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同鳳姐坐着一輛翠幄清油車跟着郁府的車子走了幾條街,方在城東文津街一處府宅前停下。
黛玉紫鵑下了車,辭了鳳姐,又上了郁府的翠蓋珠纓小轎。
也在街北蹲着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着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恭迎着黛玉一行從正門駛入。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卻是顏體大書「郁府」。
走了一箭之遠,即轉了向右,至一垂花門前落下,眾婆子上前打起轎簾,扶黛玉下了轎。進了垂花門,兩邊是超手遊廊,也掛着各色鸚鵡畫眉等雀鳥。正中是穿堂,朝南一面走廊上卻是木雕月牙門,雕有松竹梅蘭等各式圖案。又轉過幾間廳房,便是正房大院。
郁如宇早攜了夫人兩個兒媳婦並些丫頭們站在門前笑吟吟的迎接黛玉。
黛玉忙上前拜見了義父。郁如宇笑指着身邊的中年美婦笑道:「這是你義母。」
黛玉早猜着了這位和善的婦人必是義母,忙行禮拜見。
郁夫人忙笑着攙起,上下打量了黛玉,不禁道:「我的兒,果然出落得這般好模樣,真真我是個有福的。」
又一一指着兩個兒媳婦對黛玉道:「這是你如月大嫂子,這是文欣二嫂子。你兩個哥哥上朝去了,等回頭再見吧。」
黛玉一一行禮,大嫂子臉蛋偏圓,水杏眼,彎彎柳葉眉,甚是恬靜溫柔,腆着肚子,似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二嫂子卻是瓜子臉,修眉鳳眼,身材勻稱,十分幹練機敏。
兩位嫂子也都上下打量了黛玉,只見黛玉穿着簇新品藍紋錦比甲配白色中衣長裙蘭色如意絲絛,梳着海棠髻中間只戴了佛手黃赤金小珠冠,髻側仍舊那滴水白珠小簪,鬢角各垂着兩縷髮絲,只有黃色緞帶繫着。素若春梅綻雪,潔比秋蕙披霜,冰清玉潤,香培玉篆。
都不由誇讚,如月道:「好妹妹,竟若仙子下凡似的。」
文欣也笑道:「我們也是常被人誇讚的,跟妹妹一比,竟是那燒糊了的卷子了。」
黛玉忙低頭道:「兩位嫂嫂謬讚了,黛玉蒲柳之質,哪裏及得上兩位嫂子鍾靈毓秀,秀外惠中。」
郁夫人卻笑道:「在我眼裏,你們都是極好的。倒都別在這裏互誇了,還不快扶妹妹進屋坐下。」
郁如宇夫婦方拉了黛玉的手到正廳坐下。
郁夫人卻要文欣把家裏的管事婆子丫頭叫上來,正色道:「素日你們都是勤謹的,家中的事務也多勞你們辛苦,老爺和我都記在心中。今兒有句話兒囑咐你們,老爺和我認了林姑娘做女兒,打今兒起林姑娘就是家裏的小姐了,你們可要盡心侍候。不然,你們從前的功勞苦心可都白付了。」
郁府的管家婆子大丫頭們早知道了老爺認了前科探花、巡鹽御史林家姑娘為女兒,現瞧着黛玉天仙般的人品,形容舉止都是書香大家風範,都在心中誇讚。
此時聽了郁夫人如此吩咐忙恭身稱是,又都向黛玉恭敬行禮,道:「奴才見過小姐!」
黛玉也忙微笑還禮:「有勞各位媽媽、有勞各位姐姐。」
郁夫人笑着拉了黛玉坐下,叫黛玉喝茶。文欣也忙笑着讓眾人都散了。
只剛喝了點茶,略問了黛玉在賈家的境況,就有兩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子跑了進來,只圍着黛玉叫:「姑姑來了,姑姑來了。」
