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欠債越說越輕,越說越害怕。說到最後,她終於還是縮到討債的的身後,不敢探頭了。
陶寨德護着自己的女兒,無奈地嘆了口氣,走上前說道:「明蘭,這一切……都怪師父不好。師父明明知道梁姑娘可能會有輕生的念頭,卻還是沒有保護住她。」
一提到這一點,陶寨德立刻回過頭,對着後面兩個做錯事,現在正低着頭不敢看父親一眼的注靈雙姝,怒喝道:「你們兩個!我不是叮囑你們兩個一定要寸步不離地緊跟着梁小姐的嗎?!為的就是防止她出什麼意外!你們呢?為什麼你們保護到一半就跑了?我說的話你們都聽不見是不是!」
注靈雙姝害怕的渾身發抖,這兩個女孩還太過年幼,還不知道這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究竟錯在了哪裏。不過,父親在怒罵,她們兩個現在也就只有低着頭承受的份。
但……
陶寨德的這些話,卻是讓本來就傷心欲絕的慕容明蘭怔了一下。他的嘴唇歪斜,手掌顫抖着撫摸着這口冰棺,看着其中那個仿佛只是沉睡……仿佛下一秒隨時都會醒過來的女孩。
(是……我……)
心……在痛。
如同被刀子絞碎一般地痛!
(原來……是我……)
他的一口氣提不上來,卡在喉嚨口。淚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來,卻連一個最為微弱的哭聲都發不出來。
(是我害死了蘭繆……原來……真正害死她的……是我……真正的罪魁禍首……竟然是我……)
無力感,從他的雙腿向上涌,很快就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現在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氣才能夠抓住冰棺,讓自己不至於摔倒。
可是,之後呢?
那一口無法呼出的氣息依然卡在他的喉嚨口,這讓他變得如此的安靜。佝僂着身子,整個人就像是一棵歪脖子樹一樣耷拉在冰棺上,動彈不得。心中沉重的罪孽感觸動着那種無法言喻的痛苦,狠狠敲擊着他的心房。每一下都如同鐵錘砸胸,毫不留情,卻讓他一聲痛苦都呼喊不出來。
在旁邊,陶寨德看着自己的徒兒現在如此痛苦,也只能是嘆氣,無奈。
他瞄了一眼冰棺中的少女,隨即轉過身,看着那些前來拜祭的客人。
在寒冰護衛的引導下,那些想要前來祭拜的宿客得以稍稍走近一點看上冰棺中的少女一眼。一些沒有念體的凡人本着死者為大的心情,在冰棺前拜了拜,上了一炷香。一些仙人雖然自持身份,不願意向凡人行禮,但看在旁邊陶寨德的份上,還是畢恭畢敬地行了一整套禮。
只不過,因為死者實在是太過年幼,所以根本就沒有人行跪拜禮。
「哎,真是可惜了……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就這麼去了。」
「可不是嘛?哎……前兩天聽說這個女孩鬧得很兇呢,也不知道最後會變成這樣。」
「上柱香,願你早日前往元始仙的身邊,再無痛苦,早點輪迴吧。」
宿客們一個個地走過,有些人也說了一些惋惜的話語。
陶寨德在旁邊看,一個個地看。
但是,當其中一個人走過來拜祭的時候,他原本顯得有些哀傷的表情,卻是在這一刻變得嚴肅起來。
西北虎——沈望。
這名仙人走過來,在看清了冰棺中少女的模樣之後,他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十分複雜的表情。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之後,從旁邊的香盒中取出三支香,點燃,對着冰棺稍稍彎腰行禮之後,就將這些香插入香爐,轉身就要走。
嘩啦——!
但,一堵突然出現的冰牆,卻是在這一瞬間斷然阻卻了他的去路。
這突然出現的變化讓那些原本滿臉哀傷的宿客猛地驚了一下!同樣的,沈望顯然也被這冰牆給嚇了一跳,他愣了兩秒後,回過頭看着陶寨德。這個仙人嘴角上的笑容有些抽搐,也顯得有些緊張,在行了一禮之後,他開口說道:「不知宮主有何指教?」
陶寨德沒有說話,只是這樣冷冰冰地瞪着這個傢伙。
旁邊的李清幽在這個時候走上前,緩緩說道:「指教倒是沒有,只是覺得,西北虎沈望竟然是一個如此沽名釣譽之徒。空空享有名望,竟然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實在是讓我們宮主汗顏。」
「禮……禮貌?」
沈望頭皮有些發麻,他想了想自己剛才做的那些動作,其他的人基本上也都是這麼做的,自己也沒有少做什麼啊?
不過,在這廣寒宮,他還是忍着,再次對着陶寨德拱手行禮:「不知沈某……是哪裏有失禮數?」
李清幽啪地一聲打開扇子,輕輕扇着,說道:「沈仙人,你不行三拜九叩,痛哭稽首之禮,最後在梁小姐的遺容之前自廢念體,竟然還敢說盡了禮數?」
這樣的一句話一出口,立刻將整個靈堂內的所有人都給驚動!
在這裏的許多仙人多多少少也算是知道西北虎的名望,現在卻是突然聽到廣寒宮主要這個西北虎給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行此大禮,並且還要自廢念體?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沈望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一揮手,對着依然面色冰冷的陶寨德大聲喝道:「開什麼玩笑!宮主,你依然認為我就是廣交子嗎?!我已經說了……」
「廣交子已經死了。」
陶寨德始終冷冷地盯着沈望,所以說話的事情也就交給李清幽了。
這位賬房先生依然輕輕地搖晃着手中的紙扇,語氣平緩地說道:「昨晚,我們廣寒宮宮主已經親自誘出廣交子,並且將她擊殺。所以,沈先生,你並不是廣交子。」
聽到這句話,沈望瞥了一眼那冰棺中的女孩,不由得一聲冷笑,說道:「看來,廣寒宮主也並非全瞎的。既然宮主已經證明了沈某的清白,為何又要阻攔在下?某不是……宮主還在懷疑沈某在撒謊嗎?」
李清幽緩緩搖頭,繼續道:「你並沒有撒謊。你對我們所說的話我不敢保證百分百,但至少九成應該是真的。」
沈望猛地舉起手指着冰棺,大聲喝道:「那麼她——」
「不.過!」
李清幽同時放大音量,不讓這個沈望繼續說下去——
「梁姑娘也沒有撒謊,如今其已經身死,更沒有撒謊的理由。可是這樣的話,就出現了一個問題。」
說到這裏,李清幽終於不再說話。他看了一眼旁邊的陶寨德,而這位廣寒宮主,現如今也是緩緩地朝着沈望踏出一步。一腳踏下,一朵冰蓮花立刻在其腳邊緩緩綻放開來,顯得很美……卻也很冷。
「你們,說的都是實話。既然說的都是實話……那麼你和梁小姐中間,究竟發生過一些什麼事?」
語氣冰冷……冰冷的宛如深淵九幽之下的霜寒。
在這一刻,原本就顯得有些清冷的靈堂內的溫度卻也是剎那間下降!一些沒有做好禦寒準備的凡人連忙冷的退了出去,只剩下一些仙人還在這裏聽着,看着。
再看沈望,此刻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蒼白起來!這種蒼白明顯不是因為這裏越來越淒寒的低溫,而是其他的一些什麼事情。
腳步,再次踏出。一朵冰蓮花再次在這位宮主腳下綻放。
伴隨着這些冰蓮花的,還有那陰冷的聲音——
「你說你,身為一個在中原仙界有名望的人。卻張口閉口就說那個小姑娘就是廣交子,原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