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六日,張語被抬進了紫禁城,成為這個帝國年輕的皇太子妃.一切與史書記載並無二致.
輕輕吁出一口氣,古代的婚禮是極為複雜的。/www。qb5。c0m華夏正統婚禮,莊嚴甚至是神聖。絕對一絲不苟,按禮進行。拜天地、夫妻對拜,一定是舉手齊眉的叩首,皇宮內苑的禮儀,不是後世人可以想像的,更不是電視劇里的簡單行禮就完事了!一整日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總算是未出差錯的完成了。
「太子金安!」來了,張語屏住呼吸。
當蓋頭掀起時,她看到了握住秤桿那隻白皙修長的手,骨節分明,手腕處露出一點淺色的裏衣。即使沒有頭上沉重的鳳冠,她也是不敢抬頭去看個分明的。身邊的床榻輕輕沉下,太子朱祐樘在左側坐下。
他是日後的弘治皇帝,自己將是他的張皇后,傳說中唯一遵循一夫一妻制度的帝後夫妻。
張語伸手端過宮女呈上的合卺酒,與朱祐樘交杯飲下。
等到屋裏只剩下二人,張語感覺自己的身體繃緊了。縱使後世資訊發達,兩世為人卻也不曾真的體會過男女**之歡。初到此地的茫然,進入皇家的彷徨,終於隨着對於未知夜色的恐懼散發出來。
「你叫什麼?」身側有淡淡的酒氣傳過來,音色低沉。原來古時候的洞房是從問姓名開始的。
「妾名張語.」因為緊張,張語沒有用敬語,只簡短的回答了他的提問。
朱祐樘淡淡頷首:「不早了,我們歇息吧.」
……
張語感覺朱祐樘用力握住她地肩,好讓她抖得不那麼厲害。她也不想地。在一個古人面前表現地那麼菜。枉她看過那麼多豬走路。因為痛楚,張語緊緊地抱住了他,從此他是自己與這個陌生世界地維繫。
對於弘治皇帝一輩子只有一個皇后。對女色一生淡泊。張語曾做過惡意地推測:嬪妃之間地爭寵和宮闈鬥爭。他心理上受過傷害;由於小時被幽閉密室六年不見天日。直接影響了他地身體。不允許他多納嬪妃。
現在親身體驗。朱祐樘地身體應該是沒什麼毛病。這個人溫和不重欲。想必是受儒家「發乎情。止乎禮」薰陶。對於男女之事沒有特別強烈地興趣。除了初時地疼痛,她並未感覺到太大地不適。張語側起身子。借着簾障透進地燭光,悄悄打量身側熟睡地男子。
睡姿很端正。被子拉到胸前。看得出被下兩手合握地痕跡。再往上看。朱祐樘今年。嗯。應該是虛歲十七,非常地年輕,一副清秀高貴地好相貌.中學時曾與同學戲言,歷史書上地人物插圖最帥地是冒頓單于最醜地莫過朱元璋.如今也不知是畫像失真,還是經過若干代地中和,朱氏後人竟有如此皮相。朱祐樘偏於清瘦文弱,想是幼年營養不良,以後怎麼養也沒能壯實起來。
平躺地朱祐樘突然翻了個身。向着里側。張語趕緊閉上眼睛裝睡。迷迷糊糊地也就睡過去了。
「太子妃,該起了.」
張語睜開眼,身旁的被窩溫熱,卻已空了。
見床前站了個圓圓臉的宮女,試着叫了一聲:「錦瑟?」昨天她聽到有人這樣叫過。她並沒有帶貼身侍女進宮,所以來叫起的是東宮的宮女。
錦瑟眼裏飄過一縷詫異,昨天那樣忙亂,想不到太子妃竟然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奴婢在。」說罷回身一招手,拿毛巾的,捧臉盆的,端痰盂的一溜小宮女端端正正站到了床前。
張語掀開被子下床,這就成剝削階級了。手剛觸到水,錦瑟已經幫她把袖子挽了起來。努力習慣,把一句『謝謝』咽回了肚子。
梳頭時,她問:「太子呢?」
「太子梳洗妥當,方讓奴婢進來喚您的。」錦瑟梳頭的手藝相當不錯,一點沒有拉疼頭髮已經給她挽好了一個髮髻。
