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蔣家姑娘及笄禮這一日賜下一根前朝流傳下來的古玉笄,這消息自然瞞不過宮裏的人,沒兩天就傳遍了。
皇后少不了又要到太后處去抱怨一番:「都已經指給別人了,皇上這是要做什麼呢?」打從過年那陣子開始,她的日子就過得不順心。趙充儀這肚子漸漸顯了出來,卻還堅持着要按時來給她請安。皇后再傻也不會覺得她是敬重中宮,分明是拿她來顯示自己的恭謹賢良罷了。若不是壽仙宮裏頭傳出來的消息是太后已經動手了,她真恨不得立刻就叫人把趙充儀打個半死!結果這事兒還沒完呢,蔣家那個又不安分了。
太后半閉着眼睛,只當沒聽見她的話。這些日子她時常覺得額頭隱隱脹痛,院使來請過幾次脈,都說她一定要保持心境平和愉悅,萬不可再生氣。然而不順心的事總是有,皇后還這麼不省心,她想不生氣都不行啊。
&娘——」外頭的宮人垂着頭進來,「蔣家那裏又送了消息來,說海姑姑的病又重了,請太后再派太醫過去。」
&麼又要太醫?」太后皺起眉頭,「上回太醫去診過脈,這才幾天工夫呢?就是吃藥也沒有好得這麼快的,叫她再等幾日!在宮裏時沒太醫給她診脈,也不見她有什麼病,如今出去倒尊貴起來了?」就是宮裏的小妃嬪們,太醫也不是隨叫隨到的,何況一個宮人呢?
傳話的宮人垂頭低聲道:「海姑姑說她快病死了,蔣家人不敢擔這責任……」太后賞下來的人要是死在家裏,麻煩可就大了。
&病死了?」太后懷疑地道,「太醫不是說她不過是飲食上有些不調?去,還宣那日的太醫去瞧瞧。」
有了太后的話,自然有宮人去給太醫傳話。恰好那太醫今日正當值,聞言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怎會又病重了?」他明明給開了止瀉的藥啊。
雖說並不怎麼想去,但太后有命,這太醫也只能從宮裏出去,趕往蔣府。到了地方一看海姑姑臉色蠟黃的模樣,把太醫也嚇了一跳,連忙上來診脈:「這是——難道不曾用藥?」
桔梗兒在屋角跪着,聞言苦着臉道:「是奴婢不好。姑娘及笄那日海姑姑說要吃酥肉,奴婢就給她取了一塊……」說着,拿袖子掩了臉,「姑娘一定會打死奴婢的,嗚嗚——」哭了兩聲實在擠不出眼淚來,只得悄悄把抹了薑汁的手指在眼上揉了揉,頓時嘩地一下子就淚水橫流。
太醫的臉拉得比馬臉還要長:「明明下官已經說過,這些日子萬不可動葷腥。」診過海姑姑兩手脈象,也顧不得生氣了,「到底吃了多少?怎的就到了這等地步?」這脈象比起前幾日他來的時候可是要重得多了,再這麼瀉下去,連性命恐怕都要堪憂了。
海姑姑有苦說不出。她很想說在吃那塊肉之前已經開始瀉,太醫開的藥顯然並不怎麼管用。可是這時候她也不敢了,人瀉得三絲兩氣的,還指着太醫救命呢。
太醫緊皺眉頭,斟酌着開了個新方子,臨行時又叮囑道:「千萬不可再沾葷腥!否則下官也無能為力了。」
他正說着,便聽外頭一個少女的聲音含笑道:「這位太醫,海姑姑的病症究竟怎樣了?」
太醫回頭一瞧,一個高挑明麗的少女輕快地走進來,雖然上回來蔣府沒有見過,但猜也猜得到,這位一定就是曾經被皇帝臨時封了六品院判的那位未來郡王妃了。
