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賀見霜與梅炎之簡單交代兩句,便先帶着雁翎回去蒿山派了。
與此同時,那邊廂,蒿山派來的弟子已經提起刀劍,一窩蜂地衝進叢林裏了。
——當然了,蒿山派的上下可是出了名的團結和感情好。現在居然有人敢欺負自己門派的人,簡直是欺人太甚啊!而且,這幫賊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擄走了一個不單止,還明目張胆地在他們搜山的時候把第二個也擄走,這簡直是完全不把他們蒿山派放在眼裏嘛!
再加上,這一次失蹤的兩個姑娘——一個雁翎,一個尹靈,都是門派里數一數二的美人。平日裏,師兄都好言相待,師弟們都暗暗傾慕,而這幫賊人居然一次性把兩個都擄走了!還把她們弄得如此狼狽,思及此,這幫血氣方剛的弟子就更憤怒了,不等梅炎之招呼,就紛紛衝進了叢林,擼起袖子就揍。
而恰好的是——那群人販子之所以依仗於暗器和小弓箭等遠距離兵器,正是因為他們本身武藝不精,只會一點拳腳功夫。並且這點功夫都用來對抗弱女子了。當他們遇到了蒿山派這種正兒八經學武的江湖門派時,不到半柱香時間就被揍得屁滾尿流,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很快,蒿山派把這批賊人全綁住了,安頓好了失蹤的姑娘,讓她們明日歸家。接着,他們便把這幫賊人送到了德福鎮的官府中去了。蒿山派只是江湖門派,所以這種事情,還是得交給官府處理,才不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然而,把這批人送到官府後,那知府不在意地看了他們幾眼,便說犯人已收監,他會擇日去審問云云,就把蒿山派的人請出去了。
出了官府的門,黎明已經降臨。空蕩蕩的大街也逐漸有民居亮起了燭火了。
路上,秦柏氣呼呼道:「我怎麼感覺那個知府回頭根本不會管這事兒啊!」
&嗯,我也這麼覺得。」余意清背着手跟在後面,懶懶搭腔。
梅炎之淡淡道:「這幫人能明目張胆地多次在檀州幹這種販賣人口的事情,要是背後沒什麼勢力在支持着,我倒真的不相信。這一次,恐怕只是把他們關個一頭半個月,就會放走了吧。」
秦柏失落道:「怎麼能這樣。」
&得無法理解對吧?」余意清揉了揉他的頭髮:「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你無法理解的事情呢。」
一個師兄回頭笑着安慰道:「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讓他們知道燕山這邊不好惹。往後,他們應該不敢過來這邊了。」
且說那邊。
回到蒿山派,尹靈只受了一點輕傷,自行塗藥即可。而雁翎就大不同了。
因為那小短箭是隔着衣服射進了皮肉內,而且每當邁開步子走路,便會不斷牽扯那塊肌肉,所以賀見霜是直接把她橫抱進去,放在床榻上的。
受傷的位置在身後,雁翎只能齜牙咧嘴地趴在了床上。有女弟子小心翼翼地給她把右側大腿的褲子剪開,露出下面的肉,以便等一下取箭。血液有點凝結,黏住了衣物,那幾個女弟子找來了溫水,把凝固的鮮血輕輕抹開,才把黏連的褲子剪成一片片,脫了下來。
雁翎臉上簡直掛了兩條寬麵條淚,默默地等着大夫來。/>
唉,她這個角色原本的宿命就是以慘烈的方式為梅炎之殉情,而在換了個餡兒後,即使已經竭力扭轉了命運,還是逃不過血光之災。[蠟燭][蠟燭][蠟燭]
&一次論幸運e的日常#
對此,門派馬上請來了一位老大夫與他的女弟子一起為雁翎取箭。
沒過多久,那個在睡夢中被敲醒的大夫便打着呵欠,背着藥箱巍顫顫地趕到了。
幸運的是,這種小短箭箭頭很窄小,入肉之後創口不大,也不會很深。所以取箭的時候不會很困難。
這種短箭一般發自一種小型□□,因為殺傷力不足,但是準頭很夠,所以多數都會塗上麻藥使用。恐怕是因為時間來不及,那幫賊人才沒有塗上麻藥,就直接拿去攻擊雁翎兩人了。
