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剎那芳華 241、燃燒自己,不留遺憾(大結局)

    五年後的清明節,京郊黑龍潭,市衛生局黨校後山,「救死扶傷紀念壇」。隨夢小說網 http://www.suimeng.co/

    芳華手捧一個花籃,恭敬地擺放到白色的紀念壇前。

    外觀如一個扁扁的金字塔的紀念壇上,錯落有致地鑲着九塊方形黑色石頭,上面是九位烈士的頭像浮雕。

    他們是五年前犧牲在京城那場抗擊非典戰鬥中的九名醫務工作者。

    當年,五百多名醫護人員先後因公感染了sars病毒,而這九位勇士更是以他們的犧牲,換來了一個醫務工作者的地位空前高漲的年代。

    他們因此被追認為烈士。

    可是烈士們連骨灰也沒有留下,而且還是在犧牲三年後,有關方面才在京城的郊區,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設立了這麼一個紀念壇。

    當然,有總比沒有強。可是,有時候,有還不如沒有。

    去年,衛生局還組織了幾百名醫務工作者集體來這裏公祭。今年,就只有幾十名自發前來追悼前輩的醫務人員了。

    而烈士們為之服務和犧牲的民眾,已經遺忘了當年的情形。而烈士們的同行同事們,也從「天使」再次成為了「狼」。

    這是一個「桔」與「枳」的問題?抑或是「土地」的問題?

    芳華只是名小小的醫生,儘自己的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對於制度她無力觸動,更無力去改變國人對這個職業從業者的偏見。

    她和幾百萬身心疲憊的同行一樣,只是默默做事,拿着與這份高風險、高知識、高成本的職業不相稱的收入,還要無奈地當着制度和高層們的替罪羊。

    今天,她和朋友們來到這裏,與其說是緬懷前輩,不如說是求得一些精神上的安慰和動力。

    真的猛士,要敢於直面淋漓的鮮血,也要敢於面對慘澹的人生和無奈的現實。

    張永在三鞠躬後,又走到旁邊那塊「北京抗擊非典大事記」的石碑前,默默讀着上面的文字,也默默回憶着五年前那幾個月驚心動魄的經歷。

    海闊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走吧,老張!這些老掉牙的東西,不看也知道啦。」

    張永在他的擊打下輕輕咳嗽了兩聲。

    當年他雖然從病魔手裏僥倖撿了條性命,但還是留下了些許肺部的後遺症。不過比起另外那些使用了超大劑量激素的康復患者,他已經很幸運了。

    張永跟着海闊一邊往台階下走去,一邊說道:「抗擊非典的勝利?哪有勝利啊!」

    白芸在前面聽到了,反駁道:「誒,老張,怎麼說話的?自己否定自己的功績啊?當年要不是你們全力以赴,那場疫情還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張永苦笑一聲:「政府說勝利,那是政治的需要。我們可是學醫的,也說勝利,那可就太——,太要不得了。」

    白芸氣得扭過頭,不理這個嚴肅較真的老班長了。她一手抱起芳華的女兒菲菲,一手拉着自己的兒子阿飛,徑自走下台階,

    芳華本來是和張永的愛人小李並肩走着、說着話,見此情形後笑了笑,喊了一聲「老白,慢點」便跟了過去。

    她上前拍了拍菲菲,示意她下來:「白姨抱着怪累的,菲菲啊,我們自己走路,好不好?你看,阿飛哥哥都自己走呢。」

    菲菲便轉過頭對白芸嬌聲說道:「白姨,菲菲自己能走。」

    白芸卻又抱緊了小姑娘的身子,哄着她:「菲菲乖,等我們下了台階,白姨就讓菲菲自己走。」

    幾步下了台階,白芸放下菲菲,又讓兒子拉着菲菲的小手:「帶妹妹一塊玩去吧!別欺負妹妹啊!」

    五歲的阿飛已經不是嬰兒時期那副圓頭圓腦的模樣了,倒是有些乃父方臉虎目的風範。

    他點點頭,對老媽的囉嗦有點不耐煩地說了聲:「知道啦!」

    看兩個小孩手拉手地朝前走了,白芸這才對芳華嗔道:「一個小丫頭能有多重,我還抱不動啦?」

    芳華笑了笑:「我說,你也別生張永的氣。他,你還不知道嗎?一貫正統得不得了。不過,他說的話也沒錯啊!我們對非典,還真的不能說『戰勝』了。對病毒,我們沒有特效藥。就是以前還能控制的那些細菌,現在也出現越來越多的抗藥株了。who不是說了嗎?藥物失去作用的速度與科學家發現新藥物的速度差不多!總有一天,人類將會面對沒有任何藥物可以制服的『超級病原體』。」

