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機絕塵 第七十九章總決賽
天樞和陸之夜的那場半決賽，蕭瑤覺得，自己似乎比預料中的更在意。
有時候她看着陸之夜，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或者說，看到了未來可能的縮影。
失控是一件慘烈的事情，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逼到絕境，最後所有狼狽倉皇的模樣，都暴露得一覽無餘。
被質疑比賽使用違禁藥，是實實在在的醜聞。就算是以陸家如今的背景，也不可能壓得下去。更何況……作為他血緣上的父親，陸璟元似乎，毫無庇護他的意圖。
好在她現在的後遺症，僅僅是餓，非常餓，餓得能吞下一頭大象。雖然這飯量可能有點誇張，但到底沒有爆血管來得詭異……吧……
處於某種掩人耳目的心理，決賽前僅剩的時間裏，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蕭瑤並沒有進行過機甲訓練。她一個猛子就扎進了小樹林，對安詳慣了的珍稀動物們展開了慘絕人寰的狩獵，小部分進了肚皮，大部分卻塞進了機甲駕駛艙下的存儲空間。
滿滿當當。
不知道，還以為她不是去打架，而是去比拼誰能在野外生存得夠久。
而作為總決賽的另一個參與者，天樞同樣沒有再碰機甲，悠閒得像是來度假的。
不得不說，雖然表現得淡定從容，像是毫髮無損的將對手擊潰了，天樞的消耗卻異乎尋常的恐怖。
他確實是把握住了對手的缺點，竭盡全力地壓榨着陸之夜的精力，將這個過分衝動的傢伙逼向瘋狂的邊緣。可同時，他遭遇到的反擊也相當猛烈，在陸之夜燃燒殆盡之際，天樞其實也已經窮途末路。
如果陸之夜再強撐一會兒，勝負或許就是另一個結果了。
早就被淘汰出局、守着看花落誰家的機甲師們紛紛腹誹：這兩個傢伙怎麼都全然不把比賽放在心上的模樣？難道這就是頂尖高手應有的姿態？舉重若輕？還是心理較量？以無招勝有招？
決賽日的到來，讓所有機甲師都鬆了口氣。看着兩人一直無所事事的模樣，他們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明明有了這麼好的機會，竟然絲毫不知道努力把握。
等到華夏科學院派來的裁判露面，在場的機甲師幾乎都要沸騰了。
那流暢的線條！那低調華麗的顏色！那淡淡輝光的羽翼！
縱然大家在來之前，就已經將它的三維虛擬影像反反覆覆觀摩了無數回，牢刻進了心裏，這也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與da機甲一同出現的，是坐在它肩膀上的妹子。
「大家好，我是樂光。哎，在科學院大概就是個打雜的小透明吧，大家不認識我很正常，我知道的，你們從來只關心我們家小da會被哪個無良機甲師搶走對不對？」樂光坐在機甲寬闊的肩膀上，戲謔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來，「沉悶的老頭子們都懶得過來了，所以主持這種差事就落到了我的頭上……裁判？不，我不是裁判，裁判可是我們家小da！讓我當裁判的話……你們大概會通通出局吧！畢竟我可捨不得自家機甲給別人當娃呢。」
蕭瑤一見到這個裝嫩的老阿姨，內心就刷起了吐槽彈幕。
和華夏科學院的那幫人，既是合作者，也算是半個同事了。樂光可沒有她自己形容的那麼無足輕重，事實上，她負責的是機甲系統的構架，順便也兼職機甲的外形設計、操作界面文字語音的調試，再順便調戲一下da和它的駕駛者……
「……連我都只能坐在親愛的da的肩膀上，真是有些嫉妒那個可以進駕駛艙的人呢。」然而理論上還沒有駕駛者的da，現在卻從容的充當她的坐騎行走着。
只不過，現在所有人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實在沒有誰還能注意到這個細節了。
「你們都嫌棄我太囉嗦了對不對？哎。機甲師真是一群無情的人。」樂光無奈的少女狀攤手，「那麼，到底會是實力派大叔，還是黑馬蘿莉贏得勝利呢？讓我們快點開始吧……」
「嗯……」她頓了頓，「其實我更希望你們同歸於盡呢，呵呵。」
登入駕駛艙，隔絕了外界聲音，蕭瑤反而鬆了口氣。樂光的聲音雖然並不會惹人厭煩，但……太熟了。蕭瑤一想到那傢伙的實際年齡，聽她說話真的會起一身雞皮疙瘩的。
她操作着機甲熱了熱身，率先對天樞發動了攻擊。
——嗯，吃多了，得消化一下。
這只是開局而已，蕭瑤打得並不激烈。
她雖然是先攻，卻並非強攻，更像是一種試探。面對天樞那種，時刻搜索着破綻，打算抽冷子突然來一下的對手，貿然大開大合的攻擊，並不是一個理智的選擇。
當然，像上一場的陸之夜那般，以高強度的野蠻攻勢，全憑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壓倒天樞，帶亂他的節奏的方法，並非完全不可取。
只是，下場也很明顯了。
蕭瑤可不願意把自己玩脫了。
於她而言，這並非是一場要麼拼命要麼死的賭局，而是必須要摘取桂冠的博弈。
畢竟，別人爭的只是架高端機甲，得到了算賺的，失去了也沒有任何損失……她呢？這可是在奪回da的「撫養權」！
