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地就是寬廣,秋高氣爽,加上河兩岸葦草茂盛,田地井然有序,一派豐收景象,人看了心裏就開闊起來。
清啞深吸了一口氣,心情說不出的好!
沈寒梅也是一樣,就是愛和郭大貴拌嘴。
她知道郭沈兩家要結親,因此對他產生了一絲微妙的感情。面對他的時候,常不自覺要求他這樣那樣。若是郭大貴依從了,就覺得高興;若是不依從,就不開心,小女兒情態盡顯。
那時,大家釣魚玩。
清啞執一根吊杆,沈寒梅執一根吊杆。
郭勤和巧兒坐不住,滿船亂跑,四下亂看。
雖然有僕婦丫鬟,郭大貴還是走來走去照應她們,唯恐有失。
清啞靜靜地坐着,十分有耐性。
沈寒梅就不同了,浮標動一動就大驚小怪地叫,不住往上提線。一條魚沒釣着,卻總是被魚吃了釣餌。於是又忙着指使丫鬟穿蚯蚓。
郭大貴看不過去了,道:「什麼事都要旁人做,那還玩什麼?出來玩就是要自己動手,那才有意思。」
沈寒梅道:「你說我沒用?」
郭大貴走到她身邊坐下,道:「我教你。」
沈寒梅方不言語了。
一時船上靜了下來。
忽然沈寒梅道:「動了動了!」
郭大貴忙壓住她手,不讓她提杆,一面壓低聲音道:「噓!這動靜不是上鈎,是魚兒在試呢。魚兒也好聰明的。你這會子要是拉上來,它就跑了。」
沈寒梅小聲問:「真的?」
郭大貴「嗯」了一聲,兩眼不眨地盯着水中。
沈寒梅被他全神貫注影響,也緊張起來,也盯着那浮標。
那邊,郭勤和巧兒也擠在清啞身邊看。
因沒動靜了,郭大貴便聽見身邊傳來細細的呼吸,十分輕柔。
他轉臉對沈寒梅一笑,解釋道:「魚兒這樣要扯好幾下。等下極快地拉下去,就是吞鈎了——」正說着,就見那浮標急速下沉,他忙叫——「扯起來!」
沈寒梅急忙用力一提。果然拉上來一條半尺長的大鯽魚。
頓時她兩眼冒光,喜出望外。
「清啞,我釣着了!」她沖清啞喊。
清啞回頭對她微笑致意,卻沒言語。
丫鬟將魚從鈎上取下來,放入盆里。
郭大貴笑問寒梅:「好玩不好玩?」
沈寒梅笑着不睬他。迫不及待道:「再穿餌,再釣。」
郭大貴一挑眉,看着她。
她便扭頭,嘀咕道:「我自己來。」
說着就要去拿蚯蚓。
郭大貴見她十指纖纖,真要去抓蚯蚓,急忙攔住,道:「我來。」
一面拈起一條紅色的蚯蚓,蠕蠕而動,嚇得沈寒梅直往後退。
郭大貴安慰道:「不怕不怕,這東西不咬人。」
全忘了剛才說要她自己動手的話。
等穿好了。才教她放入水中,繼續釣。
沈寒梅一面等待,一面小聲和他說話,認真聽他講如何釣魚,又說鯽魚怎麼習性,草魚什麼習性等,又扯到挖藕逮黃鱔……
她自覺比丫鬟在旁伺候有趣,兩眼不眨地盯着他,連釣魚都忘了。
郭大貴也覺得異常,看她的眼神都溫柔許多。
他教她這樣。教她那樣,又解釋道:「不是要你做事。好些事,你自己試一試,很好玩的。」
沈寒梅含羞點頭道:「知道了。」
郭大貴見她這樣順從聽話。心中雀躍,又建議道:「你也釣了好一會了,咱們換一樣玩好不好?」
沈寒梅就問他換什麼玩。
郭大貴道:「咱們把船劃到那河埂邊上,我摘果子你吃。」
沈寒梅剛想說她不想吃果子,船上就有許多果子呢,又大又好。但一想他剛才的話,便點頭答應了。
郭大貴就叫船娘,把船撐去岸邊停靠。
清啞也起身,問:「做什麼?」
郭大貴道:「上河埂玩一會去。」
又問「你去不去?」
清啞看看沈寒梅,搖頭道:「我要釣魚。」
她忽然覺得這一船人都成了擺設,就是前世俗語說的「電燈泡」。
為了不妨礙這對人,她還是去釣魚吧。
她還將郭勤和巧兒都叫到跟前,費力地說故事。
等船靠岸,郭大貴就帶着沈寒梅上河埂去了。
「河埂上也沒什麼好玩的。」沈寒梅上去後想。
然郭大貴在草叢裏尋這個弄那個,淨弄些稀奇古怪的野草野果,每樣都能說出一番緣故;她自己也攆蝴蝶看小鳥,才覺得有趣起來。
兩人在河埂上跑好遠,畫舫在水裏不遠不近地跟着。
郭大貴發現一叢花兒,開得十分好看,忙掐了遞到寒梅面前。朝她頭上看看,想幫她戴上又覺不妥,因道:「回去讓丫頭幫你戴。」
沈寒梅臉上紅暈滾滾,鼓起勇氣白了他一眼道:「不是你剛說的,別什麼事都指望旁人。你沒長手?」
郭大貴也不是傻子,當即明白過來。
他也紅了臉,傻笑道:「那我戴了。」
對她頭上左看右看,選了一處空隙簪上兩朵花。
插好了又退後一步仔細端詳。
沈寒梅被他看得心跳如擂鼓,問:「怎麼,不好看?」
郭大貴道:「你戴着釵的,好像有些擠了。」
沈寒梅頭上本就戴了鳳釵,還有花鈿,如今又插上兩朵鮮花,確實有些不大對勁,他不會描述,便說有些擠。
沈寒梅自比他精通裝扮,回憶了一下早上鏡子裏照見的自己形容,想了一想,道:「把鳳釵拔下來。」
郭大貴依言替她拔下鳳釵,果然覺得好多了。
他將鳳釵遞給沈寒梅,笑道:「好了!」
沈寒梅接了過去,止不住也笑容滿面。
然見他笑得那樣開心,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
因回頭看看畫舫,還沒跟上來,便道:「咱們回去吧。不然清啞妹妹該急了。」
郭大貴道:「噯。」
當下兩人並肩,慢慢往回走。
郭大貴不時提醒寒梅,「這有個坑,當心腳底下。」「等等,我把這刺弄開,別把你裙子劃了。」「你走累了麼?要累了就歇歇。」「這麼出來逛一趟,你晚上就能多吃些了。」
這時候,他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要沈寒梅學這學那的話,只覺得她很容易受傷受累,他十分擔心她,所以囉囉嗦嗦不住叮囑,恨不得背着她走。
沈寒梅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甜蜜,對眼前少年心生無限期盼。
將來,他會一直這樣對她嗎?
應該會吧,清啞說她三個哥哥都好的很。
他們家,可是連妾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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