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星期以琳天天往溫室跑,她和柳文華志同道合,同樣喜歡花草,欣賞詩詞,沉醉於古典音樂的旋律,所以很快就熟稔起來,說他們是忘年之交,一點也不為過。\www。qΒ5.c0m\
一早,以琳悄悄溜進溫室,來到柳文華身邊,她發現他手上持着一塊形狀相當特殊的扁形玉,上面還刻着幾行字。她感到好奇,便湊近一點看。
「爸,這是什麼啊?」
柳文華嚇了一跳,他方才想事情想得出神,沒注意到以琳的到來。
「這只是一塊扁形的玉,上面刻了四句詩罷了。」柳文華雖這麼說,但語句間卻充滿濃濃的情愫。
以琳接過手,將它瞧個仔細,原來上面刻了四句詩是: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是李商隱「無題」那首詩的前四句嘛!」以琳一直很喜歡這首詩,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是呀!」柳文華欣賞的朝以琳微笑。
以琳有些支吾,「爸爸,這扁玉是不是…」
「你想說什麼,直說無妨!」
以琳潤潤唇,吞吞吐吐的說:「這是不是您以前的情人送您的?」
柳文華有些訝異以琳的敏銳,更加地喜歡她,「你說對了一半!」
「一半!」
柳文華自以琳手中收回扁玉,淡淡的說道:「這扁玉本來是一對的,兩塊上面都刻着相同的詩句,這塊我自個兒留着,另一塊送給了我的初戀情人了。」
「呃?」以琳大感意外。
柳文華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說道:「我的初戀情人名叫葛麗雯。」
「媽媽!」以琳這下子真的大吃了一驚。
「我們是大學時同校的同學,我是系,她是國貿系的才女,我們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認識的。麗雯當時是學校出了名的校花,美麗又大方,而且才華洋溢,交遊廣闊,追她的人之多,自不在話下。而我只是個不善言語的系學生,對於彩蝶般的她,只能偷偷的瞧。後來,我和麗雯又因故獨處了幾次,我對她更加傾慕,於是便寫了許多情書給她,她一直沒有回音,我不死心,還是繼續寫信給她;有一天,她突然來到我面前,約我期末考後談一些事,從她的表情,我心知無望了,便着手刻了這兩塊扁玉,想做為失戀的紀念…」
「後來呢?」以琳急於知道下文。
「後來,我們見面了,麗雯把一疊好厚的信放在我眼前,那都是我長期以來寫給她的情書。我鼓足勇氣搶在她之前開口,並把其中一塊扁玉給她,我本以為從此便結束了,沒想到她竟問我:「你介意你的妻子是一個活躍而事業心重的女強人嗎?」我那時並不知道她的用意,但我當真的不介意,只要是她就好了。
柳文華換口氣繼續說:「很意外的,她答應嫁給我了,而且,她還自告奮勇要為我打理柳家的事業。那時柳家擁有一間大型的紡織公司,而我本來就對經商興趣缺缺,自然很高興的把事業交給她打理,而她也實在適合經商,做得有模有樣的。」
以琳發現柳文華眉宇間透著許多無奈和落寞。
「一開始,我以為麗雯是因為愛我,才對公司的事如此盡心盡力,但漸漸的我發現並非如此,她是生**業心重的緣故;到那時,我才知道她曾問過我那句話的含意。盡避如此,我還是不以為意,總認為只要兩心相許就好。但是,麗雯愈來愈野心勃勃,甚至生下逸軒後,她把孩子丟給張媽帶,只醉心於事業,我忍無可忍,便和她大吵,自此以後,我們便大吵小吵不斷了。」
