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黑色漩渦一役已過去了一年,這一年對袁天來說極為艱苦,他要帶着一批已宣佈死亡的人,在一個荒廢的星球上生存,從無到有,建設家園,並保證其幾十年後仍有一戰之力。
他在戰爭結束後尋回了雷文諾元帥的遺體,埋在奎瑟星的一座無名山下,稱之為鷹山,並在山腳下建了個城鎮為其守陵。
他隱姓埋名,將袁天改為袁大,秋星耀的犧牲令他不得不修改元帥的計劃,重新部署人員,將部分忠誠可靠的人派回帝國潛伏。
他原本對戰鬥以外的事務一竅不通,但形勢所迫被逼從頭學起,一點一點使這顆星球恢復生機,使雷文諾的舊部能夠棲身,並逐漸建立軍事設施,規劃長遠發展。
終於在一年後,奎瑟星初具規模,袁天得以喘息。
高強度的工作和巨大的心理壓力使剛過而立之年的袁天看上去老了十歲,但他沒有絲毫怨言,忠誠而堅定地施行元帥的計劃,成為眾人信賴依仗的支柱末世江湖行最新章節。
可他並非全無雜念,每當夜深人靜時,思念就像洪水將他淹沒,卓帆或溫和或冷淡的交替出現,令他魂牽夢縈。
他原先的通訊器已鎖死不再使用,可儲存在裏面的內容還在,有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明明已經累到不行了,可還是會摸出通訊器翻看。看的最多的還是他與卓帆熱戀時的話,哪怕是一句問候,都甜蜜到無以復加。
可每次翻到最後一句話,他忍不住難受,即使已看過無數遍,每看一遍他的心都要痛一次,隨着時間的推移,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嚴重。
直到有一次白醫生問他:「你想過去找卓帆嗎?」
白醫生眼睛的傷已癒合,但他拒絕更換生化眼球,必要的時候他會佩戴眼鏡,但大部分時候他寧願呆在漆黑的世界裏。
「找他?」袁天喃喃重複。
「對,告訴他你還想和他在一起,做你原本戰爭結束後想做的事。」
其實袁天想過不止一次:「我原來計劃戰爭結束後去見見卓老,還想把他拉進榮耀軍團,想要結婚,還有很多很多。可現在這些都不可能了,我怎麼去見他呢?」
「至少告訴他你沒死,難道你怕他出賣你?」
「他會在乎嗎?他叫我不要再煩他了。」袁天痛苦地擰着眉,「你不知道我們最後那段時期每次通話都尷尬極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我死了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而且就算他知道我沒死又能怎麼樣呢,我又不可能帶着他逃亡,他應該在乾乾淨淨的實驗室里製造戰機,而不是跟着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吃苦。」
聽上去似乎有些道理,但白醫生總覺不對,究竟哪裏不對他又說不出來:「很抱歉我沒法給你更好的意見,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不要說安慰你了。」
「你能聽到我嘮叨我已經很感激了。」袁天苦笑。
「不管怎麼說,既然你那麼想他,總可以去看看他。」
袁天動了心思。
為了維繫開支,袁天不可能整天窩在奎瑟星,必須想辦法賺錢,每次行走其他行星時他都會帶上面具,而且高登為他們偽造了新的公民身份,只要小心低調行事,即使是去帝都星,被發現的可能性也不大。
或許真的可以去帝都星?
就看看他,看看而已!
半個月後,袁天借着一次出船的機會,獨自前往帝都星。
一年多過去了,魔龍人早已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中,戰爭給人們帶來的傷痛,漸漸撫平,至少表面上如此。帝都星永遠都是那麼繁華,熱鬧的城市,歡樂的人群,一派欣欣向榮。
這就是雷文諾元帥用生命換來的東西,袁天駕車緩緩行駛在熟悉的街道,心中無限傷感。
他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卓帆,只能來到卓家,遠遠觀望,期待着日思夜想的人出現。
幸好卓帆沒有讓他等太久,不一會兒袁天就看見卓帆從家裏走出來。
袁天精神一振,剎那間神采煥發,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遠處小小的身影。
卓帆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溫潤如水,平平淡淡,門衛殷勤地打招呼不知道說了什麼,他點點頭溫和一笑,走出大門招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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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的臉都快貼到車窗上,差一點就要衝出去抱住卓帆,就好像一個快要渴死的人,忽然唇上沾到了一點點水,根本救不了命,反而湧起更大的渴望。
坐進車裏的卓帆並沒有立刻走,車子就停在大門口,好像在等什麼人。
袁天就這麼抓心撓肺地盯着那輛車,好像生了雙透視眼,能穿過層層阻礙看見車裏的人。
他想要告訴他,他還是愛他,一直愛他,從來沒有改變!他想要和他在一起,日夜陪伴永不分離!
袁天紋絲不動地坐在車裏,內心苦苦煎熬,就在他幾乎要破功,想不顧一切時只求換回愛人時,又有一個人從房子裏走出來。
那是一個青春活力的女孩,穿着及膝的蕾絲蛋糕裙,拎着粉紅色的愛心包包,絲綢般的頭髮披在肩頭,隨意地用蝴蝶結髮夾夾起一部分,她的臉上掛着甜蜜的笑容,就連走路的動作都透着喜悅。
正在袁天遲疑緊張時,卓帆竟然從車裏下來,替女孩打開另一邊車門。女孩快樂得似乎要跳起來,摟着卓帆用力親了一口,卓帆擦了擦臉上的口紅,露出寵溺的微笑。
這是袁天從未見過的笑容,他的心瞬間揪了起來。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在生氣,瞪着眼睛,挑着眉毛,什麼時候笑得這麼甜寵?
