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妙霞之後,小七回過頭來,微微蹙眉,看向若水。()
「明晚夜宴,我一人前去便好。」
如果他所料不錯,姚皇后明晚上便會有大動作。
他怕一時不慎,誤傷了若水。
若水卻歪了歪頭,笑道:「明天的宴會我可是主角,乃是皇后娘娘為了答謝我今天對她的救命之恩所設,我要是不出席,皇后娘娘可是會失望的。」
「水兒,別胡鬧,明天你就是不許去。」小七板起臉,嚴肅地看着她。
「小七,你知道我是非去不可的。如果我不去,姚皇后的這場戲就唱不下去了。」若水也正色答道:「所謂唱戲要唱全套,難道你還想再等下去嗎?布署了這麼久,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小七,你不必太擔心我,有墨白保護,我不會有事的。」
聽到墨白的名字,小七的眉頭皺得更緊。
「你就這麼確定,墨白會一力護你?你別忘了,他可是一名認錢不認人的殺手,這樣的人,豈能信得?」
若水看着小七,不知如何回答。
的確,墨白的身上有一個秘密。
但若水卻能感到,這個秘密確實和自己有關,但,墨白卻不會害她。
「我信他。」她無法形容心中那種微妙的感覺,那是一種類似於第六感的東西。
「你憑什麼就這樣相信一個殺手?萬一有人出了更大的價錢,要你的腦袋,你說他接是不接?」
若水呆了呆,隨即搖頭:「他不會。墨白不是只認錢不認人的人。」
和墨白相處的這些時日,若水覺得墨白由最初自己認識的那個孤高冷傲的第一殺手,慢慢地變了。
他身上有了越來越多人性的東西,這種東西就是人類正常的感情和溫暖<=".。
墨白正由一名冷血無情的殺手,慢慢地轉變成了一個人,一個真正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以前的墨白,或許真的會為了龐大的金錢而六親不認,但是現在的墨白,若水相信他,不會!
因為在墨白的心中,已經視她為同伴。
墨白就像是一匹冷傲孤獨的狼,而狼,是絕不會向自己的同伴下毒手的。
看到若水那堅信不疑的眼神,小七搖了搖頭。
不是他信不過若水,是他信不過那墨白。
他正想再勸,突然聽到「哐啷」一聲,長窗竟然無風自開,一件物事被丟進房來,落在二人腳邊,卻是一顆小小的石子。
投石問路!
這是江湖中人慣用的伎倆。
小七忍不住想笑。
尋常的小毛賊常常會在作案之前,用這一招將石子扔到暗的房中,用來試探房中是否有人。
自己這間房可是點着明晃晃的火燭,用這一招的小賊可也太笨了點吧?
但,這裏可是太子府邸,明衛暗衛守護森嚴,又豈是等閒人能進得來的?
因此,此賊只有一人!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墨白的聲音自長窗外響了起來。
那是他爽朗開懷的笑聲。
「哈哈,就衝着你這句話,我墨白沒有白識得你 ̄哈,哈哈哈!」
笑聲漸去漸遠,聲未歇而人己遠。
雖然墨白話中並未指明那個「你」字為誰,小七和若水都是心中有數。
若水見小七神色不悅,微微一笑,取出一瓶桃花釀,對着小七晃了晃。
「要不要嘗嘗這個?」
她的笑顏甜美溫柔,小七心中的不快登時消雲散,**溺的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你不許喝醉。」
「是,夫君大人,遵命。」若水甜甜一笑,為小七斟滿一杯。
翌日午時,小七猶自沉醉未起,一向白皙的臉頰紅紅的,酒意未消。
若水站在**前,凝視了他好一會兒,終於俯低身,在他的頰上輕輕一吻,右手從他懷中摸出自己昨天交給他的那個小瓷瓶,打開瞧了一眼,然後收進懷中。
小七,我並不是故意想要瞞你騙你,實在是今天這個任務,非我不可。
若水默默地道。
只希望你醒來之後,不要怪我。
她輕輕為小七拉好錦被,然後翩然出門。
午時三刻,若水如約出現在唐門大街的東門茶館裏。
這是一家頗為破舊的茶館,人客稀少,就連茶館中必不可少的說書先生也沒聘請。
店老闆百無聊賴地坐在櫃枱後面打瞌睡,唯一的一名跑堂看到若水走進店來,無精打彩地招呼着,隨便給她引了個座頭,上了一壺粗茶。
若水不以為意。
她今天穿的格外低調。
一身青色的粗衣布裙,烏的青絲用青布包起,臉上塗了黃色的顏料,看起來就像一名農村粗婦,也難怪跑堂的小二看了她第一眼,就懶得再看她第二眼,對她更是懶洋洋的愛搭不理。
雖然店小,可是跑堂的見得人多了,一眼就看出來,若水扮成的農婦是個窮光蛋,恐怕連一壺粗茶的錢都付不出來,更不會上前搭訕獻殷勤。
若水巴不得跑堂的不來**擾,更是慶幸自己這身裝扮着實成功。
就連她從太子府的大門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時,愣是沒有一個人認出她是太子妃,只當她是後院廚房裏買雜物的婆子,還大聲呵斥她下次進出不得走正門,身為奴僕,只能走後院的側門。
她就這樣輕輕易易、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太子府,來到了這茶館之中
她倒了一杯茶,還沒送到口邊,已經聞到一股濃濃的霉味,再一握杯,發覺那茶早已經涼了。
她心想怪不得這家茶館如此破壞,只供用這種霉茶涼茶,哪裏能留得住客人。
她轉眼打量了一下周圍,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四五名客人,都做書生打扮,衣衫蔽舊,卻坐在一桌,高談闊論,說個不休。
顯然他們來此的目的,乃是會友,並不是飲茶。
叫上一壺粗茶,不過一文錢,便能一坐一個下午,倒也悠閒自在。
只是,究竟誰才是前來接頭那人呢?
