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孫婆子斷了一隻手,疼得昏了過去,血仍在流,又見沈榮華從容淡定地握劍挑釁,劍隨時都有可能落到她們身上,滿屋子的人都嚇呆了。
「你、你、你要幹什麼?別……」沈老太太緊緊抓住吳氏,滿臉驚恐,心想若沈榮華向她出手,她就是豁出滿身肥膘,也要先把吳氏推出去抵擋一陣子。
吳氏似乎看懂了沈老太太的算計,幾次想掰開沈老太太的手,都因力氣不夠而失敗。看到眾人都往後退,而沈榮華離她越來越近,她不由哆嗦起來。
沈臻靜已躲到沈老太太身後,同三位姑娘緊緊擠在一起,眼淚都不由自主往下掉。此時,她們都是真正在哭,嚇的。畢竟都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平日裏在內院爭寵,都有些小算計,可在真刀真槍面前,那些小心計根本派不上用場。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沈慷的問話聲傳來,隨即院子裏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沈慷來了,聽腳步聲,就知道除了他還有別的主子。
屋裏死氣沉沉的氣氛很快消退,被嚇得半死的人好像突然活了過來。表現最為明顯,也可以說活過來最快的有兩個人,沈老太太自是其中之一。
另一個是金嬤嬤。
作為沈家嫡長女的奶娘,在長房、在吉祥堂乃到在整個沈府,別說奴才,府里的大小主子都會給她幾分臉面。在主子們正需要人的時候,她怎能錯過表現的機會呢?何況沈家當家人馬上就進屋了。再說,今天沈老太太為給沈臻靜出氣,只是下令打死沈榮華,而實際執行者是她,這節骨眼上,她可不能慫了。
「在老太太屋裏都敢傷人,二姑娘眼裏還有沒有長輩?今天不管教你,你明天就敢拿刀對準老太太。」金嬤嬤邊說邊摞起袖子,傷勢就要朝沈榮華撲來。
「快、快,給我拿下這個小賤人,打死她。」沈老太太咬牙下令,剛才膽戰心驚的模樣一去不復返,她暗自慶幸,她沒被一個黃毛丫頭嚇得露出一肚子老餡。
金嬤嬤只是裝模作樣往前邁了兩步,可沈榮華動了真格的,轉眼間,就與她近在咫尺了。看到寒光在她眼前閃過,她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愣裝大頭蒜。
只是,今生,她沒有機會和任何人訴說她後悔時的感覺了。
沈慷繞過屏風,就想發威吼罵沈榮華。他的嘴剛張開,就見一道森森寒光閃過,要出口的話又吞到了喉嚨里,眼睛也不由一閉。他感覺到有濕濕熱熱的東西濺到他臉上、身上,他趕緊睜開眼一看,是血,猩紅色的血。
「啊——」沈慷看到眼前的情景,一聲驚呼,頓時嚇得臉色煞白,雙腿顫慄。
金嬤嬤的身體,確切地說是屍體還站着,兩隻胳膊還在動。可她的脖子早已血流如注,腦袋已經耷拉下來,和身體只靠一層皮連接了。
「真是一把寶劍。」面對死屍和鮮血,沈榮華神色從容地把玩短劍。這把短命確實鋒利無比,不管是砍孫婆子的手還是斷金嬤嬤的頭,都沒費她多少力氣。
「啊——」女人的反應相對慢些,沈慷驚叫完畢,她們才前仆後繼。
「你作孽不少,能死在我手裏,死在這把劍下,也是你三生有幸。」沈榮華邊擦劍邊沖金嬤嬤直立的屍身撇了撇嘴,「還不倒下,難道覺得委屈嗎?」
金嬤嬤的屍身轟然倒地,腦袋摔出去了,血流聲嘩嘩作響。
前世,雖說是沈臻靜想弄死她,直接置她於死地的人卻是金嬤嬤。自陪嫁到杜家,金嬤嬤只要有功夫,就以搓磨她為樂,迫害她的方式方法更極盡能事。
今日,在她計劃之外,她斬殺了一個仇人,為她悲慘的前生報了第一次仇。
吳氏離得最近,看得最清,反應過來,一聲尖叫,倒在沈老太太身上。沈老太太瞪大眼睛看了幾眼,眼珠一吊,眼皮一番,昏死過去。沈臻靜騰得一下站了起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張開,好半天才哭了一嗓子。三個小姑娘縮在沈老太太身後,身顫如篩糠,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屋裏的丫頭婆子有幾個非常忠心的及時響應吳氏和沈老太太的號召,直挺挺倒下了。還有幾個勉強站着,也用雙手捂住眼,渾身上下無節奏地哆嗦。因孫婆子斷手而倒下的幾個婆子剛爬起來,看到這一幕,又急忙消除了自己的存在感。
「大膽孽障,你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沈家也留你不得了。」沈慷強撐一口氣發號施令,「來人,將這個孽障拿下,送到官府治罪,讓她一命抵一命。」
「好,那我就一命抵一命。」沈榮華掄起短劍劃向自己的脖子。
「華兒,不要——」被嚇懵的沈愷想過來阻擋沈榮華,看到奔流的鮮血和殘缺的屍首,他害怕了,胃裏翻江倒海,不由自主地狂吐起來。
「二丫頭,住手——」三老爺沈恆踩着鮮血衝上前,一把拉住沈榮華。
四老爺沈惟走在最後面,聽到沈慷下令,想擠到前面附和幾句。看到屋裏慘烈的一幕,還有暈成一片的女人,他一着急,就選擇附和沈愷,也跟着吐了。
「二丫頭,你一向聰慧懂事,怎麼今日行事如此造次?」沈恆握住沈榮華的手腕,搶過她手裏的劍,又說:「你祖父新逝,沈家正是多事之秋,你……」
「老三,你跟她說什麼廢話?趕緊派人去報官,把她帶到官府去定罪。」
「華兒,聽你三叔的,千萬別尋死。」
沈慷和沈愷同時喊出了一句話,之後,兩人互相瞪視,都氣不順。以往都是沈愷很快就敗下陣來,可今天沈慷撐不住了,冷哼一聲,呵令管家去報官。
「不知大老爺要治我什麼罪。」沈榮華說要一命抵一命,純粹是個低級玩笑。
「家奴無罪,不可隨意處死,你殺了金嬤嬤,有目共睹,當然要殺人償命。」
沈榮華搖頭冷笑,說:「三叔,還是你來告訴大老爺,他昏頭了。」
沈恆點了點頭,輕咳一聲,捏着手中的短劍,說:「這把劍是漠北鑄劍聖手所鑄,北越王將它送給聖勇大長公主,是大長公主珍藏的利刃之一。能得大長公主賜刀劍者皆是忠正之人,用她所賜的刀劍殺人者無罪,這是先皇的賜封。」
「這……」沈慷這才想起原來沈榮華所用之劍是聖勇大長公主所賜,別說是金嬤嬤,就是他亦或是沈老太太,死到這把劍下,多半也會白死。
「都聽清楚了嗎?還有問題嗎?沒有我可告辭了,你們收拾爛攤子吧!」沈榮華從沈恆手裏拿過短劍,低聲說:「多謝三叔,華兒知道進退,請三叔放心。」
說完,沈榮華邁過金嬤嬤的屍身,大搖大擺向門外走去。
「你、你簡直是……」沈慷不敢再讓沈榮華償命,但他不甘心這麼放她走。
「我怎麼了?」沈榮華和沈慷面對面,和氣一笑,說:「我是沈閣老的嫡親孫女,大老爺別忘了我還是林閣老的嫡親外孫女,我做什麼事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