    白芸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我當然知道了。不過,這也不能否定當年抗非典的成績啊!」

    張永在後面說道:「如果一場洪水來了,村長招呼村民們趕緊跑到山上避險。然後洪水退了,村民們回到家園,人雖然沒事,但家已經被毀了。而這時候,村長說,我們戰勝了洪水。這能叫戰勝嗎?」

    芳華又批評張永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你這麼說,也偏激了點!其實我也很痛心,如果一開始的時候,衛生部和政府能夠有些『作為』,而不是捂着蓋着的,在應對危機的時候舉措完全失當,我們應該能更好地控制疫情的。

    不過,那也的確是從沒遇到的突發疫情。後來經過非典的洗禮,我們國家在對付致死率更高的禽流感時,不是表現出色嗎?

    而且,在非典最嚴重的時候,也多虧上頭採取了強有力的補救措施。如果不是中央和軍委果斷下令調集全軍醫療兵,成立小湯山醫院來集中收治非典病人,當時的事態還真的沒那麼容易控制下來。」

    張永倒也贊同這一點:「嗯,這我承認,部隊的素質就是高!一聲令下,六個小時內,首批軍醫就集結出發了;七天時間,就完成了標準傳染病醫院的建設並能投入使用,而且來自全軍的1200多名醫護戰士也在十餘天內就迅速就位了。

    小湯山醫院的醫療成績也真是個奇蹟!病死率是全球的最低,才1.2%,而且做到了醫護人員零感染!說實在的,不是強大的中央集權制度,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在對付各種災難事故的時候,我們的制度還是有優越性的。只不過,可惜啊,可惜……」

    芳華知道他在可惜什麼。

    可惜血清療法沒有推廣開來,因為沒有充足的血清來源;可惜後來的治療中還是使用了超大劑量的激素,因為為了政治影響要控制死亡率,也就沒人敢承擔風險;可惜很多人雖然戰勝了sars病魔,卻遺留了骨頭壞死、肺纖維化等終身疾患。

    所以張永會說,我們其實並沒有戰勝非典。

    這,一直是醫學所固有的遺憾。

    在醫學的發展史上,在對疾病的鬥爭中所取得的一點點進步和勝利,其實都是以無數人的生命和健康為代價換來的。

    醫學永遠是門不成熟的科學,要在痛苦中不斷地進步。

    就像當年江波的病,芳華對它束手無策。但如今,她手裏經治的很多膠質瘤患者,術後生存時間已經超過了五年,達到了臨床治癒標準。

    芳華常常想,江大哥要是再晚幾年得病,也許就不會英年早逝了。

    她在家中的書柜上一直擺放着自己第一次穿上軍裝和江波在301花園中的合影。這合影是和其他親朋好友的合影照片擺在一起的。

    只是每次當她打掃衛生的時候,都會更加小心地擦着這個相框,也會在這張合影上多凝視片刻。

    才五歲的菲菲也會幫着媽媽做家務,她拿着一塊清洗過的乾淨抹布來換芳華手中的髒抹布。

    芳華接過乾淨抹布,又擦拭了一遍這個相框,然後將它端端正正地放在架子上。

    菲菲爬上旁邊的椅子,然後趴在芳華的肩頭,看着那相片問道:「媽媽,這叔叔叫什麼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這個叔叔啊?」

    「哦,你就叫他江叔叔好了。」

    「媽媽,江叔叔好厲害啊,你還掛着紅牌的時候,他就是中校了。那他現在是不是將軍了?」

    菲菲經常在醫院院子裏看到來來往往的解放軍叔叔,自然對軍銜不陌生。

    「不,他不是將軍。不過,他做的貢獻不亞於將軍。」

    「媽媽,你是不是和江叔叔是好朋友?「

    「是啊,很好的朋友。他教會媽媽很多東西。」

    「江叔叔是教官嗎?」

    「呃,不是,江叔叔只是以他的行動告訴媽媽,該如何去生活。」

    「該如何生活?」菲菲重複着芳華的話,像是在發問。

    「就是要始終相信生活中存在着美好的東西,並且堅定不移地去維護它們。」

    這對菲菲來說有點深奧了,她不管了,直接問自己感興趣的話:「媽媽,江叔叔,他怎麼不來我們家玩啊?」

    芳華轉身抱起女兒:「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這裏照片上的人我都見過啦!太爺爺,大姑奶奶,小姑奶奶,還有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舅舅舅媽和林林哥,乾爸乾媽,海叔白姨和阿飛哥,張叔李姨和小張哥,……」

