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煉金師 第183章

    無邊無際的星空中，一支戰機小隊編隊飛行，正在例行巡邏。超快穩定更新小說,本文由。。首發

    雅克有點走神，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那張照片上哥哥消瘦的臉。在經歷了這麼多曲折之後，總算有哥哥的下落了，雅克本以為自己會很高興，但是實際上除了最初一剎那的喜悅，剩下的只有茫然。似乎，並沒有那麼期盼着團聚，甚至還有點希望這一刻慢點到來。

    隊伍里的氣氛有點沉悶，他們轉了大半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他們一致對隊伍里的小弟弟雅克很感興趣。

    「雅克，秋將軍平時會罵你嗎？」

    「不會，他從來不會發脾氣。」

    「雅克，你駕駛技術跟誰學的？」

    「大部分是伍棟將軍教的，有時候秋將軍也會陪我練習。」

    「雅克，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話題一轉到女人身上，幾個人熱鬧了起來，其中有個大概過去頗有些能拿出來說道的情史，自顧自吹噓自誇起來，其餘人跟着起鬨笑鬧，但笑着笑着氣氛又轉成更為詭異的沉悶，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像他們這樣的人不管過去有沒有心上人，將來都幾乎不太可能找到合適的配偶。

    正各自傷心着，雅克忽然發話：「好像有情況！」

    所有人立即集中注意力，觀察四周情況，雅克的戰機搜索到在遠處一片密集的塵埃里能量有異樣的波動。

    當這種波動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有節奏感，他們知道魔龍人發起進攻了，而且看架勢數量還不少。

    小隊長命令道：「返航！雅克，向太空基地匯報！」

    「是！」

    在持續幾天的沉寂之後，魔龍人終於打破平靜，發起了進攻。

    各大軍團悍然抵抗，死死守衛住他們賴以生存的星球。

    秋葉的黃金龍再次出現在戰場上，經過上一次他堵住死亡光線拯救無數人性命之後，黃金龍儼然成為士兵們心中神聖的存在，只要一抬眼能看見黃金龍，他們心中就感到無比踏實。

    前一位能有此地位的將領除了雷文諾元帥沒有第二人，黑金大劍所到之處，便是勝利和希望，如今子承父業，秋葉一人獨挑重擔，率領千萬士兵抵禦魔龍人，黃金龍所在便是他們戰鬥的勇氣！

    「謝將，把你們的戰線再往前推！緩解衛二基地的壓力！」

    「吉羅德，你那邊能撐得住嗎，需要支援嗎？」

    「通訊員，帝都星有沒有情況？」

    秋葉冷靜地坐在機艙里，戰場上所有的訊息都匯集到他這裏，他的大腦高速運轉，有條不紊地處理每一條信息，及時下達命令，他肅然注視前方，能量衝撞形成的花火像盛大而絢爛的焰火晚會，倒映在他黑色的眼眸里。

    他看見不時有戰損的戰艦和戰機退回基地，又有更多的人經過休整後再次踏上戰場，他們前赴後繼，毫不畏懼。他看見一架斷了腿的戰機艱難地與魔龍人戰機拼死纏鬥，眼看閃避不及就要被魔龍人攔腰切斷，另一架戰機閃到跟前，替人擋下這一擊，隨即兩人的戰刀貫穿魔龍人心腹。他看見幾名機械師帶着幾個修理機械人爬上一個損壞了的基地軌道炮，那邊激烈地打着，這邊冒着死亡的危險叮叮梆梆地修着。

    「你們都是我的驕傲！」秋葉喃喃自語。

    對一名士兵來說，最大的驕傲就是跟着一名英勇善戰的指揮官，而對一名指揮官來說，最大的驕傲就是能有一群勇敢無畏的士兵。

    有了他們，何嘗不會帶來勝利？只要有一個人活着，榮耀不死，希望不滅！

    「報告！衛一基地發來支援請求！」通訊兵匯報道。

    衛一基地位於所羅門雷霆軍團防守的左翼，魔龍人集中火力攻擊，雷霆軍團力戰不支，防線已薄得像一層紙。

    吉羅德眉頭緊皺：「讓他們再堅持一會！佟銳，從神聖軍團里抽兩個團去支……」

    「來不及的。」秋葉把衛一基地的畫面放到最大，「神聖軍團趕過去是來不及的，而且你抽走兩個團的空檔讓誰去補？」

    拆東牆補西牆，吉羅德也實在無奈：「那你說怎麼辦？」

    「辦法肯定是有，就看你捨不得了。」秋葉用私人頻道說完這句話，打開了公共頻道，「十分鐘內所有人撤出衛一基地，雷霆軍團後退，只要魔龍人跟上來，摧毀基地！」

    摧毀基地造成的爆炸足以將周圍的魔龍人全部抹殺。

    可吉羅德眼珠子都鼓了出來：「摧毀基地？你知道那將會造成多大的損失嗎？」

    秋葉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斜視他，那樣子分明在說：最後的防線都要被人攻破了，還談損失？