卓帆竟然有女朋友了?在自己「戰死」一年後,他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活潑可愛的女朋友?袁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胸口被某種情緒堵住,說不清是傷心還是憤怒。
卓帆的車啟動,袁天鬼迷心竅地跟了上去。
他們一前一後來到城市,最終停在了一家店門口。袁天呆呆地看着店鋪上畫滿紅心的招牌,櫥窗里擺放着充滿夢幻氣息的婚紗。
這是一家婚紗店,袁天猛然想起卓帆說的話:你要是死了,我馬上跟人結婚。
他就像他說的那樣,他要結婚了。
袁天下了車,站在店門口向內張望,透過玻璃門,隱約可以看見裏面的情景。
女孩興奮得又蹦又跳,漂亮的婚紗幾乎令她瘋狂,她不知疲倦地一件一件換過來,在鏡子面前盡情釋放美麗,每換一件都要在卓帆面前擺造型,明亮的大眼睛滿是期待。而卓帆微笑點頭,一貫地耐心,不厭其煩地看她把店裏所有的婚紗都試過來。
最後女孩猶嫌不過癮,把卓帆從椅子上拖起來推進更衣室,塞了幾套禮服進去。
不一會兒,卓帆換好禮服出來,修身的衣服襯得他面如冠玉氣質非凡。女孩小鳥依人地勾着卓帆的臂膀,兩人站在鏡子前,佳偶天成。
袁天看着這一幕,眼眶像被撕裂一般,他覺得很痛,心在痛,眼睛在痛,連呼吸都是痛的。
耳邊出現幻聽。
袁天,你在耍我是不是?
為什麼要騙我?
別再來煩我了!
沒有!沒有!沒有——!
袁天抱着腦袋蹲在牆角。
我沒有耍你!我是愛你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要結婚了……而我已經「死」了……
袁天喉嚨一澀,潮濕湧上眼底,他不顧路人詫異的目光,高大的身軀縮成一團,把臉埋進了手臂末世之蟲族帝君。
至此,袁天完全絕了把卓帆帶走的念頭。
也許,這是一個最好的結果?袁天想用這句話安慰自己,可發現根本無法做到。
但是也只能這樣了……
一直蹲到腿腳發麻,袁天才緩緩起身,慢慢遠去。
卓帆是真的有點累了,看都看累了,別說換衣服了,可眼前的小姑娘還是活力十足,實在另他自嘆不如。
看來是老了。外表沒有老,可心已經老了。
自從袁天戰死之後,他做任何事都好像缺了點力量,就好像一潭死水,日復一日。
卓帆嘆了口氣:「卓靈,你不累嗎?坐下來喝口水,吃點東西吧。」
女孩充耳不聞,穿着一件露背長裙摸着腰:「哥,你看我腰上的肉是不是太多了,是不是應該減肥了?」
卓帆無奈:「你這樣剛好,千萬不要減。」
卓靈硬是從腰上夾起一塊肉:「你看你看,都是脂肪,我把這件婚紗都撐圓了。」
卓帆望着被幸福的苦惱籠罩的妹妹,寵愛之餘又忍不住擔心道:「卓靈,你真的考慮好了要跟齊拉奧上校結婚嗎?你看他連試婚紗都不能陪你,你也知道,媽媽一直都不放心你這件婚事。」
女孩撇着嘴嘀咕:「試婚紗而已嘛,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
試婚紗……而已?卓帆望着鋪得到處都是的婚紗。
卓靈不服氣道:「他是要集訓不能回來,又不是去干別的!」
「是啊,集訓,以後他的事情還多呢,什麼外派啊,什麼駐邊啊,將來又能在你身上花多少時間?我們家不在乎他是不是有錢,是不是有身份有地位,重要的是對你好……」
「你幹嘛學媽媽說話!真是討厭!」女孩不忿,「他是軍人嘛,我可以體諒他的!」
卓帆眼神一黯:「是啊,軍人,將來他也有可能去打仗,然後一去不復返,這樣你也要和他結婚嗎?」
卓靈倔強道:「那我更要早一點跟他結婚了!哪怕做一天夫妻,也是好的!」
哪怕做一天夫妻?卓帆只留苦澀。
「哥,你真是煩人,本來今天很開心的,都被你攪合了!」卓靈嘟着嘴,還在對着鏡子擠腰上的肉。
卓帆苦笑:「我只是不希望你受苦。」和我一樣的苦。
眼睛無意中朝外一瞥,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卓帆猛地從沙發上蹦起來,碰翻了杯子。
「啊,對不起!」卓帆撿起杯子,水灑了一地。
「沒有關係,放着我來。」店員趕忙上來打掃。
卓帆再往街上看,什麼都沒有看見。
「怎麼啦,哥?」卓靈湊了過來,「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卓帆疲倦地摔在沙發上,按着太陽穴。
一定是太想他了,所以才會看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