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燕梳完頭,用一個發環套住自己的頭髮,收住,讓自己的一頭長髮在身後垂下。她看着鏡中的自己,緩緩說道:「如果能夠有其他方法的話,我當然想。可是現在,真的是沒有其他方法啊……」
「想要繼承大統之位又談何容易?沒有一個正統的旗號,又如何能夠號令那些遺老?每一個將軍都不可能心甘情願地為他人打天下,最後自己還沒有一點點的好處。如果沒有一個正統的旗號指揮的話,更多人會寧願傭兵自重,更遑談論翠土國的復國了。」
她衝着鏡中的自己笑了笑,就像是完全釋然了一般,轉過頭,輕輕地摸了摸小欠債的腦袋,緩緩道:「所以,不要再為我擔心了。這已經是目前唯一,也是必須的解決方法。我想要復國,這就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和使命。皇家的女兒本來就是要肩負着各種各樣的使命而出嫁,完全不是自己能夠選擇。這一點本來就是心知肚明的東西。再說了,我剛才不是也說了嗎?這並不一定會導致我不幸呢。」
至此,行燕的話已經把小欠債的勸說完完全全地封了回去。
面對行燕那張笑臉,小欠債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再去勸說了。畢竟,她已經把「帝王的女兒出嫁是使命和責任」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就算小欠債再有理由,這理由能大的過這種「大義」嗎?
無助……深深的無助。
如果小欠債事先能夠想到,廣寒宮的這場反圍剿碧水國的戰爭沒有得到任何的好處,反而還代表了要將這位行燕公主拱手送出去出嫁的話,恐怕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會同意這場反圍剿戰役了。
「好啦~~~別這麼哭喪着臉了。來,笑一個~~!燕兒姐姐就要出嫁了,我可不想廣寒宮的大家都是哭着送我離開啊。」
行燕捏着小欠債的腮幫子,稍稍拉開,繼續笑道——
「到時候,你們可要來參加我的婚禮啊。我要讓我未來的夫家知道,我行燕可不是一個單純的亡國公主。孤苦無依。我的身後還有着廣寒宮這樣的一座大靠山呢!嘻嘻~~~」
被捏着臉蛋的小欠債,只是在那裏站着。一雙眼睛略顯濕潤地看着這個燕兒姐姐,看着她的那張笑臉,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了……
「…………………………太。弱了。」
一句感嘆,卻是在這一刻,突如其來地打破了房間中這股故作輕鬆的哀傷氣息。
行燕和小欠債轉過頭,看着那守在大門口的陶寨德。
「這實在是太弱了,弱成這副樣子啊。」
聲音。的確是從陶寨德的嘴裏發出。他皺着眉頭,不斷地搖頭,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一種看到一條可憐的即將被人踩死的蟲子一樣。
行燕抬起身,說道:「陶哥哥,您說什麼東西太弱了?」
陶寨德也是口無遮攔:「我是說你們翠土國,聽起來實在是太弱了。」
這是第一次,自從四年前翠土國被滅之後,行燕第一次聽到陶寨德口中直接表達了對翠土國的侮辱!
這樣的侮辱讓這位亡國公主一下子愣住!幾秒鐘之後,她瞬間站起,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無比的嚴肅!