明明自己醫術超群,還要來問他做什麼?太醫心裏嘀咕,臉上卻不敢帶出來——這位可是前幾日才在及笄禮上得皇帝賞賜的,說個簡在聖心應該差不到哪裏去,他一個小小太醫,夾在這些貴人中間,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宮人胃腸脆弱,油葷之物難以克化,還是不要食用的好。」
桃華露出一點為難的神色:「這位太醫,海姑姑是太后賜下來教導我宮規的人,蔣家只有供奉的道理,卻不好簡薄拘束……」
這一點太醫倒是很理解。太后賞的人,還想着管這位蔣姑娘呢,如何能叫蔣家管了?若不然病還沒好,說要吃酥肉,蔣家的丫鬟就不敢不給。這樣的病人,若是太醫遇上,太醫也頭痛。
&姑娘,此事,還是以遵醫囑為要。以府上家學,想必是深諳其中道理的。」
桃華親自送太醫出去,嘆道:「太醫常年侍奉貴人們,定然能理解寒家的難處……」
太醫理解的。宮裏頭的貴人們哪個是把太醫真看在眼裏的,不遵醫囑,然後出了問題再怪太醫的不要太多。這麼一想,太醫的語氣就不由得更溫和了些:「下官知道府上也有難處,只是海宮人這病,實在是要注意了。」
&能不能請太醫代我向太后告罪?太后賞下來的人,本是該好生供奉,這如今——」
太醫捏了捏旁邊那丫鬟悄悄塞進袖子裏的荷包,輕咳了一聲:「下官奉太后之命前來,自然是要如實回復的。」如實回復,就是把海姑姑自己要吃酥肉的事兒回報上去。這事兒也真得說明白,若不然一個腹瀉越拖越重,不是要連他的招牌也砸掉嗎?
&過——蔣姑娘可給海宮人診過脈?」這病雖能用水土不服來解釋,可太醫總覺得哪裏好像還有點不大對勁兒。這位蔣姑娘的醫術,是院使大人都在私下裏稱讚的,向她請教應該也不算丟臉吧?
桃華再次露出為難之色:「並沒有。實在是海姑姑她——想來她是更信任諸位太醫的。」
太醫默然,暗想這海宮人看着精明,其實卻是個傻子。放着蔣家姑娘不用,非要用宮中太醫,不就是怕蔣家人給她下藥嗎?可她怎麼不想想,若是她讓蔣家姑娘醫治,那時責任就被壓在了蔣家人身上,蔣家人保着她還來不及呢,怎麼還會對她動手腳?結果如今蔣家人撇得一乾二淨,倒把事兒都轉到太醫院頭上來了。
跑這麼一趟,太醫也覺得有點惱火,回宮之後自然一字不差地向太后回報了:「……海宮人不遵醫囑,下官實在是……如今人在宮外,消息亦不靈通,下官去時,病情又耽擱了數日。所謂沉疴難治,這病再拖下去,恐怕下官也要束手了。」
一個宮人的死活,太后倒不放在心上,她關注的是能否在這件事裏抓到蔣家的把柄:「蔣家如何說?」
太醫低頭道:「蔣家依下官所說每日只供白粥小菜,除此之外一概不動。只是海宮人……下官去時,那侍奉海宮人的婢女正在挨罰。只是蔣府言道海宮人是太后所賜,並不敢隨意約束。下官只恐海宮人這般,病將漸重。」
太后皺着眉頭道:「蔣氏可給海宮人診過?」
太醫把頭垂得更低:「海宮人不肯……」若是一開始就讓蔣家姑娘診脈倒是好了,如今他已經接手,蔣家姑娘自然就不肯再沾手了。
