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春櫻祭還剩不到十天,街上的櫻樹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一展英姿。
未央宮內,一群太監們滿頭大汗地將整個宮殿翻了個遍,生生把自家皇帝給搞丟了。
「陛下,陛下,您在哪兒啊。遼省廣湖的摺子遞上來了,等陛下批覆呢。」
「陛下,您到底在哪兒啊?春櫻祭禮部的單子送上來了,等您批覆呢。」
「陛下,陛下,選秀的單子遞上來了,等您定奪呢。」
整個宮殿的人都動員起來,就連軟榻下面,牌匾上面都翻遍了,卻仍然不見皇帝的蹤影。
「報,北靜王到。」宮外的太監大聲唱喝到。
季一揚一身雪緞箭袖,把玩着一把摺扇悠閒地走了進來。
「王爺您可來了,陛下又不見了。」一個小太監仿佛見到觀世音的架勢一個飛撲跪在季一揚腳下。
季一揚默默地看着那個小太監:「後院的樹上,找過了麼?」
「找過了,未央宮都要翻過來了。」小太監哭的心都有了。
季一揚摺扇抵着下巴,眯着眼睛想了想:「御花園找過了麼?」
小太監一愣,這段時間陛下極少去御花園,總嚷着冷,可如今春暖花開御花園景色怡人,說不定就在那裏。
眾人立馬不找了,呼呼啦啦地奔着御花園跑去。
季一揚站在原地掃了一眼整個未央宮大殿。光是看桌台上那些小山一般高度的摺子就知道他親愛的表哥又跑出去放鬆了。
站在桌台前,季一揚粗略地翻了翻那些摺子,最上面的一本是啟奏選秀的。
默默地將摺子放下,轉過臉望向門外翠綠的枝葉,終於到了這一天了。
皇宮藏經閣國家資料庫內,通向小閣樓的擋板上有一個不易察覺的小門。
季一揚推開那道小門,慢慢地爬了上去。
只見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夜弘這會兒正枕着胳膊睡得香甜。
無語地嘆了口氣,他就知道不會這麼點個宮殿還能把人丟了。御花園沒有,未央宮沒有,御書房沒有,更加不可能去後~宮,那就只能是在藏經閣偷懶了。
躡手躡腳低着頭走了過去,季一揚盤腿坐下,拿起散落在地上的書看了看。
《本草綱目》?一國之君看草藥典籍?這很容易讓人誤會皇帝陛下得了不治之症吧。
「回來了?」帶有磁性的嗓音略有些沙啞,夜弘微微張開眼看着季一揚。
「彬表哥,你也不能每次一提選秀就偷跑啊。總要面對這件事的。」季一揚搖了搖手中的摺子。
夜弘緩緩地坐起身,狠狠地伸了個懶腰,略微不耐煩地扒了扒披散開來的長髮。玉冠就放在手邊,睡覺的時候是一定要拆開的。
「多沒意思啊,都是刻板淑女,沒意思透了。」夜弘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
季一揚靠在牆壁上一臉的無所謂:「就女人而已啊,該有的一定會有嘛。」
夜弘纖長的手指將烏髮理順到腦後,突然頓住,疑惑地看向季一揚:「你別告訴我你已經不是雛兒了。」
季一揚認真地盯着他,突然露出一個俏皮的表情:「你猜。」
夜弘一腳踹向他:「少跟老子賣萌。」
季一揚側身躲過,理了理衣襟:「下去吧,再不出來那些太監又要哭的人盡皆知了。」
夜弘緩緩地舒了口氣,慢慢地起身:「真不知道大伯以前是怎麼做皇帝的。竟然能夠容忍這些人聒噪。」
季一揚摺扇一展微微一笑:「反正現在你做主,你是蒸也好煮也好,想怎樣就怎樣。」
夜弘伸手將頭髮理順團成髻,將玉冠戴好:「唯雅還沒回來?」
季一揚搖了搖頭:「雅表哥還得等一等,舅舅不鬆手,誰敢叫他回來啊。畢竟將來三軍還得靠他。我光是白虎營就懶得管了,帶兵?求別鬧。」
夜弘無語地伸手敲了敲季一揚的頭:「懶成這樣,真不知道你像誰。」
季一揚頭上吃痛,低頭笑道:「當然是像我娘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出了藏經閣。守門的是新一代的錦衣衛,都是在夜弘手中走過十回合以上的,作為第一批皇帝親衛,個個都榮譽感爆棚。
季一揚眯着眼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守門那些人,撇了撇嘴:「看他們得意的架勢,抽個空讓他們來我白虎營我幫你教育教育。」
夜弘不理他,只是笑了笑。
未央宮裏已經亂成了一團,總算是盼着皇帝陛下現身。
「陛下,禮部的摺子緊急,要先批的。」太監將摺子雙手捧了遞給夜弘。
夜弘點了點頭接了過來,淡淡地說道:「知道了,你自己去敬事房領罰吧。」
那個太監一愣,頓時跪在地上:「陛下饒命,不知奴才做錯了什麼要領罰。」
未等夜弘開口,季一揚就先笑了起來:「了不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可好,君要臣死,臣還能問一問因為什麼死。彬表哥,人家沒把你放在眼裏呢。」