話說到此,柳文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最重要的關鍵是在麗雯第二次懷孕,她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還是天天工作第一,不論我怎麼勸,她都不聽;然後,終於因過度勞累,孩子流產了。醫生宣告麗雯再也無法生育,我和麗雯都相當難過,她更是直哭着向我道歉;正巧,那時我一個好友過世,留下一個女嬰,就是可凡,在麗雯的哀求下,我們收養了可凡。我原以為從此麗雯便會將重心於在家庭中,沒想到她反而變本加厲,而我覺悟到多說無益,便懶得和她吵了;從此,我們便各走各的路,漸漸地便愈來愈無話可說,愈來愈陌生,終於演變到今天這步田地。現在,雖然她把事業交給了逸軒,但是就如你所看到的,她依然醉心於社交活動,所以,我們之間的情況依然如故。」
以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滿腔的感慨與無奈。她低首再度瞧見那扁玉上的詩句: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風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您到現在還愛着媽媽嗎?這句話差點兒衝口而出,還好,以琳在話將出口之際,踩了煞車。
「以琳…」
「什麼事?爸爸。」以琳連忙答道。
「你愛逸軒嗎?」
「我…」這可難倒以琳了,她壓根兒就沒想到柳文華會問她這個問題,她知道自己心中另有所屬,但是總不能老實告訴柳文華吧!偏偏她又不想對柳文華撒謊。
正當她左右為難之際,柳文華又開口了,「以琳,你可以不要回答我的問題,但是,我希望你記住,相逢自是有緣,不管你是為何和逸軒共結連理的,我希望你好好想想,這段婚姻對你和逸軒的真正意義是什麼。畢竟,在數以萬計的人海中,你們相遇在一起就是意義非凡了,不是嗎?」
「唔…」
以琳有些鬱悶。盡避她認同柳文華這番話不無道理,但是柳逸軒呢?他恨她呀!他不是那麼斬釘截鐵的表示過嗎?而且,他只愛可凡呀!
以琳暗嘆一聲,所以就算她真的有心和柳逸軒好好相處,重新開始,恐怕也是枉然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討沒趣,去找釘子碰呢!
何況,她愛的是丁以寧呀!
想到這兒,她更是沉默無言了。
「以琳?」柳文華輕喚一聲。
「爸,你說的話我會記在心裏的,但是,有時候事情並不是自己想怎麼樣,就能夠如願的,不是嗎?」以琳的神情有些悲哀。
「逸軒這孩子心地不壞,就是心高氣傲了些,尤其是他很要面子。雖然我和他很少談話,但是我了解自己的兒子,他絕對是個好孩子,真的!以琳,我希望你能試着去了解他好嗎?」柳文華顯得有些激動。「其實逸軒一直是很孤獨的,有我們這樣的父母…」
「爸!你別這樣想…」以琳心裏好難過,她明白柳文華是疼愛柳逸軒的,只是彼此無法溝通…「我知道你是愛他的。」
「以琳,」柳文華竭力抑制過於激動的情緒,「謝謝你,也只有你才了解我…」
「爸,」以琳感到鼻酸,她從柳文華握住她的那雙顫抖的手,清晰的感應到他對柳逸軒的愛。「我相信他心裏一定也明白,而且他一定也是愛你的。」
「你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爸…」以琳突然悲從中來,她想起丁家夫婦…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丁明安的女兒,今後不准你再踏進丁家一步!
婚禮當天,丁明安憤恨的咒罵,再度浮上以琳心頭。
唉!為什麼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呢!以琳心中百感交集。
***
當天晚上,以琳腦中一直不斷思索著許許多多的事,躺在床上老半天,依然沒有一絲睡意。她乾脆下床,隨手抓起晨褸穿上,打算到一樓庭園散散心。
柳園這片庭院造景着實令人流連忘返,聽小翠說這些設計大都是出自柳文華的手筆。以琳微仰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沁涼的夜風輕拂過她的雙頰,令她頓感心曠神怡。
一陣腳步聲令有些陶醉的她突然驚醒過來。
是柳逸軒!
