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國寺的萬姓交易大會向來萬眾矚目,作為東京城內一大盛事,當天所能匯聚過來的百姓數目可謂驚人。
人多了自然熱鬧,整整一天無論寺內何處都是人聲鼎沸。
可是此刻的廊廡內院門口,卻極為異常的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寂靜之中。
剛才還有很多人想要擠上前來對丁陽動手,可如今這些人卻只是看見他都渾身發冷。
尤其丁陽向前隨意走動幾步,便直接讓他所面對方向的眾人情不自禁後退幾步。剛才所發生的一幕太過於恐怖,誰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情況。
只見這位七星道長隨意揮揮手而已,明顯是連半片雲彩都無法帶走。可是胡六那麼一個精壯的小伙子,居然就慘叫一聲憑空倒飛了出去。
若說其中沒有緣故,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相信。
於是風輕雲淡的丁陽在別人看來,簡直恍若白晝見鬼般驚恐至極。
就算幾個和尚自認對方不敢真的對他們做什麼,這時候也都有些緊張不已:「你……你要做什麼?別……別過來!」
發現大家對電棍的這次亮相極為震驚,丁陽也悄悄鬆了口氣:「哦,沒事兒,貧道就是想問問胡六,現在還認為貧道就是那個什麼李小乙嗎?」
胡六被電棍最大頻率一擊,幾乎當場暈了過去。
這種渾身如針扎般的感覺帶給了他難以想像的痛苦,更關鍵是心中的驚駭——眼前這個道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呀?
稍稍緩了緩精神後看見丁陽近在咫尺的笑臉,胡六就像見到了魔鬼,瘋狂的搖頭,隨後更是強掙扎着連連叩頭不已:「小人糊塗,被豬油蒙了心。剛才那些話全都是小人瞎編出來的,還請真人千萬不要再計較了。饒過小人這一次吧!求求您了,真人!大仙!」
「這麼說我的確不是什麼李小乙嘍?」
「不,當然不是。那全都是小人瞎編的,小人從前根本不認識您老人家!」
「大聲一點!」
特意反覆確認了幾句後,儘量讓所有人都聽清楚了之後,丁陽才笑眯眯的轉向空信和尚:「這下事實很清楚了吧?」
「你……你……這位施主,即便胡施主有錯,也不過是認錯人罷了。你又何必要下此毒手?光天化日之下,真以為沒有了王法嗎?」
「王法?任憑這潑才肆意污衊貧道宗門,才是真的沒有了王法呢!」剛才還一臉風輕雲淡的丁陽瞬間氣勢一變,頓時透出咄咄逼人的銳利:「便是崑崙山西王母召開蟠桃盛會,也不敢對鄙派無禮。此等輩小人,居然膽敢污衊?真以為貧道的掌心雷是吃素的麼!」
西王母蟠桃盛會?
嘖嘖,好高大上的東東呀!
就算完全不明白人家說的是什麼,可至少能讓人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至於掌心雷,我的乖乖喲!
剛才那一下居然是打出了傳說中掌心雷!
這可是無數人聽說過的道家法門,卻沒想到今天能親眼看見。
隨着丁陽話音落下,現場隨即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之聲。都是眾人在私下議論,爭辯自家剛才早就看出來了丁陽的不同凡響。
至於掌心雷什麼的,更有人信誓旦旦表示剛才有電光閃過,耳際還有雷鳴之聲轟動。
如此再看丁陽,果然越看越覺得不同凡響,越看越有高人一等的氣派!
瞧瞧,人家這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呢!
而丁陽此刻卻不再多說什麼,反倒不慌不忙的轉身,優哉游哉朝回走去。
哼,只有給你們留下一個永恆的背影,才能讓你們真正意識到哥究竟是多偉大!
旁人面面相覷之際,章義激動的渾身發抖。
那種心潮澎湃的感覺無以言喻,恨不得高聲向周圍呼喚:「這位七星道長可是向我許諾過滔天富貴的仙緣呢!」
一時間,更仿佛有無數的力量湧上身來。
再看周圍頓時自覺高人一等,眼見丁陽走開也急忙跟在後面追去,還不忘回過頭來狠狠啐了一口:「呸!一幫有眼無珠的東西!」
等到丁陽漫步回到樹下,之前所發生的一切早已被廊廡內的諸多江湖術士們看在眼中。
此前還在嘲諷的眾人幾乎立時轉了性情,望向丁陽的目光全都變得熱情焦灼起來——看見沒有?人家這才是有大本事的真人呢!
怪不得敢來大相國寺裏面掛出開光賜福的招牌呢?
先不提其他,就憑人家那一手掌心雷便足夠了!
這樣的本事和道行,人家有什麼必要再來騙錢呢?隨便到那家豪門世家當中露兩手,也肯定會被當做活神仙一樣給供奉起來。
無論是穿衣吃飯,還是伺候奉承都絕對會是第一流的待遇!