張語趁着梳頭的功夫,打量了一下寢房,滿目琳琅的擺了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古董。和記憶中的故宮比較,差距還是比較大的。
張語打理停當,出去向太子行禮。本當是張語先起來,服侍太子起床.來這裏以後,她一直謹言慎行。想不到今天起在後頭,這應該是很不符合規矩吧。既然來到這個年代,就必須仰視皇權的強大。
太子正坐於几旁,聞聲抬起頭來,「不用急,祖母尚有半個時辰才起,趕得及.孤是早起慣了。」咳了一聲,對身邊那個白白淨淨的小太監說:上早膳吧。」張語飛快打量了一眼,這個太監昨天沒見過,宰相門人還七品官呢,最好能打好關係。
一會兒,面前便擺上了十幾個小盤子小碟子,裏面是各式精緻的小點心。張語低頭安靜的用着。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朱祐樘幼時,生母紀氏將他藏於安樂堂(安置年老無權勢、重病垂危宮人之所中,不見天日,才得以避開萬貴妃的殺害。六歲見到生父時,胎髮垂地,瘦弱得連細弱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楚。在皇帝里也就漢宣帝劉病已能跟他比慘。被接回宮後,紀氏就離奇死亡了。是篤信佛理的周太后將他接入仁壽宮中保護撫育,才有了今日。
張語跟在朱祐樘身後去仁壽宮給周太后見禮。下了車輦,心中有幾分忐忑。老太太性情怎麼樣,會不會很難伺候呀?在皇宮裏呆了一輩子的女人,自己這種半路空降的新兵蛋子怎樣才能得到她的認同。正胡亂想着,察覺有人輕輕握住自己的手。抬頭望去,太子在半步之前威嚴莊重的樣子。只是長袖下的手指緊緊握住,傳遞着溫度。這人還挺體貼的呀,張語心頭稍微安定了一點。
張語是在大婚前七天陰差陽錯的進入張皇后身體的,到底怎麼回事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彼時,張皇后十四年的人生在她腦中回放了一遍,睜開眼便到了這夢中之地,簡直是強迫中獎。別無選擇的跟着教習學習宮中禮儀與大婚流程.而後被抬進宮中,替人拜堂,替人圓房。她頭幾夜睡下前,都許願:黃粱一夢。自己回去以後一定愛黨愛國愛社會主義,不要這麼玩我。在張語心裏,獨一無二的皇后便是童愛玲的長孫。她自問做不來。
後世辮子戲看太多了,連玩「虛擬紫禁城」那裏面走來走去的都是清朝人。張語有幾分不適應眼前的大明皇城。
紫禁城,本是明永樂年間依據《周禮》和陰陽五行學說建立的,紫禁城的東部,潛含春天萬物勃發之意,是皇子們居處的區域,太子東宮端本宮就設在紫禁城東部東華門內。西部,寓秋天萬物蕭條之景,為太后、太妃的住所。
在仁壽宮中,恰逢王皇后也來給周太后問安。萬貴妃得聖眷極深。皇后王氏曲意逢迎,百般隱忍,方得保皇后之位。對這段歷史,張語還是很熟悉的,電視劇里演過。後世的人是很喜歡挖掘這段八卦的。
張語規矩的跪在朱祐樘身後,口稱「孫媳兒媳」向主位上兩個尊貴的女子行禮。
「好孩子,快起來.」慈眉善目的太后笑着要他們起來,又有宮女端來了兩張錦凳.張語跟着朱祐樘坐下。不敢坐實了,只虛坐着,方便隨時站起來回話。
「本宮看着這孩子就喜歡,知書識禮,太子好福氣啊.」張語趕緊起身,「太后謬讚了.」太后的眼光中有幾分考量。張語抬起頭,被動的任她打量,心底有幾分不安。
周太后看她有幾分怯生生的,笑了一笑。
貼身女官隨即命人將周太后準備給孫媳婦的禮物呈了上來,是一塊質地甚佳的溫玉。張語忙跪下謝恩。
「皇祖母近來身子可安好?」
周太后笑着說:「好,皇祖母硬朗着哪。你呀,專心在學業上就好。」
「孫兒知道。」朱祐樘軟袍玉冠,一派溫醇祥和,腰與側肩微微放鬆,身體略向周太后那邊傾斜,這個姿勢,有些依賴啊。