太后擺手讓太醫下去,恨恨道:「廢物!她這才去了蔣家多少日子,倒有一多半時間是在病着。」而且還越來越重,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再教導蔣氏什麼規矩了。
&誰又惹母后生氣了?」皇帝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朕聽說母后傳了太醫,可是哪裏不適?」
&並沒有什麼不適。」太后勉強笑了笑,「不過是派去蔣家教導規矩的那名宮人病了。」
&名宮人,也能這樣勞動母后費心?」皇帝皺起了眉頭,「朕也聽說了些,據說是出了宮便不知節制飲食,才致病倒的?差事當不好,倒來打擾母后,她倒是好大臉面!」
這番話說得一些破綻也沒有,聽起來全是在關心太后,太后也只能笑道:「畢竟我差出去的人,自然只得我費心了。」
皇帝眉頭皺得更緊:「聽院使說,母后這些日子時常頭痛,定是勞神之故。下頭這些人也真是可惡,如此不知體恤母后,母后便不必再為她們操心了。來人,去尚儀局傳朕的話,若是那海宮人三日之後還是不好,便將她遷回來養病,另派得用的人選去蔣家教導禮儀,不許再讓太后煩心這些瑣事!誰若是再惹太后動氣,朕絕不輕饒!」
滿殿的人都被皇帝的怒火嚇住了,個個噤若寒蟬,只有杜內監低眉垂眼地應了,轉身出去傳話。
等他走出殿門,太后才反應過來,乾咳了一聲:「皇上也不必動氣,你日夜憂勞國事,才是真要仔細保重才是。」
皇帝臉上怒色不減:「朕就是恨這些人沒個頂用的,什麼差事都辦不好!」
太后沒話可說。其實她也深有同感,從今年上元節開始,她交待下去的事這些人也沒辦好幾件。
&後就不要再操心此事了。」皇帝換了和顏悅色的神態轉向太后,「院使都說了,母后必要心情愉悅少動氣惱才於身體有益,這些瑣事只管交給下頭人去做,何必母后親自過問?」
太后乾笑了一聲:「皇帝有這份孝心,老天必定鑒知,會保佑我的。」
&也不夠。」皇帝認真地道,「母后今年逢着明九,身子不好大約也因了這個——朕打算大辦聖壽節,赦天下為母后祈福。」
太后這才想起來自己今年是五十九歲壽辰,都說逢九流年不利,或許今年諸事不成還真是與此有關。原還想推辭,這會兒也改了主意,只道:「大赦天下也太過了,我不過是個太后,很不必如此。」
大赦天下這種恩典,一般只有新帝登基才會施恩至此,太后不過是個逢九之年,還不是整壽,還真擔不起大赦天下這名頭。
皇帝卻固執道:「為母后身體康健,有何不可?母后不必管了,朕自有主意。」
太后的聖壽節其實早就籌備起來了,內務府比誰不會討好,似這等逢九之年他們早就記在心中,只等着上頭一句話,就可以辦起來了。只是大赦天下的話傳出去,還是引發了一番轟動。
實在是大赦天下這恩典太重了,京城裏沸沸揚揚這麼一傳,連於閣老都有些坐不住,特地讓閣老夫人進宮含蓄地提醒太后:「……雖說為祈福計,大赦天下也未免過了些……」福氣並不是越重越好,重到你擔不起的時候就要從別的地方折一點了,比如說,折壽。
太后是真的有些無奈:「我亦覺太過,是皇上定要堅持。」如今話都說出去了,皇帝金口玉言,哪有再更改的呢?
