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黛玉才用過早膳,水溶就急急的走進來了。兩人見面時,都微笑,雙眸中的愛意滿溢。
水溶笑道:「黛兒,昨兒你送我的衣服我穿上了,正合適呢,不過看不出來的。」
黛玉道:「那才好,也不白費了這冰綃。」因又從袖內拿出一個荷包,放在水溶手裏道:「這是我做的一個荷包,你若不嫌粗糙就戴着玩罷!」
水溶雙手拿着,卻是一個水滴狀小荷包,白色雪緞製成,蔥綠絲線滾邊,繡有一株裊娜的小草,小巧別致。水溶甚喜,心送到鼻嗅了,只一股子涼涼的味,笑道:「這樣精巧,還有一股子薄荷味。」忙戴在胸前,放進衣內。
黛玉笑道:「承你那時送我的那麼些好東西,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送你。前時那薄荷味兒甚好,便陰乾了,放了些在這荷包里。」
水溶也從袖裏拿出一個盒子,正是那沉香木的小人,遞給黛玉道:「這時我第一次在高旻寺內見你的樣子,你可喜歡。」
黛玉忙接過道:「可不是喜歡的緊,也不知費了你多少工夫。只你什麼時候在高旻寺看到我了?我卻不知。」
水溶笑道:「可見這便是天意,我那天在高旻寺塔中看到了你在那禪房院中賞瓊花的。」
黛玉笑道:「背後偷看人家女孩兒。虧你是個王爺,還說是天意。」卻又低頭細看那小人。
水溶也不分辯,笑看着黛玉嬌俏的神情,沉醉於從黛玉身上散來的縷縷幽香。
黛玉今天穿了簇新石青色對襟棉綾褙子,繡兩枝白梅,深青棉裙。頂發高梳,髻鬟緊緻,間或有幾朵小小的粉色海棠點綴,除了那個滴水白珠小簪,倒又多了一個翡翠鳳簪,耳邊鬢角垂着長長兩縷髮絲,越發顯得身形裊娜,臉色紅潤,靜若松生空谷,艷若霞映澄塘。
黛玉抬頭遇見水溶痴迷的眼神,羞笑道:「昨兒睡前,義母送了我這個翡翠鳳釵,原是一對,今兒只戴了一個,還有這對翡翠鐲子,已戴上了。」說着舉起手,果然細細皓腕上多了一對通體翠綠、晶瑩通透的鐲子。
水溶輕輕握住黛玉的手,沉沉地說:「東西再好,仍覺不配黛兒。在我心中,黛兒才是最可寶貴,最無價的。我可送的也只有我的這顆心了,黛兒回去一定要愛惜自己,不為別的,也要為了這顆心珍重。」
黛玉聽着水溶深情的話,點頭道:「黛兒知道,溶哥哥放心。溶哥哥也要為了我保重自己。」眼裏卻有淚光閃爍。
水溶摩挲着黛玉溫潤的小手道:「黛兒,咱們以後相見倒是容易的,終有一天咱們可以天天在一起,再不分開的。」
黛玉點頭微笑着,心裏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半響又道:「今日此時我已經滿足了,溶哥哥記得詩經擊鼓中的那句話嗎?」
水溶笑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四目相接,俱知道已互許下一生一世諾言,都希望時間為此刻而停留。
很討厭園中飛來的一雙鳥兒,鳴斷了二人的神思。
黛玉抽出手,道:「時候不早了,倒是去和義父義母,二位嫂子們再說會子話兒。」
水溶隨着黛玉走到園子,正在一起說笑的紫鵑若智忙跟着來前院廳中與郁家眾人說笑。
因知道黛玉午飯後就要回去,都在廳中坐着,見黛玉來了,都要和黛玉說話兒,更有大海小海兩個孩子因黛玉這幾日常陪着玩兒,甚是喜歡黛玉。也上來粘着黛玉要玩。黛玉因自己原就是孤單一個,便十分喜歡孩子,一會兒考大海小海詩詞,一會兒又大海小海些可愛的話兒,十分盡性。
精緻豐盛的午膳後,紫鵑拿了已打點好的包袱,郁如宇夫婦送了好些吃用物品,又有北靜太王妃打發人送來各種精緻月餅點心幾盒子,裝了滿滿一大箱子,都叫黛玉帶回去送人,也讓那起小人不敢小瞧你。黛玉推辭不得,一一拜謝方收了。
一番囑咐,幾次道別,黛玉方同紫鵑上了車,跟了來時的四個婆子回賈府。水溶一路護送着,只到了榮寧街方停住,看着黛玉的車子在面前漸漸的消失。
黛玉來到賈母上房,迎春三姐妹,鳳姐李紈都陪着賈母說話,見黛玉回來了,都十分高興。賈母笑着拉了黛玉道:「玉兒,幾日沒見,可把外祖母想念壞了。在你義父義母家可好。」
黛玉也笑着挨着賈母道:「玉兒也時時想念外祖母,義父義母一家對玉兒都很好。」
賈母笑着細瞧了黛玉:「正是幾日沒見,越發水靈了。這鳳簪和手鐲甚是眼生,倒沒見你戴過。」
