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到了晚間,老太太那裏傳晚飯,寶玉見黛玉仍是和探春惜春姐妹說笑,只對自己甚是客氣,心下也不由疑心黛玉變心起來,滿心裏想着要問明白,好容易胡亂吃了飯,待要送黛玉回去,卻被王夫人叫住了道有話要吩咐。
寶玉跟着來到王夫人房中,卻見賈政正坐在那裏,忙恭恭敬敬地請教了。
王夫人忙笑着拉了寶玉坐下,道:「寶玉,如今你也長大了,也該把你的婚事定下了!」
寶玉一聽,忙道:「太太,可是要問我的意思?」
就聽賈政斥道:「混帳東西,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豈是兒戲。哪用問你的意思!」
寶玉嚇的低頭噤不則聲。
王夫人忙笑道:「我的兒,如今你的婚事可得聽娘娘的旨意呢。昨兒我進宮,娘娘傳了口諭,叫為你到鎮遠大將軍家提親。」
寶玉一聽臉色就白了,急道:「太太別去,除了林妹妹,我不娶旁人。」
就聽『啪』地一聲,賈政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氣道:「混帳東西,越發不知無法無天了!竟敢違抗娘娘的旨意!」
寶玉也顧不得許多,只拉着王夫人道:「太太,快去求娘娘改主意。娘娘自來最疼我了,必是依的。」
賈政氣道:「混說,娘娘已和周貴妃說好了,豈是你能改的。且今兒我已託了官媒去求親了,那周家已允了!」
寶玉頓時急了,道:「我不娶,我求老太太去!」
王夫人忙拉着道:「孽障,別胡鬧了,老太太也是同意的。娘娘的旨意,誰能違拗!且咱們家能娶到周將軍的女兒已是高攀了。」
賈政氣道:「你惹是想害死全家、害死娘娘,你就胡鬧去。」
寶玉急道:「不過是一門親事,如何就害了全家了?」
王夫人嘆道:「我的兒,你只要想想這門親是周貴妃親自和娘娘提的就該明白了,周貴妃素來和娘娘不親近,如今若悔了婚,周貴妃臉上如何好看?」
寶玉聽了也覺有理,倒不知該如何。
王夫人又道:「你向來體貼女孩兒,我也向人打聽了,這周家女兒模樣性格都很好,也是通詩文的,並不差林姑娘什麼。如今若悔了這門親,你叫周家女兒如何有臉見人!忌不是又害了一個女孩兒了?」
寶玉聽了越發覺得這婚是退不得了,呆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王夫人只怕寶玉呆性又發了,忙拉着問話。
見寶玉呆了半晌方喃喃道:「這如何是好,只怕林妹妹活不長了。」
賈政氣道:「作孽的畜生,滿嘴裏胡說的什麼!幸而是在家裏,若被外人聽見,你表妹好好的名節都要被你壞了!以後再讓我聽見這樣的混帳話,就有你無我!」說着又站起來氣呼呼地對王夫人道:「哼!看你養的好兒子,再不好好教導,不但要害了外甥女兒,明兒越發要軾君殺父了。」說着拂袖而去。
王夫人見寶玉嚇的面色發白,忙摟着寶玉的脖子笑道:「我的兒,看你混說話。老爺原還高興的,倒被你氣走了。這已定親了,越發該有個大人的樣子才好,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說了。」因把進宮時娘娘說的話,怎麼和老太太商議的,怎麼去提親的,種種事情說給寶玉聽。
見寶玉一言不發,只是皺眉嘟嘴。王夫人嘆了口氣道:「我的兒,別再犯呆性了,都是為的你好!回去好好想想吧!」因吩咐彩雲並幾個婆子好生送寶玉回去。
襲人見寶玉愁眉苦臉的回來了,問什麼也不說,只是嘆氣,只料是挨了太太的數落了,便吩咐着麝月秋紋打水來侍侯寶玉盥洗寬衣睡下。
這裏襲人把通靈寶玉解下塞到枕下,見寶玉合目睡下了,方放下錦帳,準備自己漱洗。只見麝月悄悄的走過來道:「姐姐,太太打發了婆子來請姐姐過去問話呢。」
襲人忙放下手中事情,囑咐麝月秋紋好生在屋裏,仔細聽二爺叫人,才跟着那婆子出了園子,往王夫人上房中來。
王夫人見襲人恭恭敬敬的來了,便笑道:「叫你來也沒什麼話,白問問寶玉怎麼樣,睡下了麼?」
襲人忙笑道:「回太太,二爺回去也沒怎麼樣,只不說話光是嘆氣!倒不知什麼緣故呢!這會子已睡下了。」
王夫人點點頭笑道:「到底是個傻孩子,若是別的人聽說定親了不知怎麼樂,偏他卻不高興!等他轉過彎來就好了!」
襲人一聽寶玉定親了,回想到寶玉剛才的神情,心下一動,倒十分高興,道:「原來是二爺定親了!恭喜太太!倒不知二爺訂下的是哪家的千金,太太告訴我們,我們也歡喜歡喜!」
王夫人笑道:「這是娘娘的意思,定下的是周貴妃的親侄女、周大將軍的千金!」
襲人滿心裏以為王夫人會說出寶釵的名字來,這會子心裏倒突突的跳起來,暗思倒不知是個什麼性格的主子,臉上卻滿臉堆笑道:「恭喜太太。既是娘娘的意思,定是門極好的親事了。想來這周貴妃親侄女的才貌脾氣定不在薛姑娘之的,真真叫人替二爺高興。不但是老爺太太們的福氣,連我們做奴才的臉上都有光呢。」
王夫人淡淡的點頭道:「現有句話要囑咐你。」
襲人忙低頭道:「太太儘管吩咐!」
王夫人道:「寶玉現已是定下親的人了,再不能和從前一般胡鬧了。園子裏還有林姑娘她們姐妹幾個住着,男女之分到底該講究些。我尋思着過些日子便叫他搬出園子來,不過怕逼的緊了,他心裏身上又不自在。好歹這幾日你替我好生照看着些,但凡寶玉在園子裏,必得有人跟着。」
襲人忙點頭應道:「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太太儘管放心!」。
王夫人點頭笑道:「我知道你是個妥當孩子,又心細,我早把寶玉交給你了。你的好我心裏記着呢。這會子也晚了,你就去吧!」
襲人低頭道:「原是奴才份內的事,承太太看得起才又吩咐的,奴才自然是要盡心盡力的!太太歇着,奴才回去了。」說着微抬頭,見王夫人點了點頭,方慢慢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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