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夫人見大少一夜之間竟然已經初窺門徑,不由的欣喜若狂,她可沒想到自己這孫子居然是個修道奇才,如果悉心調教,日後說不定就會大有作為。老太太狂喜之餘,見大少整整練了一個晚上,還無半點罷休之意,心中不免有了心疼之意,正要勸牛二柱暫時休息一會兒,誰知這一回頭,突然看見大少的舉止、臉色,當時心裏就是一驚,半天也回不過味兒來。
只見牛二柱臉色灰中帶綠,眼角眉梢隱隱含着絲絲縷縷的黑氣,說不出的怪誕詭異,再看他的雙眼,眼球奴出,眼白處通紅如血,似乎隨時都會滲出血水來,就連動作也分外的遲緩沉重,全身骨骼咔咔作響,似乎整個身體正承受着某種重物,而且已經不堪重負。
老夫人一看如此情景,心中立刻一顫,連手腳都涼了。這種狀況老太太也不是沒見過,甚至連他本人都曾經經歷過,這叫走火入魔,修行之人的大忌!
牛老夫人恨不得給自己兩拳,她早就覺得這事兒有點兒蹊蹺,「替身咒」可不是什麼輕易就能學成的道術,牛二柱就是天賦再高,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領悟了訣竅,其中必然有什麼古怪。老太太雖說當時也想到了這一點,可現今命理突變,變數叢生,正是多事之秋,所以也就沒太往心裏去,僅僅是一閃即逝而已,誰知這一疏忽竟然險些釀成大錯,牛二柱也是霉運當頭,再加上求成心切,僅是一個晚上,居然把自己弄的走火入魔,不能自已。
這走火入魔可不是小事兒,就相當於兩軍陣前運錯了糧草,不但將糧食資助了敵人,而且還自絕了生路,一旦到了這種地步,輕則前功盡棄,重則就要經脈受損,從此成了廢人,好一好還要丟了性命。牛太夫人見此情景,哪裏還敢怠慢,急忙上前將孫子拉住,連勸帶嚇,要牛二柱立即停止用功,可此時大少已經神志不清,就像被推下滑坡的巨石,就算自己想要停住,無奈形勢所迫,已經身不由己了。
牛老夫人見大少面色逐漸潮紅,神智越加昏迷,知道他已經進入了難以自制的階段,如果再不進行阻止,只怕邪氣攻心,就要釀成大禍了,老太太無奈之下,更不敢猶豫,急忙抬起手掌,在他百會穴上一摁,牛二柱長出一口氣,全身一陣痙攣,隨後沉沉睡去,一時間便人事不省。
大少也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醒來之時,天色已經接近午時。大少只覺得甚至昏迷,頭痛欲裂,連帶着全身酸痛,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地方好受。牛二柱喘了幾口粗氣,勉強掙紮起身體,往四外一看,心裏就覺得不太對勁兒,二柱翻身下炕,在水缸里舀了幾瓢涼水,接連灌了幾口,又洗了一把臉,略微清醒了點兒,這才發現問題所在,祖母又不見了!
大少心裏一激靈,當時有清醒了不少,他雖然昏迷了足有半天,但昨天的事兒可是歷歷在目,牛老夫人昨天剛剛回來,怎麼今天又不見了蹤影?莫非又回去了,不可能啊,誰沒事兒老這麼折騰?牛二柱稍微穩定了一下心神,在屋裏滿處亂找,半天也沒個蹤影,您想啊,牛二柱接總共那麼大的地方,你站在這頭兒,一眼就能望見那頭兒,那裏有藏得住大活人的地方?沒事兒東翻西找,這不是瞎折騰嗎?