那太監頓時變了臉色,整個人鋪在地上高喊不敢。
夜弘頭也不抬地看着摺子:「罰免了,拖出去斬了吧。公告欄上寫上緣由。」
立刻便有金甲侍衛走上前將尖叫的太監拖了下去。
「春櫻祭和選秀搞在一起會不會太擠了啊?」夜弘拿着摺子轉臉去問季一揚。
季一揚正端着茶喝:「別問我,反正我家的規矩是國家法定假日一定在家呆着不出去。就算旅遊也要非假日才行。」
夜弘白了他一眼:「這是公事。」
一聽說是公事,季一揚頓時端正了臉色:「臣以為,正值春櫻祭,陛下應該微服出巡,在街上抓一個妞兒回來做媳婦,這樣既可以給大臣們個交代,又可以讓企圖將手伸進後~宮的人死心。」
夜弘眯着眼看着他:「你認真的麼?」
季一揚聳了聳肩:「畢竟乾媽和我娘都不是相親成親的吧。」
這話確實不假,無論江曉羽還是夏無邪,都沒有一個是相親結婚的。哪個不是自己相中了就下手去搶的,無論是從小養成還是直接動手,搞到手了就是勝利。
從小就被灌了一腦袋自由戀愛的前衛思想,夜弘他們這群孩子真心接受不了相親結婚。
支着臉頰靠在龍椅上,纖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去街上搶一個回來,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只有在私下,才能看到大家真實的一面。
那些面上乖巧實則心思齷蹉的女人,光是想想就覺得噁心。更不要提讓這樣的女人給自己生孩子了。
「你陪我上街。」夜弘將摺子扔在桌上,篤定地看着季一揚。
季一揚端着茶杯剛要喝,一聽皇帝這樣說,拼命搖頭:「不行不行,人擠人的,跟人打架怎麼辦。」
這件事完全源於夏無邪在季一揚小的時候就打下了不可磨滅的基礎。凡是被人挑釁,必須十倍奉還。季一揚從小在白虎營摸爬滾打沒少挨揍。別人家的孩子這種情況下都會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而隨着年齡增長上輩子記憶漸漸回籠的季一揚同學卻想自己實在弱的人神共憤。一心想要翻盤的季一揚花了兩年時間從白虎營底層打到中級組,原以為高級組就遙不可及了。回頭才發現,自己在街上已經天下無敵了。
紈絝子弟就沒有不打架的,季一揚跟人家動了手,才發現自己的水平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夜弘雖然不是白虎營里長大的,可雙熾堂那種地方也沒好到哪兒去。更何況他們這批孩子的輕功都是蓮生教的。打架厲害不厲害無所謂,論逃跑就沒人拼得過他們。
「實在不行就帶舔舔去,你們家楓少不是男女通吃麼。帶着他,更方便。」季一揚眯着眼笑得百分百不懷好意。
一提弟弟,夜弘頓時頭大:「不行,他那招蜂引蝶的臉,領出去了就別指望着穩穩妥妥地回來了。」
季一揚抿嘴笑着,小楓子那張雌雄莫辯的臉,走到哪兒都有男女老少來搭訕,光是趕蒼蠅都要費一番功夫。
「可惜柔女俠去了玄陳,不然更熱鬧。」對於夜凌去玄陳國做皇儲這件事家裏的男孩子們基本上都是持反對意見的。統共就這麼一個女孩,捧在手心裏都來不及,哪裏有送去那麼遠的道理。
夜弘抿了抿薄唇:「別想了,人家是女王,咱們怎麼攔得住。」
季一揚嘆了口氣,是啊,唯一的女王,誰敢指手畫腳啊。
「反正上街的事就這樣定了。你穿女裝。」夜弘總結式地說道。
「為毛老子要穿女裝啊喂!」季一揚登時就炸毛了。女裝,差不多就是季一揚唯一的軟肋了。
有個喜好琢磨兒子的娘,季一揚能夠走路之後夏無邪就沒少給他穿女裝。
最開始季一揚是一點都不懂,後來才發現你妹的這性別有點混亂了。反抗了多少年才跟親爹合力鎮壓了他那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娘。
「你穿女裝才不會露餡嘛。」夜弘笑着看着季一揚。
上街的時候易容,根本不怕被發現。春櫻祭春櫻祭,自然是採花的好時節。
不管季一揚如何反抗,這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當天晚上季一揚就將這件事添油加醋地給親媽寫了紙條,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禮部的摺子順利批覆,玩人最有趣的就是要讓對方以為自己的計劃得以達成,卻在收穫勝利果實的時候被一盆冷水澆死。
反正虎嘯國皇后要麼沒外戚要麼沒腦子,身世背景完全不是限制。再說了,從上一代皇帝開始,因為沒有太后,選秀就都有皇帝自己包辦了,還有比這更讓人歡脫的事了麼?
夜弘同學笑盈盈地期盼着那些老臣們臉上會展現出天崩地裂的表情。
春櫻祭馬上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