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從空中飄落,被冰冷的寒風捲起,落在符命的臉上,順着領口落進懷中,令他感覺到一絲絲的冰冷。
就在十分鐘之前,在*啡館的角落裏,這個似乎永遠帶着不靠譜神情的男人靜靜的喝完自己的摩卡,沉默不語的低頭看着桌子上的手機。
就像是在等待着什麼消息的到來,直到片刻之後,手機屏幕無聲的亮起,細密的震動從桌子上擴散開來。
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露出自嘲的神情,輕輕的接通電話,將聽筒放到耳邊。
「符命先生,您好。非常抱歉,剛剛在進行一個手術,現在才來得及回復您的電話。」
「沒關係。」他輕輕的搖頭,低聲說道:「醫生,她的病情最近……」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那個聲音有些苦澀的說道:「手術過後,已經平穩下來了,但是恐怕……沒有辦法保證接下來不再復發。她的身體也已經達到極限,再也無法接受手術了。」
那個聲音無奈着說道:「您知道的,國內有關『莫氏綜合症』的研究和國外相比還是處於比較落後的階段,這一方面恕我們無能為力。況且……」
聽到他欲言又止,符命苦澀的笑了笑:「醫生您說吧,我有心理準備。」
電話中的聲音嘆息了一聲,終於開始說道:「失控的能力已經漸漸的平穩下來了,我的建議是不要再進行接下來的治療了。畢竟那種治療方法對於晚期的病人來說。效果並不理想,而且消耗的錢也……」
「不!這一方面不用你們操心!我還有錢!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符命打斷了他的話,激動之下下意識的站起來,聲音提升了不少,身體的動作令桌子上的杯子也要搖晃着,險些傾倒。
感覺到四周投來的目光,他擠出有些抱歉的笑容。重新坐了下來,良久之後對電話斬釘截鐵的說道:「醫生,不論如何……治療都不能停下來。那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我們盡力而為。但是有一件事情您需要清楚。」
電話中的聲音說道:「我們現在能夠做到的只是將失控的能力狀態穩定下來,並沒有辦法根治。如果一年之內,現有的技術手段沒有辦法取得突破的話。她可能一輩子都……」
符命陷入呆滯,再一次回想起那個病床上仿佛會永遠沉睡的下去的孱弱身影,良久之後,嘶啞的回答:「我……知道了。」
能夠體會到符命的悲傷和難過,電話里的男人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符命先生,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最近在這一方面的研究似乎有了新的進展,如果能夠接受新的治療方法,我想情況可能會好一點。但是請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對於現階段的醫學來說……『莫氏綜合徵』。沒有治癒可能,請您理智考慮。」
「美國……」符命的呆呆的呢喃着,眼睛重新亮了起來,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低聲問:「需要多少錢?」
聽到他堅決的聲音。電話中的醫生也明白了他的決定,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大概……」
符命聽清醫生所說出的數字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兩分鐘之後終於開口,認真的說道:「醫生,幫她準備轉院手續吧。我會籌集好錢的。」
不出所料的聽到他的決定,醫生再次嘆了一口氣:「真的……決定了麼?符命先生,我想您需要……」
「不用再勸我了。」符命輕輕的打斷了他的話,低頭看着自己蒼白的手掌,笑容複雜:「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啊。」
他重新露出往日的笑容,低聲的呢喃:「如果我都放棄了的話,那還有誰能夠救她呢?」
電話到此戛然而止,符命收起手機,將杯中的*啡喝完,站起身來,帶着心中的決定走進暴雪之中。
就在麻木的前進之中,他的腳下一個踉蹌,摔進了地上融化的雪泥之中,刺骨的寒冷隨着雪水滲透衣服,緊貼着軀殼,令他感覺到內臟一陣抽搐。
「你沒事吧?」一個滿臉擔憂的小孩子看着他,彎腰想要伸出手把他拉起來。
符命低聲的呢喃了一句什麼,滿是暴戾的拍開了那一隻善意的手掌,低吼着:「走開!」
孩子被嚇住了,眼眶發紅的呆呆的看着他。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在旁邊的家長看到了符命的樣子,忍不住有些憤怒,拉起孩子的手,低聲的安慰:「蓉蓉別怕,他是神經病……咱們走。」
拉着孩子,他走了兩步,有些憤怒的回頭瞪了地上泥濘中的符命一眼,低聲的罵了一句:「傻逼。」
符命艱難的從泥水中爬起來,看着櫥窗里狼狽的自己,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感覺到四周投來的奇怪眼神,他向着那個最近的男人露出滿是惡意的神情,冷聲說道:「看什麼看?!」
那個男人看到他眼神中的猙獰,愣了一下,快步走開了。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看他了。
在人煙熙熙攘攘的街頭,他緩緩的抬頭看着高樓大廈之間的蒼白天空,忽然低聲的笑了起來。
終於不再猶豫的,他掏出手機,播出了一個號碼。
片刻之後,通訊接通,電話那一頭一言不發,滿是沉默。
「你們不是要找人麼?」
符命抹乾淨臉上的泥漿和雪水,也擦掉了那一滴無聲中從眼角中滲透出的眼淚,低聲說道:「算我一個。」
……
今天一整天,自從符命走後,周離就有一種不大舒服的感覺。他總覺得符命是要找自己說點什麼的,可是那個男人卻什麼都沒有說的離開了。他本能的覺得,能夠讓這個男人這麼慎重的想要告訴自己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卻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走得那麼快。
中午的時候,他給符命打了一個電話,沒有打通,但是也沒有掛斷。
很快,達到高峰期的*啡館就令周離忙得不可開交,就將這件事先放了下來,開始專心致志的幫忙。
命運的變化令周離也忍不住為之感嘆——一個月前,自己還是一個KTV里端果盤送茶水的服務生;一個月之後,自己就是在*啡館裏端盤子的服務員了!
