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柳長街
柳長街。
柳,柳樹的柳;長,長短的長;街,街道的街。
柳長街不是一條街道的名字,而是一個人的名字。
紅塵浪跡數十載墨清池的心早已經修煉至古井無波的地步,但即使修煉到這種地步,但他依舊是人,只要是人就有破綻,就有情感,就不能真正無欲無求。
柳長街是一個人,是一個已經很遙遠很遙遠,但又似乎隨時都可以看見隨時都能夠想起的人,這個人自然是極其重要的人,他這一生朋友不多,這一生勉強可以稱呼得上是他的男性朋友的人也就只有已經駕鶴西去的侯希白一人,但在他這一生之中真正可以算得上他的朋友的人,豈非也只有柳長街一人?
他不知道,至少他明白或許其他人算不上是他的朋友,至少柳長街一定算得上是他的朋友。
主神先知先覺,道:「你是不是在疑惑為什麼要讓你見柳長街?」
墨清池點頭道:「是的,而且我還疑惑我在大唐世界行走將近六十載,難道柳長街還活着?」
主神說:「既然你知道你是在大唐世界,那和那個世界還有什麼關係呢?只是柳長街的確蒼老了不少。」
墨清池洒然一笑,竟然在虛空之中對着主神拱手道:「不管如何我還是應當感謝你的,不管你有什麼目的,至少今生今世我還可以見到我那位摯友一面,和他喝上一壺酒。」
「感謝?這種詞彙很難從你的口中聽見,不過也不得不承認神是不會說出這句話的,因此你現在即使已經脫離了**凡胎,可終究還是人。」
墨清池淡淡一笑道:「我從來沒有想過修煉成神,因此我自然是人,過去的墨清池是如此,現在的墨清池也是如此,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未來也應當不會改變。」
「我討厭這句話,不過現在我有一點喜歡上這句話了,現在我終於是有些明白為什麼不少神也在關注你這個人,你的確算得上一個有趣的人,一個在眾多穿越者中還沒有迷失,還有自己道路的人,雖然並不太討喜,但從這一點上面來說,我還是應當高興的。」
「因為我的特殊性?」墨清池好奇。
「是的。」
墨清池輕笑:「那看來我是應當繼續保持這種特殊性的,否則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你像一隻螻蟻一樣捏死或拋棄,這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其他人若說起這種事情應當會帶上一種敬畏或謹慎的語調,可他卻是雲淡風輕,似乎本就說着別人的事情一樣,這的確是一個奇特的穿越者啊,主神也只能承認這一點。
「你的確應當保持你這個優點,否則真有你預料得那一天。」
墨清池輕笑點頭,在天空中那輪赤紅的血月照耀下,他感覺自己漸漸有精神了,似乎靈魂也在這一段時間得到的彌補修復,他微笑道:「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依舊高高在上,傲視眾生?」
「不一樣,哪裏不一樣?」聲音淡淡,帶着一種蔑視一切的氣質,只有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才能有這種其實,顯而易見這位神的確是有本事有能力的。
墨清池並不敬畏這位神祇,這位隨時都可以如同捏死一隻臭蟲一樣捏死他的神祇,他微笑道:「以前我聽你的聲音機械的而冷漠,現在似乎好上了一些,至少在我的感覺上來說是這樣的。」
「你們人總是喜歡在乎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因此人只能是人。」冷傲不屑聲音悠然響起。
墨清池微笑,不惱。
如果他要對這種事情生氣,那恐怕早已經被這位主神氣死了,何況他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對自己不在乎的事情生氣或煩惱,那豈非是為自己添麻煩?人應當為自己而活,不管別人說什麼幹什麼,你又何必去在意呢?