張語在一旁看着這幅祖母賢孫兒孝的畫面,這個太后看起來有點像《紅樓夢》裏的老太太,希望不要是那麼厲害的女人才是。「太子自小身子不大好,太子妃要多留心才是。」
張語躬身應了聲「是」。
「太祖爺當年定下的規矩,從家境清白的低級官員或平民百姓家選取后妃,禁止大臣以各種理由進獻美女。」張語又應了一聲,她就說,張父不過是一個太學生而已,怎么女兒就被選作了太子妃。她以前看小言,慣性認為皇后是丞相女兒做的。為此還納悶了一場,只不敢問而已。
「治天下首先要治理好家,家要管好就必須嚴守夫妻之道。何謂夫妻之道?」
張語忙道:「請太后訓示。」這下馬威立的。
「無非是夫為妻綱四個字。這宮中女人的職責是生兒育女、侍候好皇帝、太子,管理好宮女太監,嚴禁過問宮外之事和參預朝政。」
「是,孫媳明白。謝太后教誨。」
「好了,去見過你們父皇吧.」二人依言退下。
走出仁壽宮,張語振奮一下精神,向乾清宮出發。
傳說中的萬貴妃,已在這年一月因為肝病去世了。真是可惜了,能看到真人多好。據說,當時成化帝朱見深正在天壇祭祀,聽到報喪,淚流滿面,悲哀地說道:「萬侍長去了,朕也不能長存了。」下旨擬皇后儀式發喪,而後綴朝七日,加諡號為恭肅端慎榮靖皇貴妃。
萬貴妃年長成化帝十九歲,早已經年老色衰,但成化帝對她的感情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減淡,依然言聽計從。早前朱祐樘被接回宮時,她早已過了生育年齡。一改之前嚴防成化帝偷腥的狠勁,放縱他貪歡,又有了兩名皇子。於是要成化帝改立太子。朱見深要下詔易儲時,泰山地區發生地震。當時的泰山是皇太子的象徵,群臣上奏說:「上天示警,如果改立太子,必將引起動亂」。篤信天命的朱見深嘆道:「這是天意,不敢有違。」朱祐樘的地位才得以穩定下來。
成化年間的愛情於張語而言,可以當做是一場風花雪月的事。可於朱祐樘,卻是一生的陰影。張語側首去看他,他緊抿着嘴,目視前方。
寢殿內的成化帝正虔誠地靜聽誦經。聞說太子與太子妃前來,不耐的說:「叫他們改日再來。」成化帝寵信僧人,封了西域兩個和尚為『大智慧佛、大慈悲佛』。萬貴妃去後,更是日日在宮中聽他們誦經。
回到端本宮,兩個人客客氣氣的坐下,一時沒有話說。
對這個丈夫,雖然已經行過敦倫之禮,張語還是感覺陌生得很,想必他也好不到哪去。
「太子妃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宮人去做便是。若是想家了,也可以讓人安排接家人進宮敘話。」
「是,謝殿下。」
「孤平日在文華殿跟太傅讀書,少在端本宮中。你自己一個人不要太拘謹了。」
「是,臣妾知道了。」
朱祐樘又坐了一會,問她:「你會下棋麼?」
張語誠實的搖搖頭,她就會下五子棋。心頭打鼓,他可別琴棋書畫都問一通,那可就露餡了。幸好朱祐樘打住沒再往下問,再坐了會他找來錦瑟陪着去張語熟悉環境。
張語轉了大半個時辰才把端本宮走了一遭。
「有沒有那處地方是不能隨意進去的?」
「太子妃是東宮的女主人,自然是哪處都去得。只是書房,是太子殿下平日召見東宮侍臣的地方。」
張語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男女有別,她自然不方便去見那些東宮侍臣。
「書都放在書房麼?」
「東宮另有書室,太子妃要看什麼書,叫人去取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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