若水的目光落在那幾名書生的手上,微微搖頭。
這幾人全都不是。
聽這幾名書生言談,雖然功名不成,但讀書人的清高范兒倒是十足,十指不沾陽春水,每個人的手指一看就是沒做過粗活,更沒練過功夫。
若水不再留意幾人,只是獨坐默默凝思。
不知道離約定的時間過了多久,茶館裏再也沒有其他的客人進來。
若水不由納悶,難道墨白探聽來的消息不准?還是對方察覺了自己冒名頂替?
居然過了這麼久,對方還沒出現,莫非中間出了什麼紕漏?
她開始有些坐不住了,目光盯住茶館的門口。
往來行人甚多,卻無人留意這座外表蔽舊,內里破敗的茶館,更沒人走進門來。
若水耐住性子,又等了一柱香的時分<=".。
她一口茶也未喝,那跑堂的不知道對她翻了多少白眼,哼了多少冷哼,只覺她一名鄉野村婦坐在這裏實在礙眼得緊,巴不得她能早點出門。
「哼,真是晦氣。整個下午,居然只來了一名鄉下婆子,定是她把這店裏的好運道全趕走了,害得別的客人都不樂意進來。」
那跑堂的嘀嘀咕咕,聲音不大不小,敲能讓若水聽見。
這年頭,真是處處都以貌取人,就連一個破茶館的跑堂兒,都如此勢利。
若水不願惹事生非,否則早就給這瞧不起人的跑堂兒一個教訓。
很快,那跑堂兒的注意力就從若水的身上離開,跑到店門口,滿臉嫌惡地往外轟人。
「滾,滾,滾,臭要飯的,趕緊滾開,別騷擾了這裏面吟詩作賦的大爺們的興致。」
「求求你,行行好,賞一碗茶水喝吧,小老兒已經兩天兩夜沒喝過一口水,這位掌柜的,您行行好。」
說話的是一名彎腰曲背的年老乞丐,滿頭花白的頭髮鬍子髒得直打綹,鳩衣百結,臉上全是皺紋,手中端着一隻破破爛爛的大碗,正對着跑堂的苦苦哀求。
那跑堂的夥計聽他管自己叫掌柜的,先是一喜,繼而臉色一變,繼續往外趕他。
「臭乞丐,髒死了,趕緊給本大爺滾開,這裏沒有水!」
那老乞丐抬頭看了看茶館門口的牌匾,低聲下氣地道:「掌柜的行個方便,您這兒是茶館,就賞小老兒一口水喝吧。」
跑堂的理都不理,他一隻手掩住鼻子,一隻手毫不留情地往外便推。
若水看不過眼,叫道:「喂,夥計,老人家年紀大了,你就送他一碗水,也算是積個善德。」
那跑堂的冷笑道:「你倒說得大方,你要是想積善德,你掏銀子請這老乞丐喝茶好了!」
「好,老人家,你請進來,我請你喝茶。」若水一拍桌子,將十枚大錢往桌上一拍,道:「夥計,趕緊給我上一壺好茶來,你這等餿水涼茶,也能喝得?」
說完,將那一整壺涼茶往地上一潑,濺了那跑堂的一腳。
那跑堂的來不及發怒,一臉驚奇地看着桌上的十枚銅錢,他抬眼看了看若水,沒想到這鄉巴佬兒一樣的村婦還真挺大方。
「好咧,客官請稍等,好茶馬上就上。」
他把桌上的錢一划拉,態度立馬變得殷勤起來,不多時,就送上了一壺茶。
若水打開來聞了聞,雖然沒什麼茶味,好歹還是熱的。
「老人家,請進來坐,喝杯熱茶。」
若水見那名老乞丐神情拘謹地站在茶館門口,想進又不敢進,微微一笑,作手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