說實在話,他至今是難以做到心如止水這一點的,畢竟他還是人,他還是有些在乎的事情,在乎的人,不過他並不介意自己有這種破綻,至少豈非也證明他還是人,而不是高高在上漠視蒼生的神祇?他轉過了這個話題,望着天上的血月,道:「你準備讓我什麼時候去見他?你又準備讓我在那個世界呆上多久?」
「你希望什麼時候去見他,你希望在那個世界呆上多久?」
墨清池微笑:「自然是越長越好,除開他以外邀月、憐星、風四娘、梅吟雪、慕容惜生、金靈芝、謝曉峰、6小鳳、西門吹雪這些人我都想見一見,和他們再喝上幾盅,談天說地、胡言亂語,這豈非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十年夠不夠?」
「十年?」墨清池可真被這句話驚訝住了,他問:「你願意給我十年的時間?」
「我其實也可以給你二十年的時間,只要你願意留在那裏,我甚至可以給你人一生的世界,等他們一個個老去,一個個消逝。」
墨清池皺起了眉頭,苦笑望着天上的血月,他是實在不知道主神的聲音是從哪裏傳出來的,他也實在不知道這位主神的想法,他道:「我現在有些不太明白了。」
「不太明白?你不太明白我為什麼那麼大方?」
墨清池老實說:「是的,你以前可從來沒有那麼大方過,因此我實在有些好奇甚至有些恐懼。」
「不管如何你豈非還是會同意的?不是嗎?」主神說:「畢竟你是人,因此這是一個你抗拒不了的誘惑。」
墨清池輕笑:「是的,不錯,正是因為我是人,因此這些在你們神祇眼中看上去並不太在乎的東西我都實在太在乎不過了,因此不管你有什麼算計,那我總算都步入到了你的算計中去了。」
「其實我告訴你也無妨,有一位神和我打了一個有趣的賭。」
「賭?什麼賭局?」墨清池也有些好奇。
「那位神說,你是他見過最奇怪最有個性的穿越者,一個真正的人,世上絕對沒有任何神祇可以改變你。」
墨清池苦笑道:「但你不同意這種觀點,因此你準備改變我?」
主神也很誠實,說:「是的,你知道人和神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墨清池淡淡笑道:「至少你和我最大的區別應當在七情六慾吧,我有七情六慾,而你似乎沒有,至少少得可憐。」
主神道:「你說得並不算全對,但至少對了一半,那你知不知道神為什麼會沒有七情六慾嗎?」
墨清池道:「大概是因為神不可以有七情六慾,神一旦擁有七情六慾,那就會妨礙這個世界的運轉,因此神必須以一種冷眼旁觀的姿態靜靜看着每一個世界的輪迴興衰。」
「你還是只說對了一半,而另外一半是因為我們已經活得太久太久了,經歷的人事物也太多太多了,久到我們已經不知道已經活了多久了,經歷的事情已經多得我們都看不清我們都非常淡然了,即使在你們人眼中最不願意見到的生離死別,在我們眼中也只不過是輪迴道上的一瞥而已,實在難以有多少情感。」
墨清池明白了,他道:「因此你若想要改變我,因此酒打算從生老病死上面對我進行改變?當一個人經歷這種事情經歷得太多了,那這個人對事情也就看得非常淡然了。」
主神世界想起了一陣掌聲,天上的血月更妖異而明亮了。
主神道:「是的,的確是這個樣子的,當一個人經歷這種事情太多了,那即使是人也會對這種事情看得淡然,漸漸也不願意有情,因為有情,那就自然會因為生老病死而痛苦,自然會因為生老病死而傷感。」
墨清池道:「你想讓我重複經歷這種事情,看着我的朋友親人一個個遠離我?」
主神道:「其實你也可以拒絕,這一點我並不是不給你選擇。」
墨清池笑了笑,道:「至少我知道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我就已經選擇了。」
「哦?」
墨清池微笑道:「雖然眼看着你的親人朋友一個個離你遠去是一件非常不好受的事情,可總比你的親人朋友看着你離開,****夜夜思念你來得好。」
「因此你似乎打算獨自忍受這些痛苦?」
墨清池道:「至少在這一點上對於他們來說是非常不錯的。」
主神的聲音中忽然閃過了一抹奸詐的味道,他微笑道:「倘若如果我在這期間可以幫助你幫助你那些親人朋友之中的某個人得到長生呢?」
墨清池呆滯了一下,默然無語。
主神道:「長生是神最基本的特徵之一,也是人和神的最明顯的區別。」
「是的。」
主神道:「如果我說只要你可以修煉成神,那你就可以幫助那些你在乎的人得到長生呢?」
墨清池苦笑望着天上的血月,輕嘆道:「你比我預料中的實在要奸詐不少,現在我現我如果不改變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了。」
主神道:「這豈非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墨清池淡淡道:「我現在實在很難給你答案,不過至少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
「哪一點?」
墨清池道:「至少是我願意陪他們經歷生老病死的,至少現在是這個樣子的,未來我不知道,或許會被你改變,無情無欲,冷眼旁觀,但至少我是人。」
「很好,你已經給出了你的答案,那接下來你只需要準備一下就可以去見你的那位老朋友了。」
「準備一下?」
「至少你的靈魂在血月之下重新塑造新的軀體才成,否則你根本沒有資格見到他們,他們豈非也沒有機會見到你?」
墨清池微笑,他在半空中鞠躬道:「不管如何我還是要感謝你——神。」(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