    菲菲指點着照片上的人,一個不拉、長幼有序地念叨着:「還有紀爺爺、鄧爺爺、高伯伯,袁叔叔,德叔叔,……。可是,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江叔叔啊?他到哪兒去了?」

    芳華把菲菲放在地上,拉着她去衛生間裏洗手。

    「江叔叔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不能來看媽媽和菲菲一家人了。」

    「那我們去看他好不好?」

    芳華笑了笑,說道:「好啊!不過,要等媽媽老了,做不了手術了,沒事可幹了,才能去看江叔叔。否則啊,他會把媽媽趕回來的。」

    「噢——,要等那麼久啊。」

    「怎麼?你很想去看江叔叔嗎?」

    「是啊,我喜歡江叔叔。」

    「為什麼?你又沒見過他?」

    「因為江叔叔長得好看啊!」

    好吧,芳華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可是很會以貌取人的。

    在見過的叔叔阿姨中,她就最喜歡遠在成都、只相處過不到一年多的乾媽曼麗,平時總是念叨着我乾媽怎樣怎樣的。這讓近在咫尺,常接她去家裏玩,疼她超過了自己親兒子的海闊白芸兩口子都很嫉妒。

    芳華俯下身來,逗着女兒:「是嗎?他有多好看?有爸爸好看嗎?」

    菲菲皺起眉頭,咬着嘴唇,思想鬥爭了一會兒,才仰頭說道:「沒爸爸好看。」

    聲音有些顫抖,顯然是底氣不足。

    芳華心裏暗笑,一邊給她擦手,一邊說:「真的麼?別人可都說了,江叔叔比爸爸好看呢!」

    這下,小姑娘的聲音大起來了:「不要,爸爸才是最好看的!」

    芳華看着她一副捍衛真理的表情,心裏都快笑死了。

    「嗯,好好好,爸爸最好看!算你有良心,不枉你爸那麼疼你。」

    「對哦,媽媽,快點啦,快點去機場接爸爸啊!」

    「嗯,知道了。還有兩個多小時呢,來得及!」

    「媽媽,姨婆去看小晨叔叔了,那中午菲菲是不是可以吃到爸爸炒的菜啦?」

    「可以啊,只要你爸爸坐長途飛機不累的話。」

    「噢——,那還是等爸爸休息好了,再做菜給菲菲吃吧。」


    這麼乖巧的菲菲,難怪所有的人都會疼她。

    芳華抱起菲菲,仔細看了看她的小臉。

    這小妞果然是越長越漂亮,也越長越像她爸爸了,特別是一雙烏溜溜的會說話的大眼睛,更是像極了嘉輝。只是她的臉形和嘴唇還有些自己的影子,而且眉毛和鼻子又要比爸爸的線條更柔和一些。

    菲菲是個綜合了父母優點的漂亮寶貝兒。

    芳華笑着對乖女兒說:「怎麼?媽媽做得不好吃嗎?非要吃爸爸炒的菜?」

    菲菲摟住芳華的脖子說:「好吃,媽媽做的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了。爸爸做的比媽媽做的還要好吃。」

    芳華笑得肩頭髮抖:真會說話啊,誰都不得罪!