皇后在旁,撇嘴道:「皇上哪是為了母后,分明是為了別人來討好母后,想堵母后的嘴呢!」這事兒一出,誰還關心太后賞到蔣家去的那個海姑姑?聽說她吃了太醫的藥之後仍舊腹瀉個沒完,如今已經從蔣家召回來,送到宮裏專門給宮人養病的地方去了。
說是給宮人養病的地方,其實太醫根本不涉足那些地方,就是由幾個粗通醫術的宮人看着,胡亂弄些藥吃。若是命大,養好了大約還能回來當差,運氣不好的話就只能抬出去了。
至於說蔣家那邊,自然有尚儀局另派了一個年長的宮人去指點——沒錯,是指點,不是教導——連皇后都獎賞過蔣氏,說她跟海姑姑學規矩學得好,尚儀局派去的人,敢說自己比太后派的人更厲害嗎?是以只能說是指點,不敢稱教導了。
這事兒把皇后噎得好幾天胸口都像卡着什麼似的,吐不出咽不下,找個機會把出主意的陳內監罵了個狗血噴頭,險些攆出正殿。
於閣老夫人只當沒聽見皇后的話,仍對太后道:「可此事實在太重,閣老已經要上摺子代娘娘辭謝了。」
&是應該的。」太后也當沒皇后這人,點頭道,「你回去與閣老說,叫他只管按自己想的做就是,我並不圖這虛名兒。」
於閣老的辭謝奏摺上得很快,可惜皇帝並不打算聽從,甚至要發明詔詔告天下大赦之事。雖然這明詔一時還沒有發出來,但京城裏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且正向周邊迅速擴散。
&然皇上執意如此,閣老不如就遵從了?」於黨的部分骨幹聚集在於閣老家中,秉燭夜談。
於閣老眉頭皺得死緊,看了一眼出主意的那個人,眼中掠過一絲不悅。此人並無多少才能,不過是緊巴着於黨才升上來的,因為像條狗似的忠心,於閣老才用他一用。然而他急於拍馬,經常說出些不知所謂的話來,不但不能出力,反而時常是個累贅。
&可。」另一人立刻駁斥,「此為逾越。到時皇上是大孝,太后可就——」皇上這是拿着太后來給自己博得孝順的名聲啊。
於閣老微微點了點頭。這是個有眼力的,看得出如今皇帝已經漸漸與于氏一族離心了。從前皇帝孝順太后,可從來沒有這麼大張旗鼓的。
&是皇上顯然不肯……」開始那人說了半句就不吭聲了。
眾人都不說話了。皇帝這次擺出一副非赦不可的樣子,當然若是內閣諸人力阻,皇帝的明詔也發不下來。但如此一來勢必鬧僵,這可是件麻煩事。
&下官看——」魯顯一直沒有發言,這時才向前傾了傾身,「皇上要赦,也不必大赦。」大赦天下那是皇帝的規格,但是少赦一點,太后還不算太過格。
&要如何赦?」
&下官的淺見,皇上想赦的不過是山東那些人。」
真是一石激起千重浪,魯顯這一句話,就讓眾人都議論了起來。開頭拍馬的那個立刻叫了起來:「這如何能成?若是赦了,豈不就是說——」總算他腦袋還算靈活,及時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這些事知道就行,說出來可是不成的。
這次眾人紛紛同意他的看法,若真是赦了這些人,難道是要承認於銳在山東錯殺了良民不成?
於閣老淡淡看了魯顯一眼:「這些日子令慈的病可好些了?」
一時間眾人紛紛側目。不少人都知道蔣氏正在給魯顯的母親治腿,難道魯顯是想因此就……
魯顯連忙起身:「承閣老關懷,家母的病好得多了。不敢瞞閣老,之前家母年老糊塗,答應了蔣氏一句話,如今蔣氏以此相逼,要讓下官上摺子求赦山東眾人。」
他把話說得這麼明白,於閣老的眉頭反而稍稍鬆開了些:「君子一諾,重逾千金,既是令慈的許諾,你亦不能食言。」
魯顯低頭答了個是,又道:「下官細細想過,雖說這樣做對於侍衛有些不利,但同樣也讓天下人知道,皇上並不是真心想為了太后大赦。」同樣的,也讓皇帝不能再拿太后裝幌子了。
&今閣老固辭,皇上卻要下旨,到時如果有人出來先提此建議以做轉環,閣老也不好一口回絕。且若是真要大赦,這些人同樣在可赦之列,結果並無不同,反而讓閣老失了先機。如今由下官提出,還可見得閣老心胸坦蕩。」
魯顯一邊說,一邊心裏不知是個什麼滋味。他不知道如今局面至此,到底是皇帝的有意安排抑或只是巧合,更不知道蔣氏那日對他所說的話,究竟只是安郡王有意與于氏作對,還是這裏頭有皇帝插手。
