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時陳七的情況,卻是不得不提一個老一輩人經常說的「撞邪」,或者說是「鬼上身」。
要說着鬼上身,就不得不說一說關於世界構造的問題了:「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這就是由來已久的說法,其中的「兩儀」說的就是陰陽。
天生萬物,而萬物都有屬性。鬼是人死後由於種種原因所生成,但畢竟生前與死後已屬兩碼事了。所以人與鬼都是不同屬性的,而且還是剛剛好相反的屬性。
人屬陽,鬼屬陰。所謂鬼上身,也就是以陰控陽,陰魂強行以自身的陰氣來壓抑住人身上的陽氣,以達到佔據軀體從而控制人的目的。
雖然說得輕巧,但是鬼上身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其中的利害關係直指根本的陰陽兩氣。陰陽之氣雖說由太極而生,但是畢竟已經分開了,成了兩儀了。既然已經分開,那麼如果再以外力來強行使之結合在一起,兩者肯定是要彼此互損的。
以陰魂來控制陽身,或者以陽身來驅使陰靈,不論是哪一種,都是有違天道常理的。所以,鬼物佔據人身,或者人以法術之類驅使鬼物,都是要付出代價。
陰陽兩氣的結合,彼此會交融,對原本就是由陰氣為主的鬼物,或者以陽氣為主的人來說,都是一場傷害。
所以鬼上身也是有區別的,依照着被附身者的身體情況,一般也就分為普通和強行這兩種。
一般而言,普通鬼上身是要有一個前提的,那就是被上身的那個人陽氣衰弱,只有這樣才能儘量減少控制時對自身的傷害。只要傷害降低了,那麼作祟過後鬼物也能慢慢恢復。這也是為什麼生病的人,或者身體衰弱的人,往往更容易被鬼上身了。
普通的鬼上身,就是人的身體虛弱了,鬼物感應着衰弱之氣而來伺機占理,從而被鬼物上身作祟。這樣的作祟,多是鬼物由於無人祭拜,在陰間窮困潦倒,向着陽世的人們索要一些血食罷了。這樣的鬼上身是最好解決的,因為只要向着鬼物祭祀一番,供給鬼物一些食物,冥鈔,壽衣之類的東西就行了。
而另外一種則是全然不管不顧,鬼物直接以自身陰氣強行壓制人身的陽氣,從而以陰控陽。而陳七的情況,卻是讓我不由地對那女鬼的後手擔憂不已,只因為陳七現在的情況就屬於強行上身。
強行上身就不是那麼簡單了,鬼物不管不顧事主的情況強行上身,這樣的情況除非是那種生死大仇,不然是決計不可能這麼做的。因為這樣首先就是不佔理,不為陰司所容,強行以兩敗俱傷的方法來上身更是不智,這樣的附體,對鬼物本身就是一種傷害。
依照陳七這樣的情況看來,他體內的惡鬼就是屬於這樣的情況。陳七被附身時不但沒有身體虛弱,三十來歲更是屬於氣血旺盛的年紀,渾身的剛陽之氣也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此時鬼物上身,無異於冰雪強行附在烈火上,其中兩者相互間的損害可見一斑了。
這樣的情況,如果硬以法器來強行衝撞,雖說能驅逐惡鬼,但是陰陽兩相衝撞鼓盪之下,陳七本人也就危險了。
像之前在陳煥家那樣,簡單的用法器轟擊人身,從而以外力強行驅逐陰氣,已經是不行的了。鬼物已經侵入到了陳七的體內,所以攘外必先安內,首先要解決的當務之急,就是先穩住其體內的陰氣。待其體內陰氣被穩住後,不能強行驅逐,只能通過「引」的方法,把其體內的陰氣引出來。兩者同時進行,兼顧內外才能確保陳七不會因此而出現其他意外。
趕緊吩咐着眾人準備好開壇做法所用到的東西,聽到我的安排,陳六趕緊吆喝着眾人準備着。我則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趁着這段空擋趕緊休息一下,以恢復一些體力。
看着眾人那忙碌的身影,我不由地向着接下來的事情:陳七的事情雖說有點麻煩,但是他體內的惡鬼還是能驅逐出來的,只是這次雖然能驅逐出來,但是這緊緊只是女鬼的先手而已。只怕這次試探過後,女鬼已經弄清了村子裏的虛實,要是女鬼知道外公不在村子裏的話,依照她的性格來說,估計行事手段就不單單只是這樣了。
下一次有可能就是全面的復仇了,女鬼從被外公打傷,到現在才沒過去多久,想來傷勢也只是堪堪穩住而已。但是這才剛剛穩住傷勢就已經發動這樣的復仇了,要是到時候女鬼在準備一番,有可能那時女鬼召集到更多的惡鬼,到時眾多鬼物一齊攻擊村子……