    真是摔的不是自家碗不心疼，吉羅德急道：「可毀了基地不還是一個漏洞嗎？」

    秋葉移開視線，冷聲道：「巨鯨級護衛艦準備。」

    巨鯨級已被回收並進行了簡單修理，憑其超強的防禦能力，相當於一個小型的堡壘。

    吉羅德還在猶豫，秋葉瞄了眼屏幕催促道：「趕緊做決定了吉羅德，再等下去，這招也不好使了。」

    無可奈何，吉羅德咬咬牙下達指令：「十分鐘內所有人撤出衛一基地，雷霆軍團後退，準備基地自爆！巨鯨級護衛艦準備！」

    吉羅德說完，脊梁骨冒出一股涼意，他剛才幾乎是把秋葉的命令重複了一遍，在旁人聽來無異於秋葉對吉羅德下達了指令，然後吉羅德複述，無形中就將吉羅德降了格，底下的人更是潛意識地會將秋葉認作最高指揮官。這種微妙的潛移默化在戰場這種決定生死的特殊場合，被無限放大，秋葉的奪權消無聲息不見血。

    當初被薩菲羅爾派來與秋葉防禦伽羅星，還認為肯定能掌握主動，可什麼時候應付他變得這麼困難了？吉羅德暗罵秋葉心機男，一邊不得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戰場上。

    秋葉的唇邊浮起淡淡的笑意。

    駐守衛一基地的士兵迅速撤向衛三，雷霆軍團假裝不敵，一退再退，魔龍人果然上當，大軍壓上。

    就在他們進入衛一的影響範圍時，基地轟然爆炸，巨大的火球夾着雷電般的光芒，急速膨脹，頃刻間將追擊的魔龍人吞沒，高溫將所有的一切氣化，飄散在宇宙之中。

    雷霆軍團發出歡呼聲，他們一擁而上，將漏網的魔龍人消滅。

    巨鯨級像個移動的堡壘，緩緩在軌道上行駛。

    吉羅德欣喜之餘又忍不住拿眼睛去瞟秋葉，後者淡定得仿若與他全然無關。

    就在他們以為可以短暫休息片刻時，場上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報告！部分魔龍人在撤退！」

    秋葉和吉羅德對視一眼，每每魔龍人的攻擊節奏變換，就意味着他們將會破壞空間壁壘。

    而現在空間裂隙的出現，往往也意味着死亡光線！

    「全員戒備空間裂隙！」秋葉清亮堅定的聲音傳遍星空。

    能量震盪，曾經堅固無比的空間壁壘又一次發生崩裂，就好像摔在地上的玻璃器皿，一條條裂縫出現在四周。

    裂縫剛剛張開時是最危險的，因為沒有人知道它會出現在哪裏，如果不幸裂縫出現時附近正好有人，那即使是速度極快的戰機，都有被吸進去的危險，每一次都無異於生死博弈。

    秋葉變出金眸將精神感知擴散到極致，觀察每一條裂隙的變化，發現位於正前方一條裂隙里的能量波動尤為強烈。

    死亡光線！果然！

    「伍棟！」秋葉喝道。

    「到！」伍棟反應極快。

    他等秋葉這一聲等了很久了，這次戰鬥沒有給他佈置防禦任務，全程的等待與蟄伏就是為了這一刻！又或者，從他被魔化的那天開始，就在等待這一刻！

    秋葉鎖定了目標，無需他說一個字，伍棟的戰機已飛了出去。

    「總算輪到我們上場了！」伍棟冷笑。

    十九架戰機緊隨其後，包括雅克的四足翼蛇。

    一口氣堵在了秋葉喉嚨口，他想囑咐點什麼，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二十架戰機，就像一把軍刺，從混戰中無聲地凸起，扎向敵人心窩，絕不回頭。

    「伍棟！」秋葉掙扎着，終於發出了聲音，卻也只是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一口鮮血涌到喉嚨口，又腥又嗆。

