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入眼還是一片漆黑,迷迷糊糊的腦袋實在是分不清了,自己究竟是睡了很長時間去了呢,還是剛剛睡下了又醒過了過來。走出房,屋子外面的骨頭燈籠依舊亮着,夜風拂來,燈火輕輕搖曳,仿佛就要熄滅,仿佛快要要燃起。
門檻上面坐着一個披頭散髮的鬼,單單從背影瞅着,覺得他是有些可憐。他手裏面拿着一個骨頭雕刻而成形似笛子而非笛子的樂器在唇邊吹着,漆黑幽靜涼風兮兮的夜裏,聲調幽怨,曲調淒婉,頗有一份悲涼的氛圍。
我走近到他身後,伸出手在他雜亂頭髮披蓋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喂,喂,你這手裏拿着的是什麼,看着像是挺有意思似的?」
他回過頭來,被頭髮遮擋住只剩下一絲縫隙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靜默了一會兒,還是將那個形似笛子的樂器遞向了我,他說:「閒着無聊,用骨頭雕刻而成的,形狀有點怪怪,像笛子不是笛子,像簫又不是簫,不過,吹出來的曲調和音色也不比它們差,挺好玩的。」
「是麼?」
他既然遞着,我也就接過了,手上翻轉着看了看,這樂器不太精緻,只有手指般大小,一根破碎骨頭上面簡簡單單的挖了幾個洞,也沒有什麼其他玄機了。
我遞還給了他,走上前與他坐到了一起,冥界的風陰氣很重,吹在身上,比人間的風陰冷得多。不方便在他面前施展仙術,我縮了縮肩膀,雙膝緊並,雙手相環緊抱住雙腿,自己給自己取暖。
突然,有兩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撇過頭看去,旁邊那隻鬼不知道什麼時候察覺到了,將身上外裳脫下來,正要披在我的身上。
「這,這不用了,我不冷。」
我拒絕了他的好意,將披在身上的衣裳拿下,塞進了他的懷裏,與他道:「你穿吧,我不冷。」
這隻鬼沒有答應,又將衣服披在我的肩膀上,「這衣裳小生有洗過,還請姑娘不要嫌棄,冥界這裏一過子時,風就會變得更加冷,如果不多加件衣裳,以姑娘的身子骨,肯定是會受不了的。」
他都這樣說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找理由拒絕了,伸手將肩膀上衣服拉了拉,與他道了聲道,搓了搓冰冷的手掌,對着手掌吹了口氣,問他:「衣裳給了我,你感覺不到冷嗎?」
他搖了搖頭,「有一點,不過還好。在這裏呆這麼長時間了,再冷再苦的時候都經歷過了,現在這一點兒對小生而言,已經算不得什麼了。」說着,他又撇過頭來看着我,說道:「不過姑娘不同,才剛來這裏,身體肯定還沒有適應這裏的環境,如果第一天就被這裏沉鬱的陰風給吹了,對你肯定是有傷害的。」
不得不說,這隻鬼這細微的舉動,這隻字片語的關心,本上神看在眼裏聽在心裏其實還是挺感動的。
「那,謝謝你了。」我對他道了聲謝。
如果可以,真的很希望我之前的猜測是錯誤的,他沒有死,只是睡了一覺,被那隻艷鬼帶到了這裏,這樣,如果後面有機會,我真想帶他離開。
屋子外面的冷風一直吹着,吹個不斷,雖是加了件衣裳,本上神也不得不承認,這鬼地方太冷了,人間天上,我還真沒有遇到過比這裏還有陰冷詭異的地方。
靜默許久,他開口說話了。
他問:「和姑娘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也可以算得上在冥界比較熟識的了,到現在為止,小生還不知姑娘的芳名叫甚麼。」
我回道:「白衹,白衹的白,白衹的衹。」
「哦。」
因為整張臉被頭髮絲遮蓋住了的緣故,此時此刻,我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不過,透過他愉悅的回答聲,我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心情還是有些不錯的,他挺開心。
他又問:「白衹姑娘要找的那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他與白衹姑娘是什麼關係?」
「這……」他這話一問出來,我心底就感覺到有些不舒服,眉目一凜,冷冷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懷疑我?」
「不,不是。」我這態度一變,他立馬變得有點慌張了,急着直搖頭道:「不是懷疑,只是有些好奇。小生是因不屬於這冥界,故而沒有了輪迴的機會,避開了喝孟婆湯,淪落到了這裏,做了只孤魂野鬼。然而的白衹姑娘你說過,你才死沒多久,而你那朋友又是與你一起來,想來你二人剛死不久,應該有鬼差將二人帶去奈何橋上飲孟婆等待輪迴才是,怎麼也來到了這裏?」
我反問:「那方才那條街上的其他鬼呢,難道他們都和你一樣,因為不屬於這裏,所以呆在了這裏沒有了輪迴的機會?」
肯定不可能啊,凡世恩怨與塵世孽障未算清,怎麼可能,這是他說給我聽的。如此,被我反問,他有些乍舌了,呆呆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回過頭小聲道:「那些在這裏困着不得輪迴的鬼,不是因為罪孽太深,就是因為跟小生一樣無辜被帶到了這裏,若不然就是已經死了,而他自己卻是還未察覺。」
死了還未察覺?聽到他說到最後一句,我心裏突然咯噔一聲,有些不舒服了,看着面前這隻鬼,我不想再同他爭論這件事情了,而是擺正了身子,認真回他道:「我要你幫我找的是一個男人,一個頭髮長到了膝蓋,穿着一身赤色長裳,眉宇間有一點朱紅色火焰形狀印記的男子。」
身邊鬼道:「聽白衹姑娘這麼一說,小生覺得白衹姑娘這朋友的裝扮有點不像是鬼,倒和妖精有些像。」
對他此種說話,我表示非常贊同,我微微頷首有些惋惜與他說道:「他活着的時候,其實……其實是個人妖。」
「原來如此。」
身邊這隻鬼恍然大悟,有些同情看着我,「原來,原來姑娘喜歡的人是個人妖。」
「啊?」
我不曉得,他是怎麼通過這兩句簡單的話就斷定了炎墨那廝是我的相好的,僵硬着唇角勉強扯出來一抹淡淡的苦笑,與這隻鬼解釋道:「你誤會了,我跟他不熟,我們就是死得巧,半路上遇到了,然後就一起結伴來到這裏了,其實,在沒有來這裏之前,我跟他根本誰都不認識誰。」
我這樣費力解釋着,身邊那隻鬼卻也不知聽沒聽進去,當沒當真,輕輕地嗯了一聲後,發出了一陣憋得很辛苦的笑聲出來:「呵,呵呵,呵呵呵。」
……不得不說,比我和炎墨那廝笑的更有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