對於這意外的碰面,兩人的眼中都透著訝異,還有若隱若現的悸動…「你回來了!」以琳被自己過度溫柔的聲音嚇了一跳,心跳頓時加遠,她連忙垂下發燙的臉。
「是…想回來換件衣服。」面對嬌羞可人的以琳,柳逸軒心中激盪不已。
自從上次交談後,已經快一個月了,他都苦無機會再和以琳說話,總是只能遠遠的偷望她,今晚總算…真是意外的驚喜。
「聽小翠說你工作很繁忙。」以琳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過於情感豐富。她也弄不清楚,為什麼每次見到柳逸軒,自己都會感到莫名的興奮。
「還好!」柳逸軒恨死自己了,心愛的人兒近在咫尺,偏偏他的口才一向揮灑自如,這會兒嘴巴竟像打結了般,一點兒也不靈光,腦袋瓜更是一片混亂。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令人窒息。
以琳想說些話來化解這陣尷尬的氣氛,早上柳文華那句話此刻卻在她耳際響個不停,令她開不了口。
你愛逸軒嗎?
她更加困窘了。
「張媽說你常和爸爸聊天?」柳逸軒總算找到話題了。
「呃!嗯!」以琳沒想到柳逸軒會說這個,使她有些錯愕。
「看來爸爸是真的很喜歡你。」
柳逸軒眼底露骨的羨慕,令以琳感到相當難過。
「其實爸爸是很愛你的!真的。」以琳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微微顫抖著。
柳逸軒笑得有些落寞。「你不用安慰我了,反正這些年來,我也習慣了。」
以琳衝動的輕輕抱着柳逸軒,「你不要這樣想,爸爸是真的愛你,只是他不善表達罷了。」
以琳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令柳逸軒的激情盪到最高點。他情不自禁的緊抱住以琳。
以琳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她想離開他的胸膛,卻發現他的雙臂就像螃蟹的雙螯,正緊緊鉗住她的身軀。她頓時全身發熱,拚命的想掙脫他的擁抱,無奈她的力氣是那麼的弱小,她竟還感到戀戀不捨哩!
柳逸軒深深的沉浸在以琳濃郁的發香中,佳人在抱,這是他夢裏出現過多少次的鏡頭,如今,他終於得償所願了。
天啊!我不是在作夢吧!柳逸軒全身熱血奔竄。
砰!遠處的炮聲,令他們從美夢中驚醒,兩人馬上跳離彼此的依偎,試圖平撫內心過於激動的情感。
「爸爸都和你談些什麼?」柳逸軒終於又找回自己的聲音,若無其事的說道。
「我們都談些花花草草,或是詩詞名著…」以琳故作輕快的答道。
「我一直感到奇怪,一副書生模樣的爸爸,怎麼會娶了滿腦子生意經的媽媽呢?」
由他的語氣,以琳發現柳逸軒顯然對柳文華較具好感。
「爸媽是戀愛結婚的呢!」
「爸爸告訴你的?」柳逸軒相當意外,他一直以為柳文華和葛麗雯是老一輩硬湊成對的。
「嗯!」以琳心中那股莫名的悲哀,更加清楚了。她知道她為柳逸軒感到難過,但卻不知道為什麼如此。
柳逸軒察覺到以琳的情緒變化,他誤以為她是為剛剛的擁抱感到懊悔,她說過她有心上人的,不是嗎?
這種想法令柳逸軒不由得怒火中燒,情緒頓時變得相當惡劣。「剛剛的冒犯是我不好,我把你當成可凡了。」
見到以琳受傷的臉,柳逸軒馬上後悔了,他並不是真心如此想,只是…「彼此!彼此!」以琳倔強的丟下這一句,趁著淚水尚未奪眶而出之前,奔回自己房中。
她不明白為什麼柳逸軒那句話對她會造成如此大的殺傷力?他對她而言,只是個恨她的陌生男子罷了!她愛的是丁以寧呀!但是她的淚水偏偏就是不聽使喚的恣情奔竄。
柳逸軒呆在原地,他心裏又氣、又恨、又泄氣。
氣的是,自己幹嘛信口胡謅,好好的氣氛,硬是被自已的胡亂抓狂,破壞怠盡!
恨的是,自己為什麼不能誠實坦率的告訴以琳,他愛她!