想到這裏,我自己也被自己的這個駭人想法嚇了一跳。要是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到時候,就有可能不是死一個兩個人的事情了。
不經意間我瞄了眼陳七,此時陳七的視線也看向了我,從那相交的視線中,我看到的只有仇恨。
……
「……上啟靈寶雷霆諸司官將,鄧趙馬關四員天將護法威靈降赴香筵……」法壇一經準備好,我便略略整理一番儀容後就開始奏請上神。
待到經文念誦完成,並奏明請神所為緣由後,我拿起硃筆先是朝着法壇恭敬一禮,緊接着就來到了陳七的身前。
此前陳七雖然渾身被綁得猶如粽子,渾身動彈不得,但是還不時地掙扎着,滿臉兇狠地看着我們。此時陳七卻一動不動了,根本就沒有了之前那股狠勁,整個臉上此時卻一臉的驚恐,仿佛看到了什麼一般,別着臉根本就不敢看向法壇。
雖然陳七前後變化巨大,我卻心裏不由的鬆了口氣,因為陳七此時的表現正說明了他正在畏懼,而畏懼也正說明了此時我的作法是可行的,這樣看來的話,接下來我的救治辦法也就能繼續進行下去了。
定定地站在陳七的身前,我口中念誦着咒語,手中執筆對着陳七凌空虛劃着。隨着我每念誦一句咒語一筆虛劃,陳七臉上的恐懼神色就濃烈一分,等到我差不多完成儀式時,陳七的臉色已經定格住了,驚恐的神色已經完全佔據了整張臉。
想來此時附身在陳七身上的鬼物感覺到了危險,但是由於身體已經被禁錮住了,所以只能眼睜睜看着任意施為。
待到我完成儀式,手中的筆朝着陳七就要點去的時候,忽然陳七整張臉忽然驚恐變得猙獰,身子更是劇烈掙紮起來,想要掙脫掉繩子束縛。
看到這樣的情況我沒有理會,因為此時法壇已經奏請了靈神,看剛才陳七的反應,想來法壇對它的壓製作用十分明顯。既然已經被法壇壓制,那麼陳七身體內的鬼物根本就翻不起什麼浪花,只能坐以待斃。
硃筆猛然對着陳七的眉頭就是一點,尖尖的筆頭上滿是混合硃砂等至陽之物,在筆頭靠近陳七眉頭時,筆頭那鮮紅的硃砂忽然閃過了一絲微弱的豪光,接着筆頭就點在了陳七眉心。
被點到眉頭後,陳七原本還能掙扎身子忽然就是一頓,仿佛被施展了定身術一樣,整個人一動不動地癱坐在了椅子上。
此時陳七體內的鬼物已經被定住了,但是現在卻還不能馬上就驅鬼,這只是開始而已,另外還需要對他身體內部護持一番才行,不然到時候陰陽兩相衝撞鼓盪,陳七的身子肯定受不了。
「祥雲靈光現世間藥王祖師李大仙頭頂靈光腳踏蓮奉收感召降壇前手執神筆寫妙方身背寶箱靈藥藏……」又是奏請藥王祖師後,我就把早已準備好的符籙投入了一碗清水中,這道符籙卻是為了護持陳七體內,防止其體內陰陽兩氣鼓盪,為等一下的驅鬼做準備。
待到靈符化在水中,我趕緊掰開陳七被封住的嘴巴,也沒管其他直接就把符水往他嘴裏灌,直到符水全部灌了進去,我這才轉身回到法壇。
拿起法壇上的一張黃表紙,我一邊念誦着咒語,一邊快速撕扯着。兩三個呼吸後,一個小小的黃色紙人就出現在了我的手中。看着手中的紙人,我不由臉色就是一抽,雖說我自然手藝不怎麼樣,但是也不能差別這麼大吧!看那紙人四肢粗糙的毛邊,還有大小不一,完全不對稱的手腳,明顯就是一副失敗之作。
好在此時其他人也沒在意,我趕緊把紙人窩在手裏,想到以前胖墩也撕扯過紙人,而且還很形象來着,我做師兄的卻比不上他,虧我還跟師父學道了幾年,這個扯紙人的基本手藝都沒學到家,實在是丟人到家了。
陳七體內的惡鬼和他氣息交融已深,只能引不能撞,所以這張紙人的作用就是為了把他體內的惡鬼以紙人為載體引出來,而這張紙人還有一個名字「傀儡身」。
傀儡者,假物替真身也,其傳說由來古已有之。漢高祖時,刻木為美人立之城上,詐之冒頓。此事就是記載的關於傀儡的事件,而後人多以此事為「傀儡」作為由來。
術法之道變化萬千,而法師中更是大能輩出,一種法術經過法師中的大能之手後,更是敷衍出許許多多或改進或改良的法術。
傀儡一術自古以來變化多端,所要用到之處更是不知凡幾,而我此時所用的紙人,正是祖師根據傀儡的原理所發明的法術「傀儡身」。
「傀儡身」顧名思義,也就是一個傀儡的軀殼,多是作法時用來給陰魂附身所用,其中材質或是木偶,或是泥人,或是紙人等等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