    她拍了拍女兒的小屁股:「好啦,小馬屁精!走,出發,接爸爸去!」

    芳華開着車帶上女兒,來到首都機場,在乘客大廳出口處,等待從美國飛來的航班的到港。

    五年前,非典結束後沒多久,嘉輝那幾篇關於腫瘤幹細胞的論文一發表,很快引起了國際腫瘤研究界的轟動。

    在阿列克斯教授的推薦下,他得到了美國md安德森癌症中心的邀請,參與一項多學科協作的癌症研究計劃。

    這是世界上公認的最好的癌症中心,有着雄厚的臨床科研實力。而嘉輝參與的項目也是得到美國國家癌症研究所長期資助的研究項目。

    這裏先進的實驗設備和充足的研究經費,都是嘉輝暫時在國內無法得到的。所以,芳華立刻讓嘉輝接受邀請,出國做博士後研究工作。

    在嘉輝還有些猶豫不舍的時候,芳華說:「如果你是個庸才,我自然也會踏踏實實地守着你過日子。可是,你有那麼聰明的頭腦,還有善於創新的科研能力,以及不隨波逐流的科研思維,我可不能看着你在國內就這麼被埋沒了。你去吧,好好做出一番成績,等國內的科研環境好點了,或者等你的名氣大到不會受人壓制的時候,再回來!」

    就這樣,為了實現兩人共同的醫學夢想,嘉輝再一次遠渡重洋,暫時離開了他的嬌妻愛女。

    其實,對芳華來說,這五年倒並不比嘉輝留學的那些年更難熬。因為現在,嘉輝有條件隔個三五月就回國探親一次。

    而且兩年前,在芳華完成了在職博士學位的學習後,總醫院也批准了她去安德森癌症中心做訪問學者的請求。

    芳華在休斯頓和嘉輝團聚了一年。這一年同出同進固然是很幸福,但更重要的是,安德森中心同時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神經外科的臨床和研究機構。芳華在這裏進行了膠質瘤個體化綜合治療的研究。此外,她在和來自世界各地的同行們的學習交流中,臨床知識和技能進一步得到了提升。

    一年前,她如期回國,還沒來得及回四川的父母那裏看望女兒,又接到院黨委的命令,去川藏交界的一個貧困縣參加醫療援建工作。

    她只得在路過成都的時候,匆匆去公公婆婆家看了一眼女兒。平時只是通過視頻和爸媽聊天的菲菲,見到媽媽後高興得不得了。但是等過了幾個小時,當菲菲知道芳華又要走的時候,哭得是聲嘶力竭,讓跑出門外的芳華也哭得淚如雨下。

    只是為了完成任務,芳華只能狠狠心,對不起女兒了。

    她跟着醫療隊來到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原藏區。這裏的條件自然是艱苦的,吃住都比北京差遠了,讓芳華很是不習慣。在空氣含氧量只有內地一半的條件下,每天還要進行繁重的工作。

    但芳華在這個沒有網絡,通訊不便的地方一呆就是半年。她手把手地教會當地醫生做簡單的腦外傷和腦出血的手術,從開始的自己做、學生參觀,到學生做、自己幫忙,一直到自己不上台而學生也能自己獨立完成手術。

    當她完成任務離開的時候,當地政府和醫院送給她神經外科「榮譽主任」的聘書。

    不過,當她接了女兒回到北京後,總醫院也根據她這些年的優異表現,很快批准她晉升了副主任醫師。

    才不能近仙者,不可為醫。

    這些年來,芳華憑藉自己千錘百鍊得來的精妙醫術,在國內外神經外科界都得到了老前輩們的肯定。

    她用神經內窺鏡輔助進行顯微外科手術的錄像,被當做教學錄像在諾道夫公司開辦在世界各地的培訓班上反覆播放,自然她的大名已經被很多同行所熟知。

    她在顱底外科手術入路的多次創新,也得到了同行們的肯定。在兩年前的世界神經外科大會上,經德國的神經外科學界名宿s教授提議,代表們討論後一致通過一項議案:將芳華設計的一種手術新路徑,命名為「林氏入徑」。這是亞洲第二位獲此殊榮的神經外科醫師。

    她在讀博士的三年裏,和何超合作開發成功了國產神經外科手術導航系統。此外海闊主持開發的國產腦起搏器也研製成功,進入了臨床試驗階段。這些項目,會大大降低國內病人手術的成本。

    而芳華還將和海闊的公司繼續合作,開發神經外科醫師的模擬手術訓練系統。這個項目一旦開發成功,將會大大縮短神經外科青年醫師的成才速度,為國內培養更多更好的神經外科大夫。

    這個課題也得到了以王院士為首的國內老專家們的鼎力支持,他們相信憑着這個項目,以及龐大的病例資源,中國一定可以成為世界神經外科的中心。

    04年,諾道夫公司贊助設立了一個以王院士的名字命名的「中國神經外科醫師年度獎」。該獎旨在表彰對中國神經外科事業發展做出突出貢獻的神經外科醫師。它每年評選一次,獎項包括終身成就獎一名、學術成就獎兩名、青年醫師獎五名。