好吧,這種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在做服務員的奇怪感覺令周離分外汗顏,看着在後廚里淡定指揮的李子衿,忍不住感嘆:老闆姐姐到了哪裏都是老闆的架勢,自己就算是當了老闆也看起來像服務生一樣。
今天權當練手,周離索性宣佈本日*啡免費拉huā,一中午的時間都忙着應付各種奇怪的要求——史努比或者是加菲貓之類的倒還算了,為什麼還有人要自己給畫一個珠穆朗瑪峰上去啊!
對此,周離直接夾了一大堆冰塊放進去後,給他們端上去了,至於反響如何……嗯,那就不關自己的事情了。
最起碼冰*啡他媽的也是*啡啊!客官你難道還要讓我拿砂糖給你堆一個出來麼?!
「有些客人就是無聊,你說對不對?乖,別傷心了,給你這個。」
周離一臉慈祥溫和的安慰着那個代替自己受了氣的妹子,隨手從吧枱上抽了兩張便簽,寫了幾張『遲到券』當做感謝的禮物發下去了。
至於侍應生妹子得到禮物的時候那種奇怪的樣子,那就權當不知如何表達心中感謝的神情好了。
「好了,去幹活吧。」
周離拍了拍她的肩膀,目送着頭腦還暈暈乎乎的妹子跌跌撞撞走進後廚,滿是得意的向着不遠處吧枱後面的李子衿露出笑容。
李子衿滿是無奈的嘆息,低聲自言自語:「你還能再無聊一點麼。」
剛剛開業幾天,招聘來的侍應生們似乎還不大習慣高峰期的忙碌,等到他們差不多初步上手了一點之後,周離就輕鬆下來了,繼續恢復了無所事事的樣子。
絲毫不羞愧的在高峰期佔着店內最好的位置,閒極無聊的他索性撿起李子衿放在那裏的外語小說,低頭翻看起來。
不過就算是他現在在怎麼文藝氣息十足,在被李子衿戳破一次謊話之後,堅信『他說自己會八國語言只是在胡扯而已』的李子衿已經當他在裝模作樣了。
周離在翻了兩頁之後,發現這是一本偵探小說,於是悄悄的從吧枱上找了兩根圓珠筆,開始在李子衿的書上悄悄寫寫畫畫——先是在無辜者的名字旁邊寫上不是他們作案的理由,然後又非常貼心的在兇手的名字上用紅色的圓珠筆畫了一個圈,最後又在旁邊用中文標註:這個就是犯人哦,他的妻子做了偽證,因為……
搞定之後,他才心滿意足的將筆放下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將書擺成原來的樣子……心中充滿了一種『這是我應該做的,不用感謝我的』愉悅感。
這令周離忍不住深感自己的惡趣味最近越來越明顯了,然後滿心期待的想像李子衿發現自己的書已經被劇透光了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
這間接的令周離一下午的心情都非常不錯,可惜李子衿下午都沒有繼續去翻那本書,令周離不禁有些失望。
直到晚上六七點鐘剛過,店內高峰期再次到來的時候,他才再次陷入忙碌之中。
就在熙攘的人聲之中,他忽然感覺到口袋中的震動,原本以為是盧弱水的打過來的,但是看清楚來電姓名的時候卻愣了一下,是符命。
不知為何,他忽然感覺到一陣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