這年頭,憑本事吃飯走遍天下都是的不怕的。
轉了心思的這些人頓時都想着是不是湊過去拉拉關係,看看能不能和這個崑崙山一本道的七星真人搭上線。雖說一本道是沒聽說過,可耐不住七星真人的確有本事呀!
有這樣本事的弟子在俗世行走,想必一本道的宗門也是極其厲害的。
至於為何誰都沒聽說過,大約這才是真正修道宗門的風格。越是高深厲害的門派,越是可能只對有緣人開啟。而接觸過的有緣人,誰又會把這樣的經歷輕易示人?
仔細想想,越是琢磨就越覺得一本道高深莫測!
周圍的這些江湖術士們都動了心思,何況其餘那些尋常百姓呢?
着實剛才丁陽顯露的那一手掌心雷過於驚世駭俗,能夠在揮手之間將胡六憑空擊飛出去很遠,絕對不是等閒之輩所能做到的小事情。
只是大家此前都聽信了和尚們的忽悠,對於七星道長失了尊重,也不知道現在湊過去,人家還會不會計較呀?
儘管都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可那位七星道長剛才可是就在眼前甩出了一記掌心雷,把胡六打的氣息奄奄。足見修道中人也未必都是好脾氣的!
現在湊上前去萬一沒能討到好,挨上一記掌心雷可不是鬧着玩的。
丁陽絕對沒想到因為他展現出來的高人風範有點太高了,反而讓很多人敬畏有加,卻不敢上前親近。
尤其隨着更多人看見胡六解開衣衫,露出胸前略顯烏青焦灼的傷痕後,更是一方面大肆驚嘆七星真人手段不凡,另一方面也是愈發的畏縮不前。
回去後起初丁陽也很納悶,剛才不是他已經從環境到動作,從姿態到心理,全方位的營造出來足夠的壓力了嗎?怎麼這些人還不找過來開光呢?
不過為了維持剛才營造出來的高人形象,他不可能再明示或者暗示章義招攬客人去。
又過了差不多快半個時辰,依舊沒有人上門來求賜福開光不說,反而丁陽感覺眾人看他的目光已經有些變化了。
若說之前是敬畏外加仰慕的神采,此刻則變成了猶疑和鄙視。
這都是什麼情況呀?
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最終還是忍不住偷偷讓章義去打聽打聽情況。
結果等章義回來,卻是滿臉的憤慨之色。
「怎麼了?四郎為何如此模樣?莫非有誰得罪了四郎?」
「不,仙長您誤會了,實在是小人不知道該怎麼向您說出來。您道為何沒有人過來,竟是那些和尚們又耍了新的花招!他們……他們說……」
眼看章義氣的滿臉通紅,丁陽也有點好奇不已:「你的意思是說和尚們又搗鬼了?」
「可不是嘛!方才真人您走後不久,和尚們就聽旁邊有人指出了那個胡六的身份——據說就是個在錄事巷娼寮妓寨中混吃混喝的騙子。」
「這又什麼不對嗎?不是愈發證明他之前所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平白污衊嗎?」丁陽想不明白這個消息會對自己產生什麼惡劣影響。
「仙長,您就是太過於率真,不知道這塵世間人心之險惡!呸,虧那幾個和尚還是出家人,竟然可以這般胡亂攀咬,也不怕墜入拔舌地獄!」
章義越是狠狠不平,越發讓丁陽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四郎,你還是把話說清楚一點!這般閃閃躲躲,實在讓貧道着急。」
「是,小人只是氣不過。那些和尚居然就因為胡六的身份被揭穿了,然後對外宣佈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全都是您和胡六暗中商量好的,是做戲給人看!」
「哈?」這下丁陽真的傻眼了,和尚們這腦洞也開的未免太大了吧!
不過他們腦洞開這麼大,難道其他人都是傻瓜,還真會相信這種毫無根據的猜測不成?
提起這個章義就又氣憤起來:「可不是麼!就是因為那空信和尚平日裏有些名望,居然還真的有人相信他這話。而胡六那廝見勢不妙又早早的溜走了,現在連個證人都找不見,最後生生把這罪名硬栽倒仙長您頭上了。」
丁陽終於明白問題出在什麼環節上面了,他還是小看了古人的智慧。
在這種需要藉助名望和公信力的層次上說到底他也還是和人家本地土著沒法比,先天劣勢太大了。縱然有他精彩的演出,可對方卻也很快找到了破綻發動宣傳攻擊。
偏偏他的掌心雷還只能是做做樣子,儘量以心理攻擊為主。若當真不顧一切出手,誰都無法預計結果。萬一好歹沒兜住而漏了餡兒,那他的計劃就全糟了。
那到底應該怎麼辦,才能破除掉和尚的這份陰招呢?
「四郎,你先給我講一講,到底他們是怎麼給別人說的!」如今之計,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另外,再給我仔細說說空信和尚這個人!」
意外困難加身,丁陽心中卻升起了前所未有的鬥志:我就不信了,領先一千年的信息優勢還能被你們這些個土著和尚們給破壞了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