泄氣的是,以琳竟然承認她是錯把他當成她的心上人,才情不自禁投懷送抱的。
唉!我到底造了什麼孽呀!老天竟這樣待我。柳逸軒深深感慨。
懊死的是,剛剛那令他痴醉的擁抱,緊緊的縈繞心頭,牢牢扣住了他的每根神經。
看來,今晚又要失眠了。
柳逸軒再度慨嘆。
***
「原諒我…原諒我…以琳!」
丁以寧從夢中驚醒,自從和俞可凡私奔以來,他已經不知道多少回從相同的夢裏驚醒過來。
相同的夢裏,都有着以琳哭泣的臉。
「以琳…」丁以寧將頭埋入被中,對以琳的歉疚感在他心中與日俱增,愈來愈擴散。
那天,以琳揮淚送走他和俞可凡,他們便帶着一筆為數不少的金錢出國避風頭,約莫一星期後,才返回台灣,來到這個他當兵時駐紮的花蓮小鎮。
落腳之後,他便急着翻遍一個星期前的報章雜誌,幸運的,他並未發現任何找他們的「尋人啟事」,但是旋即跳入他眼裏,怵見驚心的竟是:國內知名婚紗攝影禮服連鎖公司的年輕總經理柳逸軒與幸運女孩丁以琳的盛大婚禮——
自從看了那篇報導之後,丁以寧便深深自責不已,但是卻為時已晚,既成的事實再也無法挽回了。
和柳逸軒共事多年,丁以寧很了解柳逸軒的個性,他實在無法天真的希望柳逸軒是因為愛以琳才娶她的…罪惡感和歉疚感冉冉而升。丁以寧如果事先知道他和俞可凡的愛情,是要以犧牲妹妹一生的幸福為代價的話,他說什麼也不會帶着俞可凡私奔的。
如今…說什麼已是枉然。他也想過帶着俞可凡回家,但那又如何?根本於事無補,只是枉費以琳的一片好意與犧牲罷了!於是,他打消回家的念頭,決心和俞可凡在這偏僻的小鎮過一輩子,才不徒費以琳的犧牲。
偏偏從此,噩夢便經常相伴左右,夢中儘是以琳梨花帶雨的臉。
「以寧,你又作噩夢了?」俞可凡從睡夢中醒來,看見滿頭大汗的丁以寧,便知道原委了。
「沒事的,你繼續睡吧!」丁以寧溫柔的向身旁的俞可凡耳語。
「你陪我一起睡,否則我會擔心你!」俞可凡好心疼丁以寧。
丁以寧在她頰上輕輕的吻了一下。「睡吧!我們一起進入夢中。」他將她抱在懷中,勉強自己闔上雙眼。
在丁以寧懷中的俞可凡,偷偷的流下眼淚。
自從私奔以來,她雖然對丁以琳感到過意不去,但是她一直是非常幸福的,多少年了,她和丁以寧瞞着柳、丁兩家偷偷相戀,經過多少掙扎和折磨,如今,終於如願和丁以寧比翼雙飛了。這一生,她已無所求了。
只要能和丁以寧長相廝守,她願意背負對柳家和丁以琳的歉疚感過一生。
她原以為從此,她便能安安穩穩的和丁以寧在這個遺世而居的小鎮上,幸福的度過一生,但是,最近…她心中竟有一股莫名的不安逐漸滋長…「但願是我多心,以寧絕不會…」俞可凡在心中默禱著。
***
柳文華發現以琳自一早來到溫室之後,便一直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的,叫她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尤其是她那雙紅腫的兔子眼睛,更令柳文華疑雲叢生。
「以琳,你如果感到無聊,不要勉強陪我這個老頭兒呀!」
「爸,你別亂想,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的。」以琳被柳文華這麼一說,總算精神集中了些。
「那你為什麼一早就在發呆呢?」這才是柳文華想知道的重點。
「我…」以琳支支吾吾的。我總不能把昨夜和柳逸軒發生的事告訴你呀!
柳文華瞧她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便若無其事的說道:「一早聽張媽說,昨天夜裏逸軒有回來過,後來又匆匆離開了!」
「是嗎?」以琳心虛的應了一聲。
爸爸應該不知道昨晚的事才是!她心中忖道。八成是我自己心裏有鬼,才會以為爸爸知情吧!
