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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假扮沐睿的人看了又看,黔國公沐昌祚才又輕咽了一口唾沫,站起身,朝那人拱了拱手。筆硯閣 www.biyange.net
「攝天門,果然名不虛傳。」
黔國公沐昌祚不是沒委託過攝天門做事,但見識今日這般詭異的「用法」,卻是頭一回。
他緩步行至翎鈞身旁,從袖袋裏摸出了一張價值千兩黃金的金票,雙手遞到了翎鈞的面前,「這幾日,阿睿臥病在床,少不得三殿下幫忙打點,我這當人父親的沒用,幫不上什麼忙,卻也總不好讓三殿下費心費力還貼銀子,今日出門匆忙,沒帶許多,還盼三殿下不要嫌棄推拒才好。」
「我跟阿睿的交情,又豈是這點兒銀子般淺薄。」
「國公這般見外,可就是不拿我當自己人了。」
翎鈞笑着伸手,推回了黔國公沐昌祚遞來的金票,才站起身來,衝着還坐在桌邊的徐維康點了點頭,「昨日捉的那幾人,也使人送去清吏司吧,你跟魏國公支應一聲,晚上去我那裏歇下,莫讓他知道你帶着傷進地牢那種陰濕地方,再對阿睿生了記恨。」
徐維康點頭答應了一聲,就起身出門,臨到門口,才像是剛剛記起,忘了對黔國公沐昌祚行禮,迴轉身,對他抱了抱拳。
「國公若無要事,可於半個時辰後回返燕京,攜府兵往清吏司門口討人。」
「倘夫人閒暇,親往打砸一番更佳。」
說完這句,徐維康才把目光轉向了站在屋子裏的假沐睿,客氣地對他點了點頭,「阿睿傷重,一會兒上了馬車,還請扮得虛弱一些,下山這一路,會有人背你。」
……
翎鈞和徐維康帶着假扮沐睿的人,跟着清吏司的人走了。
黔國公沐昌祚閉合房門,緩步走回了沐睿床邊,在凳子上重新坐了下來。
兩人相對而坐,許久都沒有說話。
「睿兒。」
黔國公沐昌祚像是糾結了很久,才開口喚了沐睿一聲。
「父親請講。」
沐睿微微側頭,看向黔國公沐昌祚,神色平淡,仿佛早已習慣了安靜。
「那位……你喚她夫人的,可有婚配?」
想起前一日,孛兒只斤氏跟他提過的事兒,黔國公沐昌祚本能的抿了下唇瓣。
原本,他是覺得孛兒只斤氏跟他提的那事兒,是有些胡鬧的,但今日所見,卻是覺得,如果,當真是如孛兒只斤氏說的那般,興許,也沒什麼不好。
「曾受父母之命,有過一段露水,後遭那無恥之徒背棄,便斬了孽緣,如今,已是孑然一身。」
「父親問這做什麼?」
沐睿擰了下眉,看向黔國公沐昌祚的目光里,本能的帶出了牴觸。
「你莫要誤會。」
見沐睿看向自己的目光裏帶了不喜,黔國公沐昌祚先是一愣,繼而,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姑娘雖長相普通,身世也算不得好。」
「還嫁過人。」
說到這裏,黔國公沐昌祚深深的吸了口氣,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沐睿的手臂,跟他說明了自己的態度,「可我瞧着,她是個溫柔賢淑的孩子,待你也用心,你若也對她有意,便娶了她做平妻吧。」
「你,你,父親,你,你莫要胡說!」
沐睿做夢都沒想到,黔國公沐昌祚會突然跟他說這種話出來。
他的確覺得柳輕心不錯,也不是沒生過妄念,但他很清楚,自己能做什麼和該做什麼。
她可以是他的夢裏人,也只能是他的夢裏人。
「這有什麼可害羞的。」
「你年紀也不小了,娶妻納妾,本就理所應當。」
瞧沐睿緊張的身子都繃緊了,黔國公沐昌祚不禁一笑,拖着凳子往他近前湊了湊,繼續跟他說服道,「若非她嫁過人,不好上公府的譜錄,你便是想娶了她做嫡妻,為父也不會阻你。」
「睿兒,聽為父一句勸,人生在世,能有幸遇上心儀之人,那人也待你真心的,便是老天給的最大造化。」
「功名利祿凡塵事,至不濟,就是多費些心思,多熬上幾年罷了,可莫要為了面子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錯過能伴你餘生的那人啊!」
與其他出身名門的人不同,黔國公沐昌祚這「異類」,從未將世族聯姻當做理所應當。
一如許多年前,他錯認了自己的心上人,便像條瘋狗一樣,不顧所有人的譏笑嘲諷,硬是把一個已經淪落風塵的女子,使十六抬的大紅花轎,從正門抬進了黔國公府一樣。
這些年,他一直在被人戳脊梁骨,被人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但他從未在意,也從不辯解,直到發現……自己是犯了蠢,遭了人蒙蔽,錯付了真情,讓真正與自己盟誓的心悅之人遭了這許多年的委屈,才悔不當初……
「父親不要再說了。」
「我與夫人,只是較旁人多了些手足之誼,並無其他。」
沐睿抿了下唇瓣,把臉轉向了床的內側,不與黔國公沐昌祚對視,「父親這般妄測,可讓兒子以後如何做人。」
黔國公沐昌祚一言不發地盯着沐睿看了許久,末了,終是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罷了。」
「你也不是個孩子了。」
「想如何做,該如何做,總有你覺得妥當的決斷。」
說罷,黔國公沐昌祚深深的吸了口氣,伸手,輕輕的摸了摸沐睿的發頂,「為父只盼,將來,你莫要對今日決斷後悔才好。」
「時候不早,父親早些回城去吧。」
「三爺於兒子微末之時不棄,以國士之禮相待,兒子自當湧泉以報,為其奉劍執韁。」
沐睿沒有回頭,也沒有接黔國公沐昌祚的話,只笑着仰起頭,看向了幔帳的一角,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兒子曾於幼時聽先生教訓,並深以為然,男子生於世間,所言所行,皆當俯仰於天地,無愧於本心。」
「兒子此生所求,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盼父親成全!」
沐睿的話,讓黔國公沐昌祚愣了一下。
「或許,先皇是對的。」
「你會是個武勛,大明朝的股肱之臣。」
說罷,黔國公沐昌祚嘆了口氣,從衣袖裏取了帕子出來,遞到了沐睿的面前,「此路崎嶇,行之當如臨危履冰,鹿伏鶴行方有望善終,你既已立誓,便如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