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身上纏了一道又一道的寒鐵鎖鏈,束縛得他連動根小指頭也不能,而且他聽到自己來了,眼珠子往這個方向直轉,脖子卻一動不動,一看就是被點了重穴,動彈不得。
但他卻斜靠在一張舒適的羅漢榻上,姿勢慵懶愜意,神情就像是坐在龍椅上的帝王,高高在上,睥睨眾生。
在他的身邊還有兩名小廝,一名在幫他打着扇子,一名正將剝好了皮的葡萄,一顆顆送到他的嘴邊。
墨白眯起了眼,將葡萄籽吐的滿地都是,地上還趴着一名小廝,去撿被他吐得滿地的葡萄籽兒。
若水不禁愕然,然後由衷地吐出口氣來。
他身為階下囚,還能享受到這帝皇般的待遇,真是讓人不服都不行。
他這日子過得,比自己還要享受呢。
「小白,看來這段時間你過得不錯啊。」若水笑嘻嘻的開了口。
看到這樣的墨白,她擔了許久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
她的目光掃了掃旁邊桌子上那盤晶瑩剔透的瑪瑙葡萄,略帶揶喻的笑了起來:「這樣的季節里居然還會有葡萄,馬大俠真是神通廣大,小白你福氣不淺。」
「哪裏,哪裏。」馬波京被若水笑得滿臉通紅。
墨白卻馬上拉長了臉,對着馬波京瞪眼道:「我這裏有葡萄,她那裏沒有嗎?」
馬波京還沒來得及說話,若水已經抿唇一笑道:「你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的葡萄可是稀罕物兒,豈能人人都有?」
「拿走!拿走!老子不吃了!馬屁精,你這馬屁是怎麼拍的啊!你還想不想出現在老子眼前了,啊?為什麼我有的東西,她卻沒有!」墨白質問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
「是是是,在下知錯了,請墨大俠不要動氣,這葡萄、這葡萄……」馬波京苦巴巴的解釋道:「實在是難弄啊,墨大俠你說要吃,在下想盡了方法才弄來這麼點,所以、所以柳姑娘那裏就沒有了,請墨大俠和柳姑娘不要生氣,等二位到了我家主人的府邸之中,二位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別說是區區葡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家主人也能給柳姑娘摘下來,親手送到柳姑娘面前。」
馬波京陪着一臉的笑容,腰都快彎成蝦米了。
若水心中不由一動。
連天下的星星都能摘下來?看來這夥人的主人,當真是來頭不小啊。
「放屁!放屁!他能摘下天上的星星?好啊,等到見了你家主人,你讓他摘一個下來給我看看,要是摘不下來,我就摘了你的腦袋!」墨白繼續發脾氣道。
馬波京的臉已經苦得不能再苦了,他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
「好了小白,你就別為難馬……馬公子了,你想要的東西他盡心盡力的幫你辦到,你應該謝謝他才是,這葡萄嘛,你喜歡吃就多吃些,正好我也不喜歡這些東西。」若水笑着幫馬波京解圍。
馬波京心中暗暗感激。
墨白一聽,又高興起來:「這葡萄可甜得很呢,你快來嘗嘗。」
他沖身邊的小廝一瞪眼,喝道:「還不快把葡萄剝了皮,送給柳姑娘品嘗?」
若水笑着搖頭:「男人剝皮的東西,我可不吃。」
「對對對,這些臭男人的手碰過的東西,你怎麼能入口呢?等我能活動了,我剝葡萄給你吃!」墨白眉開眼笑的說道。
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第一次擄走她之後,他烤好了紅薯,就剝好了皮給她,她可是毫不猶豫的就吃了,而且吃得很是香甜。
可見在她的心裏,自己和別的男人就是不一樣!
馬波京和幾個小廝全都瞪大了眼,張大了嘴,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他們沒聽錯吧?
墨白居然說要親自剝了葡萄皮給柳姑娘?
這位柳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啊!
墨白的架子之大,毛病之多,他們這幾天可是深有體會,感慨良多,那就是三個字:難伺候!
可這位難伺候的主兒,居然主動提出來要去伺候別人!這可真是奇哉怪也,也難怪幾人聽得個個像掉了下巴。
「馬屁表,我要和她單獨說會兒話,你們通通滾出去。」
對馬波京說話的時候,墨白馬上變了張臉,沒有半點好氣。
「是是是,我們馬上就走,不會在這裏礙了兩位的臉,兩位有話就說吧,過了明天,咱們就要到了,兩位想要再說話,可就沒有這麼方便了。」
馬波京不着痕跡的賣了個好處給墨白和若水,然後他一揮手,三名小廝立刻退出了車廂,他自己也跟着消失不見。
墨白和若水對視一眼,心裏均想:明天就要到了麼?