柳文華神秘的一笑,便轉開話題。「以琳,你為什麼不找小翠一塊兒到市區逛逛?年紀輕輕的,老悶在家裏不太好,據我所知,你自從嫁進柳家以來,都未外出過,不是嗎?」
「我…」以琳對於柳文華的情報充分感到詫異,她以為他向來不管事的呢!
「該不會是麗雯找你麻煩吧!」他這句話摻雜着些許嚴肅。
「沒…沒有呀!」她懷疑他會讀心術。
「以琳…」
「好…好吧!我說,其實媽媽也沒為難我什麼,只是交代張媽,說…」
「說什麼?」
「說我如果要外出,要事先經過媽**准才行。」以琳實在不願讓柳文華知道這件事。
「果然…」柳文華臉上蒙上一層陰影。
「不過,我對壓馬路也沒什麼興趣,而且,在柳園需要什麼,張媽都會替我辦妥,我這人也懶,乾脆就不出門啦!反正,我真的喜歡柳園的生活,自在又寫意,又有小翠陪我,尤其和爸爸在一起,更是快樂呢!」以琳怕柳文華怪罪葛麗雯,才一古腦兒說了這麼一大堆,不過,這倒也是她的真心話,雖然她也曾為葛麗雯限制她的行動,生了好一陣子悶氣。
「好孩子!你放心,我不和麗雯吵就是了!」對於以琳的體貼,柳文華欣賞極了。
「爸…」被柳文華視破自己的用意,以琳有些不好意思。
「以琳,聽爸爸一句話,有機會和逸軒多接近好嗎?」柳文華舊話重提。
「我…」為了避免柳文華再加追究,以琳勉強自自己點了頭。心中的鬱悶再度升起。
「爸…」
「什麼事?」
「你…你對逸軒娶我,而不是可凡,還有可凡失蹤的事…」以琳結巴得厲害。
柳文華沉默了片刻。「你認為逸軒愛可凡嗎?」
「當然呀!」以琳不假思索便衝口而出,心中竟有一絲心痛。
「那他為什麼娶你呢?」
「這…」以琳真的被問住了。他是為了報復我呀!但她總不能這樣對柳文華說吧!
柳文華看看她便又接口說道:「至於可凡的去向,我想你和逸軒都比我清楚吧!」
以琳尷尬得漲紅了臉。「你早知道真相了?」
「什麼是真相,什麼是假相,端看你怎樣去看它了。」柳文華頗具深意的說道。
以琳這才領悟到,柳文華是個莫測高深的人,絕不像小翠說的那樣,只是一介書生罷了。她更加喜歡他了,尤其佩服他裝聾作啞的功夫。
既然柳文華知道真相,那…「媽媽也知道嗎?」
「多半是吧!她一向交遊廣闊,不可能不知道的。不過,她對這件事也沒什麼興趣就是了。」
難怪可凡失蹤的事,他們都不聞不問,原來…以琳寧願相信這是柳家夫婦對柳逸軒和俞可凡的愛。
這麼一想,她對葛麗雯總算較不陌生了,但卻也更為葛麗雯的個性感到不解。
「逸軒知道這種情況嗎?」
「你說呢?」柳文華莫測高深的一笑。
「我…」以琳認為柳逸軒是知情的,這麼一來…以琳失聲而笑。
「怎麼了?」柳文華面帶微笑,眼中閃著讚許的光芒。
「我發現我更喜歡柳園了,尤其喜歡這種真真假假的遊戲規則!」以琳調皮的笑道。
「所以你最適合當柳家的媳婦了!」柳文華難得的大笑。
「我…」被柳文華將這麼一軍,以琳整張臉都漲紅了。
柳文華笑得更快意了。
***
三天之後的晚上,柳逸軒再度出現在以琳眼前,這次,他可是大搖大擺,扛着正大光明的理由來找以琳的。
他強忍住想擁抱以琳的衝動,把他那冠冕堂皇的理由告訴了以琳。
「既然是公司的大事,我自然不能拒絕了。」以琳倒很明事理。尤其這些天來,柳文華對她訴說的種種,在在影響着以琳心境的變化。
柳逸軒差點沒笑出聲音,他實在高興極了,終於讓他逮到能理直氣壯的挽著以琳出雙入對的機會了。真該感謝這次公司這項大型的婚紗禮服發表會哩!
