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啞靜靜地看着他,等他繼續。
這份坦然自若讓方瀚海很欣賞。
他接着道:「樊林家的既會買,你就讓她去伊人坊以同等的價格賣衣裳,她必然辦不到。最後啞巴吃黃連,只好主動向你認罪。她知道了你的手段,從此敬服你,你便可將她收歸己用。」
清啞低頭細想一回,然後道:「太麻煩了。」
方瀚海道:「費些手段收服一個得力下人,是值得的。無需從頭調教培養,豈不省事?且自己調教培養出來的也未必就乾淨。天長日久,貪戀一起,一樣會出現舞弊情節。」
清啞細細一想,果然是這麼回事,忙頭受教。
「然,」方瀚海神情一整,目光陡然犀利,「我與你母親今日教導你,非是要你學這些手段,而是要你明白:身在世家大族,有許多不得已,有些事需迂迴處理,不能一味橫衝直撞。你可明白?
「你本性純良,心思單一,遇事從不瞻前顧後,處理果決,這是你可貴之處,無需改變,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之前遭遇種種,與此頗有關聯。
「世家大族關係盤根錯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今日的郭家,就是明日的方家,一樣會受掣肘。
「你身為朝廷御封的織女,身後有兩座御賜牌坊,行事更要謹慎。
「你要時刻謹記:你所作所為會影響親人和家族。」
……
這場教導持續了兩個時辰。
結束後,方初攜清啞回房。兩個丫頭在前打着燈籠引路,其他人在後跟隨,他夫妻兩個邊走邊話。
因見清啞沉吟。方初勸道:「你也不用刻意改變自己,一切順其自然。父親不也了,並非要你學這些手段麼。」
清啞道:「嗯,我知道。能學多少是多少。」
方初忽笑道:「大凡師傅教導,弟子領會都各不相同。我很期待,你將如何發揮爹娘對你的教導呢。」
他真的很好奇,不知清啞會變成什麼樣子。
清啞笑而不語。她自己也不知道。
世家規矩繁多,但公婆今日對她的教導,雖嚴厲卻不失慈和。最重要的是為了她好,而非給她下馬威和豎規矩,她心裏都明白。
有這樣的公婆,是她的福氣。
再郭家。這日晚上郭大全夫妻又為冬兒鬧起來。
郭大全驚叫質問蔡氏:「你真的?」
蔡氏囁嚅道:「真的。」
原來。她要為郭大全納冬兒,想着郭大全還好,到時候只要告訴他就成了;冬兒卻不同,雖然她覺得她會答應,也要事先好。
她便借着探看冬兒的機會,詢問冬兒意思。
冬兒又喜又羞,沉默半響,終不肯錯過再生的機會。鼓起勇氣提出,要為劉虎守孝三年後再進郭家。也省得外人閒話。
蔡氏得了這個承諾,便來告訴郭大全。
她是怕郭大全心急,先告訴了使他心定,不然做出什麼醜事來,反而不好;再就是顯示她的賢惠大度,要男人承她的情。
誰知郭大全竟不答應,她便懵了。
不等她清楚,郭勤又橫插進來,不許郭大全納妾。
父子鬧了這一場,這事是不可能了。
蔡氏求之不得,遂打消了這念頭。
可是,冬兒那裏終究要給個法。
她不知如何,也不敢瞞,忍了幾天才將此事告訴郭大全。
郭大全聽她居然去找冬兒了,羞得臉紫漲,失去一貫的從容,撂下一句「你惹出來的事,你自己去!」便上床睡了。
蔡氏沒法子,次日又撿了些補品,來看冬兒。
他們夫妻的話被郭勤聽見了,第二天,他先去學館混了一會,然後跟夫子告假,只家裏有事,將弟弟郭儉也哄了出來。
他兄弟帶着兩廝來到冬兒住處,正趕上蔡氏坐車來了。
郭勤眼看着娘進門,便不上前,拉着郭儉躲在街旁。
等了沒一會,蔡氏就匆匆出來,坐車走了。
郭勤便命福子他們在外等着,他扯着弟弟進去了。
冬兒萬沒想到,郭大全居然不要她。雖然蔡氏得好聽,郭大全怕耽擱她,要她尋個好人家再嫁做正頭夫妻,可冬兒哪不明白這是託詞,否則的話,連最難纏的媳婦都答應了,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正傷心羞愧的時候,丫頭報郭家哥兒來了。
冬兒不知他們為何來,心下驚異,忙叫人帶他們去堂屋坐了,自己收拾一番心情,掙扎着下床穿了衣裳,出來見兩個孩子。
只見郭勤端端正正地坐在那,矜持地從容。
相比郭儉的一團孩氣,他已經初露風姿。
郭勤見了她,忙站起來,笑嘻嘻地叫「冬兒姐姐」,向冬兒問好,他聽巧兒妹妹姐姐受了傷,早就要來看望的,因為上學沒工夫,就沒來,今日學館恰好休沐,他便和弟弟來了。
冬兒鬆了口氣,謝他費心惦記,一面叫人倒茶拿果子。
郭勤將禮品包裹打開,不是吃的和補藥,都是孩子的玩意,送給寶兒的。他昨晚就準備好了,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是他從弟弟那換來的,因為他長大了,玩的東西不太適合奶娃。其中有副帶鈴鐺的銀鐲子,很是精巧,是他抓周的時候外婆送的。
冬兒惶惑道:「這怎麼成!」
郭勤道:「怎麼不成!這都是我們自己的,不是買的。這都是我們對冬兒姐姐的一片心意,冬兒姐姐別嫌棄舊了。」
冬兒心裏暖暖的,覺得這孩子真懂事。
等茶來了,郭勤喝着茶,一面問冬兒傷可好了。
冬兒謝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上工。
郭勤安慰道:「冬兒姐姐別急着回去上工,多養養。」
冬兒道:「東家這樣通情理,我們更不能偷懶。」
郭勤笑道:「冬兒姐姐就是好!我們家雇的這些人裏頭,我和巧兒妹妹比來比去,都數冬兒姐姐最能幹。我們都喜歡冬兒姐姐。冬兒姐姐,外面那些人閒話,冬兒姐姐聽了彆氣,沒人相信的。我們家人不學人家三妻四妾。我爺爺了,我爹要是敢納妾,就不許他當家,讓我二叔上來當家。你想想,我爹還敢想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