蕭瑤的精神凝為一線，專注地計算着一切，仿佛最耐心的獵手，將勝機緩緩收攏於手心。
她像是一個專給人找不自在的演奏家，用漫長的前奏將天樞帶入自己的攻擊節奏中。等他適應了，精神稍有麻痹之際，突兀的添上一串音符，刺痛他的耳朵。
她打得同樣是消耗戰，卻是在不停的建立、摧毀、重建節奏，拉扯着天樞的注意力，讓他時刻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
這是上一場給他留下的劣勢。
而勝利，有時候不僅僅是單純的實力，還有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的狠厲。
絕對的公平從不存在，戰場變幻莫測，所能做的，不過是把握所有可以把握的，計算一切可以利用的。
持久的拉鋸戰，於蕭瑤而言還有一個優勢。
她可是攜帶了充足的戰略儲備！哎呀趁這會節奏比較慢、兩人距離比較遠，趕緊啃個野雞腿。雖然她現在還沒開始餓，但萬一待會戰況太激烈，沒時間補充能源了怎麼辦？
咦？剛剛天樞好像賣了個破綻？
嘖，想更換策略麼？原本是不停尋找蕭瑤的破綻，這會天樞卻是自己偷偷漏個洞，引誘蕭瑤主動進攻。
又這樣來！
總是趁自己吃東西的時候偷偷賣破綻！
等到天樞不再怎麼指望蕭瑤上勾的時候……嗯，終於沒有選在蕭瑤正偷吃的時候了。
陷阱？那又怎麼樣呢？
天樞既然敢將弱點露出來，那麼她也不會畏首畏尾不敢應戰。摧枯拉朽的破壞力，往往比任何的技巧來得有力！
天樞並不知道，她其實不太樂意陷入那種暴風驟雨般的攻勢中，這樣的消耗其實更不利的是她。
但是在掌握着主動權的時候，還顧及那麼多，失了一往無前的決心，才是真正潰敗的開始。
天樞從來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再是漫不經心，他設下的陷阱，也不會由着別人輕而易舉的碾壓。
激越的電花，交錯在鋒芒之間。
璀璨的炮火，籠罩了整個賽台。
在觀眾來不及反應之際，兩個人突然就終結了原本溫吞的抗衡，招招致命的開始了一輪強勢的互攻。
兩台機甲，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磨損着。
直到一方機甲觸到警戒線，強制停止下來。
最後的時候，等周圍所有瀰漫的煙塵散盡，兩架機甲都躺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嗯哼，難道真的同歸於盡了？」樂光幸災樂禍了一會，才遺憾地表示她只是和各位觀眾開了個玩笑，「好了，讓我們看下技術統計。咦？第一個倒下的是大叔呢……所以勝利者是，蕭瑤的咩咩！這是新生代的勝利！所以，少女，你準備好了麼？」
樂光笑得有些邪惡：「這可不是終點哦。」
所以……
「要獲得da的認可，怎麼能不先打敗它呢？」樂光露出閃亮的笑容，牙齒在日光下雪白雪白的，「你以為決賽就這樣了？我們準備的……可是車輪戰！」
「上吧，小da，不要留情的擊潰這個小姑娘！」樂光這個怪阿姨不懷好意的教唆着，「你不想的話，誰也無法成為你的主人。」
場下卻是議論紛紛。
這些出局的人，才不會理會賽制對冠軍是否公平。他們只是終於注意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所謂跨世紀的機甲，到底指的是哪個方面？
單純的浮空系統，就足夠引起這等熱潮了麼？
而根據樂光不經意間透出的訊息……
這架機甲，可以不需要任何駕駛者，自主戰鬥麼？！所以它所搭載的，難道是真正的人工智能？！
此時此刻，蕭瑤躺在駕駛艙里，完全不想進行任何操作。跟天樞耗到了最後，她胃裏可是空洞洞的燒得慌……這讓她更是立下決心，再怎麼樣，以後也不能成為一個餓死鬼。
狠狠咬斷了野豬的腿骨，蕭瑤想，以後忘記啥都不能忘記帶食物。
早在比賽場外，等待了許久的da，在獲得了樂光的許可和鼓勵之後，終於雀躍的、亟不可待的跳到蕭瑤身邊，伸出機械手掌將她和咩咩一起拉起來。
「真是個紳士的好孩子呢。」樂光十分欣慰地等待着。
然後……
da借着兩架機甲直接接觸的機會，侵入佔領了咩咩的操作系統，還彈出音頻。
「媽媽！」活力十足的正太音，在狹小的駕駛艙內震顫起來。
蕭瑤整個人都不好了！
樂光那個怪阿姨！肯定是她把da優雅的機械音，改成了這麼個熊孩紙的設定。
「媽媽你不喜歡麼？」da得不到回應，有點迷惑。
不過沒關係，它有兩套聲源！
「麻麻！」它又用軟萌萌的蘿莉音喚她，「麻麻麻麻！陪我玩好不好！」
「我……」蕭瑤不僅胃疼，頭也有點疼了，「我想靜靜……」
「麻麻都不想我麼？」da很委屈，然而它是個乖寶寶，可以自己和自己玩。
所以……
在樂光滿懷期待，指望着它把只剩一滴血的參賽者ko掉時……
它同時操作着兩架機甲，自己和自己打了一場表演賽。反正它的格鬥技巧也是麻麻手把手教導的，現在模擬出兩個看上去不同，實質上出自同源的戰鬥風格，完全是小菜一碟。
然而……
在da興致勃勃的玩着機甲格鬥過家家時，浮空島上的所有人，都感覺到地面一瞬間的抖動與傾斜……
地震？
可是……天上也會地震麼？
外來者還在迷惑，浮空島本土人員卻是瞬間白了臉色……
這是——
駕駛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