「我該做些什麼準備呢?」
「什麼?」柳逸軒樂歪了,沒聽清楚以琳的話。
「我的意思是說,那天,我該穿什麼樣的服裝,做什麼樣的搭配才適當。」
「唔,就穿晚禮服吧!會場設在大飯店裏,穿晚禮服再適合不過了。」何況你這麼美!柳逸軒想起結婚當天,一襲白紗的以琳。
「這…」以琳面露難色。
「怎麼了?」他發現她有些怪異。
「我沒有晚禮服呀!」
「這不是問題!我們這就去買。」他看看表,「啊!太晚了,明天,我們明天去!」他相當興奮。
「可是…」
「難道你不願意和我出去?」柳逸軒的好心情一下子減了一大半。
「不是的…」
「那是為什麼?」他沒好氣的說。
「我…」以琳不知道該怎麼說比較妥當,「媽媽交代過,我要出門必須先向她報備才行,但是媽昨天去了香港,後天才會回來…」
「竟有如此荒謬的事!」柳逸軒氣得直跳腳。「你別理媽那套歪論!」知道以琳不是討厭和他出去,令他舒服了許多。
「我不想為難張媽。」這倒是以琳的真心話。
柳逸軒用力往沙發一坐。「媽一直是這樣,老是自顧自的隨意支配別人,反抗她,她就找張媽她們開刀!」他對葛麗雯相當不滿,母子倆的關係也一直很冷淡。「自私又冷血,而她竟然是我媽!」他悽然的苦笑。
以琳見到他那副模樣,心裏難過極了。「媽媽並不是這樣的,我相信她是愛你的…」
「你又知道了!」
「至少媽和爸都知道可凡失蹤的真相,卻…」以琳發現自己的失言,馬上緊急煞車。
柳逸軒先是訝異,然後便沉默了,臉上的表情變得詭異而複雜。
「對不起。」以琳為自己多嘴,揭穿他們兩代間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深感過意不去。
「算了!反正那是事實,倒是你怎麼知道爸媽曉得這件事?」這才是他所關心的。
「呃…」以琳的雙頰倏地染上一片嫣紅。
柳逸軒一顆心又開始狂亂的鼓動了。
「是爸爸告訴你的?」他強忍住心中的**。
以琳輕輕的點了點頭,臉蛋始終低垂著,她怕一抬起來,會被柳逸軒看透自己的心事。
柳逸軒忽然背向以琳。他不得不這麼做,否則,他會情不自禁的擁抱她,他更有一股想一親芳澤的衝動,為了不「觸犯」之前和以琳的「約法三章」,他只得逼自己背向以琳。
以琳卻誤以為柳逸軒之所以背向自己,是因為對她生氣,他是柳文華的兒子,而她和柳文華相處得卻比他更融洽,難怪他會不是滋味。
這麼一想,以琳有些自責,更為柳逸軒感到悲哀。
尤其她望着他那孤單的背影時,她更心痛了,一顆顆的淚珠,不聽使喚的奪眶而出。
柳逸軒感到不對勁,便轉過身來。
「以琳?你怎麼了?」柳逸軒嚇了一跳。
「對不起…」以琳更傷心了,淚水更是像決堤般,一傾而下。
柳逸軒見狀心疼極了。以琳,不要哭!我好心痛呢!可惜他說不出口,只能在心中狂喊。
他連忙遞紙巾給她。其實他恨不得把她擁入懷中,輕柔細語的安慰她,但又怕如此一來,反而招惹她更多的淚冰,只好強忍住心中的衝動。
半晌,以琳總算不再哭泣了,情緒也穩定了些。
「還好吧!能告訴我原因嗎?如果是我傷了你,我願意向你賠不是!」
柳逸軒意外的溫柔體貼,令以琳對他更是過意不去。
「我只是覺得很對不起你,不管是可凡的事,或者是爸爸的事。」以琳說完,眼眶又紅了。「難怪你恨我…」
以琳的話令柳逸軒情緒大為激動,「我並不是真的那麼恨你!」他衝口而出。
「呃!」以琳相當震驚。
柳逸軒看她一眼,既然起了個話頭,就趁勢說清楚吧!