但是。陶寨德卻完全不管行燕的表情,繼續說道:「燕兒,其實我到現在還是不怎麼明白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的腦袋比較笨,搞不清楚你們口中那個好像很嚴重很厲害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不過,我有一點應該算是理解了吧?」
「那就是,『只有你嫁人了,翠土國才能復國』。對不對?」
行燕緩緩點頭,同時開口:「陶哥哥,您剛才說……我的國家太弱了?您是我哥哥,所以我現在還是希望。你能夠先收回這句話,我可以當作沒有聽到,可以嗎?」
只可惜,對於行燕的這個要求。陶寨德直接搖了搖頭:「我不收回。翠土國的確是太弱了嘛,這是事實,我為什麼要收回?」
小欠債驚呼:「爸爸!」
此刻的行燕卻是完全陰下了臉,加重口氣地說道:「我的國家……不弱。陶哥哥,我再請你收回……
陶寨德繼續道:「我說了不收回就是不收回。因為的確是太弱了嘛!」
「難道你覺得不弱嗎?我還就是不明白了,為什麼一個國家能不能夠復國會和一個女孩子嫁不嫁人之間劃上等號?一個女孩子不嫁人的話這個國家就不能復國?一個國家的命運竟然全都和一個女孩子兩腿中間的那條縫劃上等號?這樣的國家不是弱是什麼?」
終於。行燕聽不下去了,這十天來積累在她心中的怨憤在這一刻終於被陶寨德直接點燃!她大踏步上前,怒喝到:「陶寨德!我叫你一聲哥哥完全是尊重你!但是你不是我哥,我的皇兄以身殉國了!你懂什麼?這裏面的關係你什麼都不懂!既然你什麼都不懂,憑什麼在這裏大言不慚地說我的國家弱?!」
對於行燕此時此刻突然的爆炸,陶寨德卻沒有任何想要迴避的意思。他認認真真地聽着,聽完之後,毫不留情地說道——
「是啊,我什麼都不懂。你們所說的那些國家大事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我也完全搞不明白。你們總說政治很複雜,那麼複雜的東西我也曾經試着去了解過,去聽過解釋,但不管怎麼樣我還是不懂。啊,我真的很不懂,我不懂那麼大的一個翠土國,為什麼非要你來維持?我也不懂那麼大的一個國家,那麼多的士兵和將官,為什麼非要看你一個人的行動來決定行動?」
「難道是需要你去衝鋒陷陣嗎?是需要你去殺敵嗜血嗎?是需要你來安排每個戰場的佈局,決定每場戰鬥的勝敗嗎?難道都需要你做到這些事情嗎?」
行燕一咬牙,狠狠地說道:「不需要,但是……!」
陶寨德:「既然都不需要,那為什麼三軍全都要看着你嫁人,你的國家才能夠復甦?我不理解啊,我真的不理解啊!我真的非常不理解,不理解為什麼一個國家要成立全都要看你一個人的決定呢?我也不理解為什麼翠土國要復國的關鍵因素全都在於你是否願意躺在某個男人的床上分開雙腿呢?你的兩腿之間究竟隱藏着怎樣的秘密和力量,能夠讓一個國家平地而起?」
旁邊的小欠債聽自己的爸爸說的有些過分了,連忙小聲勸道:「爸爸,你說的話有些過分了呢……」
但是,陶寨德依然一臉的不理解:「我不知道我究竟說錯了什麼。我不知道太大的一個國家的事情,但是我只知道,想要創造一個國家,維持一個國家絕對不應該只取決於一個關鍵的人,而是應該許許多多的人的合力才對。」
「廣寒宮雖然不是一個國家,但也是一個大的宮殿對吧?我只知道,在廣寒宮,任何一個人缺失了都不會導致廣寒宮崩潰。就好像明蘭現在在思過崖思過,他的工作自然會由其他人分擔。雖然累了點,但也絕對不會導致失去了他一個人整個廣寒宮就不過了。」
「就連我也一樣,哪怕我死了,廣寒宮也不會就此消失。小欠債也好,小邪兒也好,自然會有人繼承下去,廣寒宮的精神永遠不會因為某個人的不在而不在。」
「所以,我真的很不明白,憑什麼你認為翠土國的安危存在就在於你是不是肯嫁人?這裏面究竟有什麼關係?我實在是不明白啊!」
被陶寨德這麼一說,剛才把小欠債說的啞口無言的行燕,此時卻時自己失語,說不出話來了。
但是,她緊盯着陶寨德,眼神中的憤怒卻時絲毫都沒有減輕的意思。
「你……早就說了你根本就不懂!你只不過是個白痴,你只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痴!你知道我什麼?別以為我叫了你一聲哥哥你就可以教訓我!你……你到底知道什麼!知道這個國家對我來說……對我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我必須去……我必須去重新復國!重新恢復翠土國!你知不知道啊!」
看着行燕如此的癲狂抗訴,陶寨德卻是雙眼冰冷,冷冷說道:「如果說一個國家真的需要依靠某個女孩的肚子才能復國的話,那我覺得這個國家也實在是太弱了這有錯嗎?一個這麼弱的國家,即使光復了之後又有什麼用?這麼弱,別說是其他國家了,光是廣寒宮就可以將其再次覆滅,甚至轟的連一根渣都不剩。這樣的國家光復了來幹嘛?用來養豬的嗎?豬都比這個國家來的有用吧。」
對於陶寨德如此無禮的侮辱,行燕終於忍不住了。她的手直接伸向大門口,大聲喝道:「你出去!你給我出去!!!」
陶寨德:「為什麼啊?我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啊!」
「我叫你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不想——!!!」
「好了好了!爸爸,我們先出去吧,先出去吧~~~!」
伴隨着「碰」的一聲,大門關上。離開房間的陶寨德一臉疑惑地看着小欠債,而房間內的行燕……
此刻,她卻是趴在床上,大聲地,哭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