    親眼看着他帶出的人，朝着死亡之地直奔而去，秋葉的眼眶幾近撕裂。

    伍棟瞄了眼屏幕上的秋葉，他的平靜自始至終，好像只是去完成一個普通的任務。他抬起右手向秋葉行了個軍禮，眼角流露出極淺的笑意。

    有一個通訊請求不停地閃亮，是菲利普的，伍棟遲疑了一下，按下了拒絕。

    「好了，我的弟兄們！」伍棟目視前方，一條裂縫像貪婪的大嘴正在緩緩張開，「此時此刻，你們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卡洛斯嘿嘿一笑：「我坐得屁股都快裂了，總算能活動活動了。」

    「難道你的屁股不是兩半的？」約伯笑道。

    這些人笑成一片，雅克也跟着笑了起來。

    「我們要去做的事絕對能讓你活動個爽快！」伍棟勾着唇角，「那就讓我們，粉墨登場吧！」

    二十架戰機瞬間加速，裂隙張開，在黃色的圓形物體閃過的剎那，他們鑽進了裂隙。

    秋葉的眼睛裏佈滿血絲，他緊緊握住了拳頭盯着那條縫，仿佛希望能看到縫隙的後面。

    菲利普突然咆哮一聲，一腳蹬開與他纏鬥在一起的魔龍人，他看着那個被拒絕掉的通訊，大腦一片空白。

    整個戰場似乎都安靜了下來，遙望正前方那隻恐怖詭異的巨眼，緊張着下一秒的生死。

    一道金光閃過，黃金龍飛到了最前方，張開巨大的翅膀，擋在所有人的面前，威武的身軀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能擋住所有的風雨。

    如果伍棟失敗，他無論如何都要嘗試再擋一次死亡光線，哪怕只能擋下部分也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沒有人知道巨眼裏面發生了什麼，裏面的人是生是死？

    每一個人的內心都在承受煎熬，裏面那二十人的生命牽動了所有人的心。

    和前一次一樣，黃色的「眼球」吸收了光線，正在慢慢變亮，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分鐘過去了，眼球變亮的速度似乎比之前要慢，還沒有達到能射出死亡光線的亮度。

    每一秒都像被囚禁般難熬，痛苦得令人崩潰，折磨得令人發狂。

    伍棟他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突然一架戰機沖了出來，沖向巨眼。

    「菲利普你幹什麼！」謝將大叫。

    秋葉眼疾手快，一把抓取他戰機的手臂。可沒想到菲利普的決心無比堅定，他猛然扭身，竟自斷一臂，掙脫秋葉的束縛，帶着一身的電光繼續飛向巨眼。

    「菲利普，你給我站住！」秋葉也吼道。

    菲利普充耳不聞繼續向前，但幸虧他沒有發瘋，沒有直接衝進去，而是在接近時減慢了速度，徘徊在巨眼前方，好像想看看裏面究竟在幹什麼。

    但其實依舊很危險，只要巨眼的能量一個波動，他就極有可能被吸進去，而且如果這時候死亡光線射出來，就跟站在大炮前沒有區別，沒有人能救得了。

    「菲利普，你回來！」謝將追到秋葉身後。

    但菲利普無動於衷，還是固執地站在巨眼前。他努力往裏面看去，拿雷達去掃描，可不知道是不是光線折射的緣故，除了黑漆漆一片就是黃色的圓形，什麼都看不見。

    「菲……」

    「算了。」秋葉攔住謝將，「隨他去吧。」

    又是一分鐘過去了，黃球還是處於不亮不暗的昏黃狀態。

    看來是有希望了？

    秋葉臉上露出些微喜色。

    就在這時，巨眼好像被刺激到了一樣，劇烈晃動，由黃球變成紅球。

    菲利普退後幾步，整顆心都被揪起來了。

    紅色的球像被血染的，濃烈鮮紅，又像是被熔漿覆蓋，翻滾扭曲，像一顆心臟般收縮跳動，紅黃色的熔漿湧出再被吸回去，反反覆覆，頻率越來越高。

    最後終於像是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隨着一聲爆炸般的巨響，紅球炸裂。

    熔漿噴濺，密集的火雨紛紛墜落，將人們的眼睛照成血紅，就像神話里末日的毀滅，世界崩潰，生靈塗炭。

    這算是成功了嗎？

    菲利普就這麼怔怔地看着這一切發生，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秋葉激動地往前跨了一步，心臟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巨眼裏的圓球徹底碎裂，那會射出死亡光線的眼睛被摧毀了！