    該獎一創立,就被視為了中國神經外科領域最高級別的個人榮譽獎,是國內上萬名神經外科醫師奮鬥的目標。

    芳華憑着這些年做出的成績,毫無爭議地被中國醫師協會神經外科醫師分會授予了07年度「中國神經外科青年醫師獎」。她是目前為止獲獎年齡最小的青年醫師,同時也是唯一的女醫師。

    所謂厚積薄發,經過多年的積澱,她已經成為本專業領域一位惹人注目的青年名醫。

    這些年,驅使她不斷努力進步的動力,是來自很多平凡而偉大的人們給她的啟示——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燃燒自己,不留遺憾。

    芳華自問她重生的這一輩子,也算是做到了燃燒自己;雖不敢說不留遺憾,但可以說一生清清白白,問心無愧。

    不過,芳華也覺得自己對一個人還是有所虧欠的。

    那就是她的寶貝女兒——菲菲。

    嘉輝也和她懷着同樣的心理,所以兩個人在和女兒相處的時候,都是有求必應,極度地寵愛着共同的寶貝兒。

    菲菲從三歲多就被送回老家,不是在成都跟着爺爺奶奶,就是在綿陽跟着姥姥姥爺,有時也在舅舅舅媽家或者乾爹乾媽家呆一段時間。即使以前她在北京的時候,也是經常在周末被接到白姨的家裏,跟着阿飛哥一起學鋼琴。因為芳華沒時間帶她去學習班,就揩海家大少的油,一起跟着私人教師學了。

    從小「四處流浪」的經歷,倒讓菲菲出落得益發可愛和乖巧。別人對她好,她也會對別人更好,所以她每到一處,總是能得到各位長輩們的疼愛。

    儘管芳華和嘉輝都是不太稱職的父母,但菲菲卻是個誰都想要擁有的貼心的女兒。

    即使他們兩個和菲菲聚少離多,女兒卻依然清楚地記得自己的爸爸媽媽是誰。

    好在這大半年來,芳華不再東跑西顛而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北京,可以天天陪女兒,倒也和女兒迅速消弭了分離一年半的陌生。

    而嘉輝也因為要準備回國了,經常不到兩個月就回來一次,一回來就呆上十天半月的,也用他的寵愛和美食慢慢籠絡了女兒的心。菲菲對她爸爸可是崇拜加熱愛,感情好得讓芳華嫉妒。

    即使是在他回美國的日子裏,早就學會上網的菲菲也要天天和爸爸在網上親親熱熱地聊天。

    有時,芳華湊在她身後,想要和嘉輝說幾句,菲菲還不樂意:「媽媽,你好好看你的解剖圖去,別打擾我和爸爸聊天。」

    芳華沖電腦屏幕上的嘉輝聳聳肩:「看到沒?你的白雪公主發話了,不讓我這個後媽和你說話咧。」

    然後灰溜溜地躲在一邊看自己的專業書,但也會偷偷豎起耳朵聽那兩父女傻氣而無聊的對話。

    最後,到菲菲該睡覺的時候,她才依依不捨地被吳嬢帶走了。而芳華這才趕緊和嘉輝聊上幾句,然後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芳華因為對女兒心懷愧疚,所以一直在她面前做小伏低的,從來沒罵過菲菲,更別說動她一個手指頭了。

    因為這麼乖的寶貝兒,不但自己捨不得罵,就是菲菲強大的粉絲親友團也會讓她吃不了兜着走的。

    白芸常對芳華說:「沒見過比菲菲更惹人疼的小孩子了。」

    此時,芳華就會想起菲菲三四歲就常常被迫和父母分別時大哭的模樣。

    她的懂事,其實都是被父母磨練出來的。當然,也就更讓人心疼了。

    芳華還在回憶着這些往事,感慨時間過得可真快,不知不覺間菲菲都長這麼大了,明年就要上小學了。

    菲菲忽然蹦起來老高,揮着手衝着不遠處喊:「爸爸!爸爸!」

    芳華抬頭,果然見到嘉輝推着行李箱,正向這邊走來。菲菲已經急不可待地甩脫芳華的手,衝着她崇拜的爸爸跑了過去。

    嘉輝也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子,將跑到跟前的女兒一把抱了起來,父女倆親親熱熱地香起面孔來。