牛二柱胡亂找了一陣,正在焦急萬分,就聽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孩子,你別瞎找了,我在這兒呢!」
大少聽出這是奶奶的聲音,不由得喜出望外,急忙一回頭,只見身後空空如也,別說人,連一個活物兒都沒有,牛二柱以為自己聽錯了,剛要回身再找,又聽見那聲音道:「沒錯兒,別疑神疑鬼,我就在你身後!」
大少趕緊又一回頭,身後還是連個人影兒都沒有,牛二柱就感覺脖子後邊直冒涼氣兒,這感覺太詭異了,聽得見人聲,卻看不見人形,這事兒可從沒有遇見過,難道自己又是霉運當頭,大白天的遇見了活鬼?
牛二柱摸不着門路,正在那裏胡思亂想,猛然又聽見一聲嘆息,這回大少總算是聽清了,沒錯兒,這聲音就在眼前,可這人又在哪兒,二柱雖說各種古怪之事經歷了不少,可大半都是在晚上,朗朗乾坤之下可沒怎麼遇過鬼,一般的鬼魂都懼怕陽氣,何況現在正當午時,陽氣正盛?莫非自己命數一變,到沒到無以復加青天白日裏就招來了妖鬼邪神?
大少一想到此處,不由得全身篩糠,一股涼氣從腳底直升到腦門兒,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二柱也覺得奇怪,以前自己也遇到過歪門邪道的事兒,當時也覺得害怕,可從沒像今天這樣,全身癱軟,連動都動不了了,差點兒都到了大小便失禁的地步,莫非這裏邊兒還有別的事兒?牛二柱心思剛轉到這一步,就覺得心裏煩亂異常,自從出了娘胎,各種煩心的事兒一起湧上心頭,當時就覺得天旋地轉,一股燥熱之氣湧上心頭,心境也隨之而變,先是怕,後是疑,最後竟漸漸怒從心頭起,只覺得天地不公,似乎各種煩惱都要自己承擔,當下再也忍耐不住,由原來的慍怒竟然變成了暴怒!
牛二柱怒火一起,就再也顧不得別的,把馬鳳儀,三耗子,甚至老祖母都拋在一邊,只覺得天底下所有人都對不起自己,要想在人世間生存,就得把所有的一切都要毀滅,只剩下自己,如此才能安穩。二柱想到此處,一眼看見昨天差點將自己性命斷送的利斧,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抓在手裏,往外就沖!
大少真要出了家門,那這禍可就惹大了,他也不用干別的,拿着把斧子在大街上一喊一叫,巡警當時就能把他移交法辦,這還算輕的,就是當街把他打死,那也不用抵償對命,那年月治安混亂,光憑你大街上手持利器這一點就能判你個死刑。也是牛二柱命不該絕,這人神智一混亂,眼神兒也不得劑,牛二柱在這個家呆了不下二十年左右,愣沒看見自家的門檻兒,一個沒注意,腳下一絆,當場就摔的七葷八素。
這一個跟頭差點兒沒讓他吐了血,可話又說回來,這也是因禍得福,二柱要沒讓門檻兒攔這一下,連今天都過不去。大少摔了一個仰面朝天,雖說全身拆點兒散了架,可神智居然清醒了一點兒,身上一個哆嗦,回想起剛才的所作所為,禁不出了一身冷汗,心裏一個勁兒的後怕!
大少連吸了幾口氣,心神終於穩了一些,爬起來再看,自己家裏可就跟剛在不一樣,方才神智恍惚,眼睛裏除了那把斧子,什麼也注意不到,現在心裏一清楚,這才看見滿屋裏凌亂不堪,盆朝天碗朝地,炕上行李散亂,被褥扔的亂七八糟,還沾染了一些血跡,最奇怪就是身後那個碗櫥,此時已經門戶大開,櫥里連一個餐具也沒有,反而端端正正坐着一個人,仔細一看,竟是自己那面相只有十來歲的祖母!
牛二柱揉了揉腦袋,正要過去給祖母請安,剛走了幾步,忽然又猛地停住,大少心中一動,暗想這可不對,從沒聽說過人在碗櫥里安家的,這事兒還是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