雖說取箭不會很困難,但在這個沒有局部麻醉的時代,忍受的疼痛可是實打實的。再說了,那根箭沒入了大腿近一半的深度,當大夫把它從肉里輕輕拉出來的瞬間,牽連到的皮肉也跟着往上扯動,雁翎真是痛得險些昏死過去。那位老大夫只好用針灸給雁翎止痛,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心裏暗暗嘆了一句——中箭還繼續跑步,也難為這小姑娘了。
大夫緩緩地把箭拔出,終於露出了三角箭頭的下方。他小心翼翼地把箭取出後,大夫的女兒連忙按壓止血。大夫把取出的箭放在一邊的白布上,便開始給雁翎清創。
拔箭的過程中,賀見霜一直在門外焦躁地踱步,耳中不斷傳入雁翎壓抑的痛叫聲。他神情晦暗,緩緩握緊了拳頭。
等一切完成後,雁翎已出了滿頭大汗。那大夫推開了門,賀見霜連忙迎上去,那大夫叮囑道:「箭已經取出來了,傷口就在膝後窩上五寸,幸好沒有射中關節,和骨頭也隔着一點距離。現在老夫已經替她包紮好並敷了藥了,今晚得趴着睡。明天開始,每日換一次藥。這個月都別練功了,傷口合口之前不要沾水。」
賀見霜擰着眉,聽得很認真,連連點頭。
那大夫叮囑了一堆注意事項後,便要離開,賀見霜謝過了他。等那大夫走遠了後,他的女兒忽然折返回來幾步,停在了賀見霜面前,臉頰有些紅地道:「我爹忘了說,今晚患者可能會高熱,要讓人在床邊看着。」
賀見霜一愣,隨即沉聲道:「我知道了。」
等人都離開了後,賀見霜推開了雁翎的房門,入眼就是在桌面上的一個布墊,上面放着一根少女小臂長的短箭,箭頭閃爍着銳利的光,箭身滿是鮮血,賀見霜拿起了它,仔細去看,看到似乎還有皮肉黏在上面。他感覺到心臟被猛錘了一拳,緩緩捏緊了那根箭。
隨即,他走進了屏風後,雁翎的腿包紮好了之後,已經蓋好了被子,但是,此時卻只能趴着。
床腳堆着一堆按壓止血的白布,此時白布已經被鮮血染紅,因為匆忙之故,被丟棄在了地面上,還未掃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在室內。
聽到了腳步聲,雁翎睜開了眼睛,臉色蒼白,額角卻全是汗,想必是剛才痛出來的。她朝賀見霜笑了笑:「我喉嚨好干,想喝點水。」
賀見霜倒了一杯暖水,坐到了床邊,雁翎卻因為體位關係喝不了。賀見霜便找了個勺子,舀了一勺子的水,舉到了雁翎唇邊,輕聲道:「喝吧。」
到了下半夜,雁翎果然發起了高熱,且來勢兇險,燒得面紅耳赤、口乾舌燥,惡寒發熱,頭痛欲裂,甚至開始說胡話。明明是夏日的晚上,卻生生要蓋好幾床被子才夠,不然就冷得直發抖。賀見霜不言不語地忙活了一個半夜,餵水、捂汗、冰敷額頭,到了下半夜,雁翎額頭灼人的溫度才逐漸降了下去。
等徹底退了燒後,他餵半醒的雁翎喝了點安神的中藥,便蹲在床邊,輕聲地哄她睡覺,眼中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溫柔,低聲道:「快睡吧,都快天亮了。」
雁翎迷迷糊糊道:「我腿疼,胳膊酸……」
賀見霜輕柔地搬動了一下枕頭,給她墊了個舒服的姿勢:「睡着就不疼了,傷口能好得更快。」
雁翎閉上了眼睛,喃喃道:「唔,那你也去睡吧……」
&等你睡着了再走。」賀見霜溫柔地拍了拍雁翎的肩膀:「起來後要找個師妹給你換身衣服,都濕了。」
雁翎已經快睡着了,沒聽清他說什麼,隨口道:「哦……找你不行嗎?」
賀見霜怔住了,忽然手臂一重,雁翎已經不知不覺睡着了,頭側歪到了他的手臂上。儘管經過了一場不好的回憶,但此時她的嘴角卻仿佛帶着恬靜的微笑入睡。
等她睡着後,賀見霜坐在床邊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給她掖好被子,又把凌亂的頭髮撥到耳後,看她的確是睡熟了,才起身退了出去,悄無聲息地把門掩上了。
回到自己房間,他從床底下翻出了一個長形的木盒。咔噠一聲打開後,裏面躺着一把通體漆黑的兵器。
那是一把精巧的弩,和平常的弩不同,它呈流線型的身型十分狹窄,箭頭箭身均漆黑,一看便不是中原人慣用的弩。
賀見霜把這把弩拿了出來,挽起了袖子,纏繞在手臂上,輕輕扣動了食指,破風聲傳來,遠處的一個花瓶應聲而碎。上前去把那根箭拾起,賀見霜輕撫了一下鋒利的箭頭,眼珠仿佛有凌厲的陰鷙閃過。
——所有敢傷害他的東西的人,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