自從皇帝露出要大赦天下的意思之後,他就一夜夜地輾轉難眠,越是想得深,就越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按說他是於閣老提拔起來的,理應跟着于氏一族。可是那畢竟是皇上,於閣老可以權傾朝野,但皇帝始終才是天下之主。且此次山東之事,於閣老的作為實在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竟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了……
&侍郎這話有道理。」有人思索片刻之後,覺得這主意不錯,便開口附和,「不過依下官看,未必就要赦他們無罪,改判流放也是一樣的。說起來這些人畢竟只是亂黨族屬,便改了流放也有道理。」其實當時就有人建議將這些人只判流放,原因是此事畢竟由當地縣令瞞報災情而起,不妨施恩。但於黨為了砸實於銳的功勞,硬是全判了斬監候,結果到了眼下又還得自行打臉。
於閣老沉默良久,點了點頭。待眾人散去後,他將魯顯單獨留了下來:「子揚啊——」
子揚是魯顯的表字,當初還是中了進士之後由於閣老為他取的,現在叫起來有種特殊的意味深長:「蔣氏何以向你提出這般的要求來?」
魯顯心頭一跳,躬身道:「依下官想,定是安郡王在背後指使。不然蔣氏一介女子,怎會知道什麼朝政。」
於閣老微微點了點頭:「那依子揚看,皇上要大赦,是否與安郡王有關呢?」
這個問題更是令人驚心,魯顯低頭想了一會兒,才道:「蔣氏向下官提出此要求時,只說今年太后聖壽,讓下官藉此機會上書求赦。」這是事實,他沒有增減半個字。
於閣老沉吟着,沒有再問什麼。等魯顯走了,他的幕僚才從後頭出來,小心地道:「閣老,魯侍郎他——」
於閣老淡淡道:「子揚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應該不會對我說假話。」魯顯身後沒有家族,即使爬得再高也要靠着於家,雖然這樣的人在一開始的時候不會像趙家那麼好用,但到了後期用起來就更放心,不會成尾大不掉之勢。
幕僚仍舊有些擔憂:「但此次實在太巧,皇上與安郡王——閣老別忘記,他們畢竟是兄弟。」
於閣老輕輕一嗤:「倘若真是二人聯手,就用不到蔣氏去向子揚提出此事了,太露痕跡!且天家父子且無,何況兄弟。別忘了,皇上與安郡王之間,可是隔着一張九龍寶座!縱然安郡王有意,皇上難道就敢接嗎?我於家雖然半朝野,定北侯卻有十萬西北軍。」
幕僚想了想,雖然承認於閣老說得對:「但事有萬一,閣老還是不得不防。倘若皇上想着聯吳抗魏,將於我們很不利。」先把安郡王的好意接過來,齊心合力扳倒於家,而後再對付安郡王,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於閣老眉目之間有幾分不屑:「皇上與先帝一樣。先帝當年若是不處死代王等人,於家也未必有現在的風光。」先帝登基那會兒,還有幾個小兄弟在,他們都是自己沒資格奪嫡,只能跟着別的哥哥搖旗吶喊的角色,罪不至死。如果先帝把他們用起來,至少宗室可以分掉於家一部分勢力。可惜先帝如驚弓之鳥一般,被太后一勸,就將這幾個兄弟全部廢為庶人並圈禁起來。
原先都是天之驕子,過慣了錦衣玉食的自在日子,怎禁得住這樣的磨磋,沒多久就一個接一個地死了。對外報是病故,至於真正的死因,並沒有人多問。
之後,於家攜從龍之功,一舉登頂,從此如日中天。
於閣老唇邊泛起一絲蒼老而銳利的冷笑:「一榮即榮,一損即損,這話放在天家,便是無限的譏諷。天子稱孤道寡,註定了是要左右無人的。先帝如此,皇上亦是如此。須知我於家再盛也只是臣子,將來承繼大統的仍是皇上的血脈。可安郡王呢?」
幕僚口唇微動,不知該說什麼好。於閣老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可是不知怎麼的,幕僚總覺得以先帝之所作所為來判斷今上也必如此作為,似乎有些個武斷?然而於閣老多年來從未行差踏錯,自然形成了他的自信,近年來甚至有向剛愎發展的趨勢,有些話幕僚亦不敢說得太深,最後只能道:「防人之心不可無,閣老謹慎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