望着白紙卡上面的三個字嘆了口氣,道:「至少我知道墨傾池想要找到一個人絕對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至於他到底是不是要殺掉胡鐵花我就不知道了,但至少我可以肯定一件事。」
司空摘星道:「什麼事?」
陸小鳳道:「只要墨傾池可以找到胡鐵花,那胡鐵花絕對不是墨傾池的對手。」
這一點在座七個人都非常肯定,胡鐵花雖然在江湖上非常有名氣但武藝絕對算不上頂尖。
司空摘星冷冷一笑,道:「我似乎也可以肯定一件事。」
陸小鳳問:「什麼事?」
司空摘星道:「墨傾池找到胡鐵花或許不會殺了胡鐵花,但至少會讓胡鐵花斷一隻手臂,一隻左臂。」
陸小鳳沉聲道:「以血還血,以牙還牙,這本就是墨傾池的行事風格,因此在墨傾池眼中這本就是胡鐵花應當償還的。」
姬冰雁一直在悶聲喝酒,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話,他已經喝了十八杯久才望着陸小鳳慢慢開口道:「現在看來沒有任何人可以說服墨傾池,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墨傾池,那我們還有一種法子。」
楚留香微笑望着面前這位不遠千里趕來此地的老朋友,開口道:「什麼法子?」
姬冰雁慢慢說道:「我們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在墨傾池之前找到胡鐵花,然後讓胡鐵花呆在我們的身邊,等待墨傾池來。」
楚留香道:「然後呢?」
姬冰雁淡淡道:「然後就請老胡向人賠禮道歉,至少我們不能讓他死。」
楚留香皺眉道:「倘若到時候墨傾池一心要殺老胡,那我們就要和墨傾池動手?」
姬冰雁瞥了楚留香一眼,道:「我雖然常常希望那個酒鬼去死,可若眼睜睜的看着他死我還是做不到的,你難道做得到?」
楚留香搖頭苦笑道:「我也做不到,難道就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嗎?」
姬冰雁道:「當然有,那就是找老胡的同時也找到中原一點紅,唯有找到中原一點紅這件事情才有機會解開,現在可以勸住墨傾池的人也只有中原一點紅了。」
楚留香點頭,他雖然不想同意這個觀點,但也只能同意這個觀點,可現在他能從哪裏找到中原一點紅呢?中原一點紅在哪裏呢?
姬冰雁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說道:「我們應當先找那個酒鬼。」
「為什麼?」這次問的人並不是楚留香,而是南宮靈。
姬冰雁冷冷道:「因為如果讓墨傾池找到胡鐵花,那胡鐵花或許已經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