郁如宇夫婦忙一人拉一個到身前,笑道:「大海,小海,姑姑來了高興啊?」
因對黛玉道:「這是你兩個嫂子的,大海是如月的,小海是文欣的。」
黛玉見兩位小孩子機靈可愛,笑道:「義父義母真好福氣,兩個孩子這樣可愛惹人,看着一般大似的。」
郁夫人笑道:「可不是,只差了一個月,倒象是雙生子一般。」
黛玉甚是喜愛,忙站起身走到兩個孩子面前,半屈膝笑道:「大海,小海,到姑姑這邊來。」
大海小海十分喜歡黛玉,都聽話的走了過來。
黛玉拉了兩人的小手笑着問:「大海,小海,你們都屬什麼啊?」
大海小海一起搶着大聲道:「姑姑,我們都屬豬。」
一屋子的人全樂了,黛玉也笑道:「真聰明,姑姑要獎你們。」
紫鵑早從包袱里拿出早已備了兩份禮,各一隻玲瓏金鎖、玉雕小豬,玉筆和一小盒子白玉球。
黛玉從紫鵑手裏拿禮物,給大海,小海各一份。
大海小海都朝黛玉鞠了一躬道:「謝謝姑姑。」卻都捧着禮物向各自的娘跟前跑去。
如月文欣也連忙稱謝。大海小海別的都罷,都拿着那白玉球在地上滾着玩。
郁夫人忙道:「姑姑送的好東西,倒在地上滾着玩,快叫你們娘好生收着。」
黛玉忙笑道:「義母,不礙的,這原就是在地上滾着玩的,我小時候,也是常玩這個的。」
郁夫人才笑道:「如此,先帶出去玩罷,這會子在這裏倒嫌鬧的荒。如月也回屋歇着,一會子吃飯單叫丫頭給你送過去。」
如月忙站起笑着應了才行禮回屋。
文欣也着奶媽小丫頭帶着大海小海兩人到園子裏去玩。
一會子文欣進來了,笑道:「妹妹沒嫌煩吧,這兩個鬧神出去了,倒清靜。」
黛玉笑道:「小孩子家原該這樣,玩着怪熱鬧的,很讓人喜歡呢。」
郁夫人也笑道:「可不是呢,偏兩個孩子一般大,總愛在一起。」
郁如宇笑道:「夫人,先帶着黛玉到她屋裏歇會子,回頭倒要午膳了。」
郁夫人笑道:「可是老爺說的是,我這會子樂的倒忘了。」
言罷便站起來拉了黛玉的朝後院走,邊走邊指給黛玉說,這裏是你大嫂住的園子,那裏是你二嫂住的,這邊是聽戲樓,那邊是小荷塘,慢慢走了倒有一盞茶的功夫,才沿着甬道走到了一個大院子,滿種着些花草樹木,中間一個太湖石堆的假山倒隔開了兩個小園子。靠東邊的小園子門上寫着憩園,靠西邊的小園子門上寫着怡園。
郁夫人拉着黛玉來到怡園前道:「原來我就想有個女兒,早就留了這個園子,並沒有人住過。以後,只要黛兒不嫌棄,這裏就是你的家。」
黛玉心中無限感動,眼眶微紅,只能道謝說:「謝謝義母慈愛。」
郁夫人攏了攏黛玉的髮髻笑道:「好孩子,你小時滿月,我也曾隨老爺去揚州看過你,那時就十分喜愛你。如今有緣,也成了母女,我這心裏高興着呢。以後若你願意也就把義字去了吧,我就更歡喜了。」
黛玉哽咽道:「是,母親。」
郁夫人大喜,又攜了黛玉要往裏走,文欣笑着道:「娘,走了這會子了,倒是該歇會子才好,我陪妹妹進去吧。」
郁夫人也點頭,道:「也好,你好好安置黛兒,若有一絲兒不周我是不依的。」
文欣笑道:「放心吧,娘,顯見的有了女兒就不用媳婦了。」
眾人都笑了,早有大丫頭香草香葉來扶着郁夫人往憩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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