    芳華微笑着慢慢走過去,視線卻總不離嘉輝的面孔。

    面對天真的女兒,嘉輝沉靜的臉上也像被染上了朝陽的顏色,笑得那麼燦爛。

    這些年他在國外實驗室埋頭苦幹,四年之內就以第一作者和責任作者的身份,在等醫學權威雜誌發表了二十多篇論文。

    根據sci數據庫顯示,他的這些論文被其他科學家在論文中引用的次數達到了2000多次,這是影響力的最直觀表現。

    而聽說,孫飛所主持的研究項目,這五年來雖也在國外的醫學雜誌上發表了七八篇論文,但無論是雜誌的權威性還是論文的影響力,都遠遠比不上嘉輝一個人的成果。

    據說,科技部的官員已經終止了對孫飛負責的課題研究的後續撥款。

    而兩年前,嘉輝就被教育部和李嘉誠基金會啟動的「長江學者獎勵計劃」特聘為中國協和醫科大學教授,所以他這些年才有不少機會回國講學。去年,嘉輝還獲得了年度長江學者成就獎,獎金100萬元。

    最近半年,嘉輝逐漸結束了在美國那邊的實驗研究,因為中國協和醫科大學和中國醫學科學院已經任命他為國家重點實驗室的主任,而校長兼院長也將自己主持的一項國家973計劃課題的重要子課題撥給嘉輝負責主持。

    這個子課題,預計將在五年內得到總計3000萬的國家財政撥款。另外,嘉輝自己也申請並獲得了國家傑出青年科學基金的資助,啟動研究資金50萬。

    所以,現在國內給嘉輝提供了非常好的科研平台,並讓他可以自由發揮,他自然沒有任何留戀地要離開美國了。

    不過,本來他還有些收尾實驗,應該是在夏天才能全部結束,再回國的。

    但今年年初,芳華就催促他儘量在四月底五月初之前趕回國。

    嘉輝曾問她為什麼這麼急着讓自己回國,而且非要在五月之前。

    芳華只是告訴他——按照軍委的要求,全軍正在組建8支國家級應急救援隊,分別是抗洪搶險應急部隊、地震災害緊急救援隊、核生化應急救援隊、空中緊急運輸服務隊、交通緊急搶險隊、海上應急搜救隊、應急機動通信保障隊、醫療防疫救援隊等8支隊伍。

    這些隊伍總計將達到5萬人的規模,可以將它們理解為在國家遇到各種突發嚴重災害事故時,可以做出快速反應的專業救援部隊。

    在接到軍委指示後,當年臨危受命擔任小湯山醫院院長、打贏非典決戰一仗的新上任的總後衛生部趙岩嶺趙部長,已經下令在軍內各個軍醫大學、大軍區總醫院、軍兵種總醫院組建了十四支國家級應急救援醫療隊。

    芳華作為一名出色的外科軍醫,已經報名並成為了解放軍總醫院應急救援分隊的骨幹。她將隨時待命,在國家最需要的時候,開往搶險救災的醫療前線。

    所以,她要嘉輝快點回來,支持她,並照顧好學齡期的女兒,因為他們已經不能再虧欠女兒了。

    現在,嘉輝終於回來了。芳華緩緩走到了他的面前。

    嘉輝將女兒移到右手臂彎上抱好,左手攬過芳華的腰,將她輕輕帶到懷中。

    兩人四目對視片刻,芳華看着嘉輝溫煦的笑容,也微笑着說了句廢話:「回來啦?」

    嘉輝的笑意更加深了,沒有回答,而是低頭親吻了一下芳華的臉頰。

    大庭廣眾之下,縱然是老夫老妻了,芳華還是微微紅了臉。

    菲菲偏偏還湊趣地說:「我也要香媽媽一下!」

    然後身子一挺,雙手一張,抱住芳華的脖子,「啪」的一聲,一個濕乎乎的吻就印上了芳華的臉。

    芳華好笑地抱穩女兒。寶貝兒香香軟軟的身子,讓她的身心都感到了充實,而心裏更是滿溢着驕傲和憐愛。

    嘉輝則將她們母女一起摟在懷裏,分別親了親一大一小兩張笑臉。

    然後,他的額頭和芳華的相抵,低聲說道:「這次回來,我們一家三口就再也不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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