墨白更是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提前了一天,有些話他一定要從若水的嘴裏探問明白。
「嗯,這幾天,他們沒有為難你吧?」墨白咳嗽了一聲,先開口問道。
「為難麼?倒也難不上,只是我那裏卻沒有你過得這麼愜意舒適。」若水微微一笑,向墨白走去。
馬波京對她防範極嚴,她現在全身上下所有的衣物都是後來換上的,身邊沒有武器,連包袱都被馬波京收得嚴嚴實實,不知道藏在了哪裏。
所以馬波京才放心把她單獨和墨白留在車廂里。
他諒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算再千伶百俐,她一無寶劍,二無鎖匙,定沒法子解開墨白身上的寒鐵鎖鏈。
「那馬屁精有求於我,所以我要什麼,他就給我弄來什麼。我說要見你,他就乖乖地帶你來了」墨白笑道。
「他又不是你的親孫子,怕是你給了他什麼好處吧?」
「好吧好吧,真是什麼事都瞞不了你的眼睛。」墨白無奈地嘆口氣。
「你的傷,好了麼?給我瞧瞧。」若水走近,她記得他中的那兩劍都不輕。
「好了好了,那馬屁精天天給我擦藥,水丫頭,你的金創藥真是好用,下次多弄點給我,以後不管受了多重的傷我也不怕。」
「你當受傷是好玩的麼?」若水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嘿嘿。」墨白笑了兩聲,看到若水突然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心中一凜,問道:「怎麼了?」
「小白,你想不想逃走?」若水靠近墨白,壓低了聲音道。
「逃走?」墨白瞪大了眼睛,「水丫頭,你瘋了不成?你看看我被綁成了這個樣子,我怎麼逃走?這寒鐵鎖鏈真是古怪得緊,我不管用多大的力氣去掙,它只是變得長了些,卻說什麼也崩它不斷,我看就算是有寶刀寶劍也砍不動它。莫非,你從馬屁精那弄到了鎖匙?」
若水搖了搖頭,道:「我沒有鎖匙,不過要開這鎖鏈,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從頭上取下一枚珠釵,將那長長細細的釵柄伸進鎖頭裏面輕輕拔了拔,只聽得「咔」的一聲輕響,鐵鎖應聲而開。
「這法子果然好使。」若水沒想到居然這麼輕易的就打開了鎖,也是頗出意料之外。
「喂,水丫頭,你從哪裏學的這一手,可帥得緊啊!」墨白笑嘻嘻的道,雖然開了鎖,他仍然靠坐在椅子裏,一動不動。
「我居然忘了,你還被點了穴道,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幫你解穴?」若水見他不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這才想起。
「不必麻煩了,你解不開我的穴道,我也不想逃走。那馬屁精點了我十八處重穴,我現在內力全失,就像個廢人一樣動不了,除非你能背我走。」墨白眨了眨眼道。
「那我就背你離開。」若水衝口而出。
話一出口,她就明白自己說的根本不可能做到,不禁微微紅了臉。
她見墨白笑吟吟的瞧着自己,又羞又怒,嗔道:「好你個小白,你是故意逗我來的,是不是?」
「有你這句話,也不枉我墨白為你做盡一切。」墨白心情大好,原本的擔憂一掃而空。
「小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若水跺跺腳。
「我沒說笑,我再認真不過了。」墨白果然收起臉上的笑容,變得一本正經,「今天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
「為什麼?」若水不禁問道。
「因為你沒有忘了我,因為你還很關心我,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會忘了你……」若水的話戛然而止,她目不轉睛的看着墨白,狐疑道:「我怎麼覺得你話裏有話。」
墨白搖搖頭,他現在真的放心了,那老郎中沒有騙他,他最後加的那味藥真的起了作用。
現在十天過去了,她還是沒有想起以前的一切。
「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墨白問。
「北曜。」若水答,她想起那天馬波京提到過這個名字,當時她只覺得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聽到過。
「那你還記得,北曜國的十三皇子嗎?」墨白忍了又忍,終於說出這個名字。
他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一瞬不瞬地盯着若水的臉。
「北曜國的十三皇子?」若水重複了一遍,臉上露出迷茫之色。
真是奇怪,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湧來,可她還是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