黛玉嬌笑道:「都是義父義母送的,還有一些在箱子裏。還叫帶了些點月餅叫給外祖母並眾位姐妹們嘗呢。」
賈母笑道:「你義父義母對你倒是好的,只怕我這個外祖母倒不及了。」
黛玉忙撒嬌道:「老祖宗對玉兒是最好的,在玉兒的心裏老祖宗永遠是最親的。」
鳳姐也笑道:「誰不知道老祖宗是最疼孫女們的,林姑娘更是老祖宗心中第一的外孫女兒呢。你們祖孫兩也別在這裏你親我好的,倒叫我這個沒人親沒人愛的心裏酸溜溜的。」
屋內眾人都笑了,賈母道:「你個猴兒,倒拿我打趣。」
探春笑道:「林姐姐去了這幾天,我們姐妹三個倒覺得怪冷清的。」
迎春點頭笑,惜春也笑道:「也沒得春纖好湯好茶的吃了。」
黛玉因拉着她們姐妹道:「迎春二姐姐、探春三妹妹,惜春小妹妹,我也怪想你們的。」因叫紫鵑拿了三份上好的月餅點心來,道:「這是北靜太王妃特送來給姐妹們嘗的,都是宮中的。」又叫紫鵑把鳳姐李紈的那份也都拿來,還吩咐把送的筆紙也都收出三份來,給寶玉、環兒、蘭兒一人一分送去。
賈母只點頭看着,李紈因替蘭兒稱謝。
鳳姐笑道:「瞧妹妹如今越發能幹了,又這樣大方,好東西也不自己留着。換我是捨不得的。」
黛玉笑道:「這算什麼,不過是些俗物,也要有人愛用才好,白收着什麼意思。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好東西原該要和姐妹們分享的。」
鳳姐笑道:「老祖宗,瞧林姑娘這大家作派,怨不得老祖宗一時一刻都要把外孫女掛在口上。」
迎春一直靜靜地瞧着黛玉,這會子才道:「我瞧着林妹妹的氣色甚好,越發明媚俏麗了。」
黛玉拉了迎春的手笑道:「妹妹還不是和從前一樣,二姐姐才越發溫柔可親呢,只沒事時也要常在園子裏走走,多陪着老祖宗說說話兒,別老悶着才好。」
賈母也笑道:「正是玉兒這話呢,迎春就是不愛說話兒,有事也悶在肚子裏。自家人,也不用事事顧忌,小姐妹們親熱些才好。」
迎春心有所感,便笑着點頭。
這裏黛玉同着紫鵑等收拾了東西,又叫雪雁等把一份一份的送給刑王二位夫人,薛姨媽,趙姨娘等處。倒也忙了一下午,雖不累,倒也煩瑣。
春纖早熬好了調養的湯水,叫黛玉喝下。黛玉身子已好,這不過是照追風的囑咐,日常喝了,有病治病,無病調理的方子。
到了晚間,臨睡前,黛玉又細瞧了北靜太王妃送的那個鳳釵,因叫紫鵑仔細收好。自己卻拿着沉香木雕的小頭把玩了好一會子,方才睡了。
第二天早起,紫鵑給黛玉梳頭,因看了梳妝盒裏甚多的首飾,便道:「姑娘這裏這樣多的首飾哪樣不是好的,偏姑娘因孝中,只戴素靜簡單的,今天換個戴着。」
黛玉笑道:「不過也是戴的玩意兒,只也要看場合心情,日常家裏倒是簡單的好,也要喜歡才好,不然戴着只沉沉的有什麼意思。」
紫鵑挑了一枝淡粉色芙蓉石芙蓉簪插在朝天髻上,道:「姑娘就戴這個芙蓉簪吧,這朵芙蓉花兒精緻小巧,又晶瑩透亮。配着這身淡藍對襟軟緞褙子正好。」
因又打量了黛玉笑道:「也只有姑娘配戴這個,別的倒不用戴了。」
黛玉卻挑了梳妝盒裏的幾件首飾道:「迎春二姐姐文靜,必會喜歡這個白珠花綠葉翡翠的茉莉花簪。探春三妹妹機敏,這個紅寶石玫瑰花簪子倒配她。惜春小妹妹冷靜,這個透明梅花簪倒不知她喜歡不喜歡。」
又挑了三對耳環,三對手鐲,叫紫鵑一分分的放好。
黛玉和迎春姐妹三人在賈母處才吃了早飯,便都到黛玉房中玩笑。
春纖又奉了親調的花茶給姐妹們潤喉,黛玉便拿出準備好的首飾給了迎春姐妹,姐妹間又是一陣誇讚道謝。
迎春道:「好妹妹,這樣精緻的東西自己為何不戴,倒給我們。」
黛玉笑道:「我如今在孝中,戴不了這許多,倒覺得給姐妹們戴了才不算糟蹋了。」
探春笑道:「林姐姐的東西,都是極精巧別致的,戴着很不俗,我甚是喜歡。」
惜春拿着那支透明梅花簪對着空中看,自言自語道:「這樣清澈這樣通透這樣瑩潤,人的心要都象這簪子就好了。」
黛玉笑道:「妹妹的心可不就象這簪子清香瑩潤。」
惜春笑道:「林姐姐的心才是最清澈晶瑩的呢。」
黛玉笑了,就要去擰惜春的小臉,道:「惜春小妹妹嘴越發伶俐了,怪叫人愛的。」
惜春忙躲在迎春探春後,屋內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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