這麼一想,他便繼續說道:「我不想再瞞你了,事實上,我並不愛可凡的。」
「什麼!」以琳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些日子來,我仔細分析過,其實,我一直是把可凡當成妹妹的,那天知道可凡和你哥哥私奔的事,我之所以那麼生氣,自尊心嚴重受損恐怕才是真正的主因!」柳逸軒對於自己能坦然說出這些話,也有些吃驚。
以琳思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可凡事先告訴你,她和以寧哥哥相戀的事,你會成全他們?」
「沒錯!」柳逸軒答得相當篤定。
以琳不禁慨嘆一聲。早知如此,她就不必鼓勵以寧和可凡私奔了,還外加把自己的一生都賠了進來。
以琳失聲而笑,事情發展竟然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你還好吧?」柳逸軒有些擔心。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傻的傻事罷了。」
「我倒覺得你做對了。」
「呃?」
談到這裏柳逸軒乾脆整個豁出去了。「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今天我們兩個就不會是夫妻了,不是嗎?」
他的話令以琳心跳不由得加速,臉頰更不由得發燙。她低下頭,不敢再正視他。
「以琳,」柳逸軒坐到以琳身邊,語氣地奇的溫柔,令以琳更加不知所措,心兒猛跳個不停「看着我好嗎?」
柳逸軒的話似乎有着魔力,令以琳不由自主的照着他的話去做,當四目交接之際,兩人的心兒都加倍的跳動。
「以琳,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嗎?我知道你心裏另有所屬,但是,我們既然已經成為夫妻了,就讓一切往事隨風而逝吧!我會努力做一個好丈夫,努力的讓你幸福,只要你願意和我重新開始,好嗎?」
以琳相當感動,她淚眼婆娑,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實在沒有想到柳逸軒會做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以琳!答應我,好嗎?」
以琳不斷的點頭,視線更加模糊一片了;柳逸軒激動的緊緊抱住以琳,久久不肯放開。
在柳逸軒懷中,以琳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和幸福感,這令以琳不由自主的將自己的身軀更往他的懷裏靠。
良久,柳逸軒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以琳。
「很晚了,該睡了,明天還要去買衣服呢!放心,一切有我,我不會令張媽為難的。」柳逸軒的話好輕好柔。
以琳順從的點點頭。
柳逸軒費了好大的勁兒,才令自己的雙腳戀戀不捨的走出門口。
門一關上,以琳馬上躲到被窩裏。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太意外了,令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只覺得全身有一股幸福的暖流貫穿,讓她既興奮又感動。
她根本睡不着,整個腦袋瓜硬是裝滿了剛剛柳逸軒所說過的每一字,每一句。
我不是在作夢吧!「好痛!」以琳用力捏了自己的右頰。果然不是夢!她興奮得用枕頭蒙住自己的臉。
逸軒真的愛可凡嗎?柳文華的話在她耳邊響起。
爸爸的確不簡單,真給他料中了!以琳更加地佩服柳文華了。
***
柳逸軒自從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便一直不斷的盤算。
以琳意外地答應他的提議,讓他比中頭獎還高興,但除了高興之外,他開始深思熟慮將來的作法。
首先,他必須想辦法知道,一直盤踞在以琳心中那個該死的男人是誰,他才能對症下葯。
一想到以琳心中有別人,柳逸軒滿腔的妒火便熾烈的燃燒,他是個獨佔欲強、妒嫉心重的男人,他深愛以琳,同時也希望以琳眼裏、心裏都只有他一個人。
他吐了一口氣。雖然他曾交往過無數的女人,即便現在,他在外頭也有幾個情人,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像丁以琳一樣,讓他如此渴望捕獲她的芳心,而不僅是她的身軀。
丁以琳!一個差點兒讓我的婚禮開天窗的小女人,卻偏偏如此該死的吸引着我…柳逸軒再度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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