    他們成功了……

    「他們成功了。」秋葉說得很輕，可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他們成功了！」士兵們歡呼擊掌，喜悅的氣氛瞬間點燃。

    他們做到了！他們毀掉了巨眼！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受到死亡光線的威脅，他們從人類毀滅的邊緣往回走了一步！

    所有人都在慶祝，唯獨菲利普還固執地佇立在裂隙前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伍棟還沒有出來，進去的二十個人，一個人都沒有出來。

    菲利普死死瞪着黑黝黝的裂隙。

    他們為什麼不出來？

    其他人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慢慢安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

    秋葉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心臟一陣陣抽痛，眼眶又酸又痛。

    他們還能出來嗎？

    裂隙開始合攏，菲利普瞪起眼睛，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不要啊！他們還沒有出來！」菲利普的戰機向前沖了幾步，揮舞着僅有的一條手臂，好像想要去扒開裂縫。

    「菲利普，不要亂來！快回來！」謝將叫道。

    「但是他們還在裏面！」菲利普沖謝將回吼。

    「回來！」

    菲利普雙眼充血，倔強地又向緩慢合攏的裂隙靠近了一些。

    他們，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義無反顧地縱身躍入死亡深淵。

    但當所有人都認為這些人沒有生還希望的時候，一架戰機從縫隙里慢慢駛出。

    是雅克的四足翼蛇。

    他還活着！

    菲利普的臉上又燃起了希望，嘴角難看地揚起了一些。

    「雅克！」秋葉驚喜地大喊。

    雅克飛得非常慢，肩膀上扛着幾根鎖鏈，鎖鏈的另一頭還在巨眼裏，好像在拖什麼沉重的東西。他一點點向外移動，身後的東西也被一點點拖出巨眼。

    但當東西被拽出巨眼時，菲利普剛剛露出的一點笑容瞬間僵在臉上，詭異古怪。

    那是一堆戰機，之所以稱之為一堆，因為完全是一堆殘骸。

    碎裂的肢體，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金屬，像垃圾一樣被雅克拖了出來。

    其中一架翼蛇稍微好些，還剩一半，另外七八架就完全是金屬碎塊，再剩下的就什麼沒有了。

    菲利普顫抖着手去搜索殘骸里的生命跡象。

    沒有，什麼沒有……

    伍棟沒有能活着從巨眼裏出來，他們年輕的生命與死亡光線一同終結，他們留給人們的記憶，永遠停留在撲入裂隙的剎那。

    他們犧牲了。

    菲利普的眼睛瞬間潮熱，一些零星的記憶一股腦湧入腦海。

    他沉默時冷峻的臉，他冷笑時欠扁的臉，還有他爭不過自己時乾脆裝聾子的臉，一張張臉在眼前重重疊疊，融合在了一起。

    最後化作一張含着淡淡笑意的臉。

    「等戰爭結束我請你喝酒。」

    「好。」

    那時候，他說「好」，然後轉過身，留下一個背影。

    記憶像刀子一樣切入大腦，鋒利又深刻，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恐怕要崩潰。

    菲利普擰身飛到雅克身邊，架起他一條胳膊，幫他一起拖殘骸，黝黑的裂隙在他們身後合攏。

    他們很快回到太空基地，大門剛一合上，菲利普就躍出戰機跳到只剩一半的翼蛇機體上。

    他顫抖着雙手打開翼蛇扭曲的機艙，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眼睛。他艱難地後退了一步，腿一軟趴在機艙邊緣，捂着嘴巴乾嘔。

    秋葉匆匆趕來，雅克緩緩地從機艙里爬出來，他的眼睛被淚水泡成了核桃，臉上佈滿淚痕，他一看見秋葉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啞着嗓子嘶喊：「將軍，我把他們帶回來了！」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湧出。

    秋葉哽咽了一下，立刻衝過去將他摟住，聲音不由自主地抖動：「好孩子。」

    雅克把臉埋在秋葉身上哭了一會，抬起哭得通紅的臉：「將軍，你去看看他們吧。」

    秋葉幾步跳上翼蛇戰機，躬身一看，忍不住扭過頭去。

    伍棟的身體只剩下一半，確切的說是人的那部分完全被融成了灰燼，剩下魔化的那部分在淌着血水。

    菲利普還趴在邊上，腦袋埋在手臂里，肩膀抽動不止。

    秋葉彎下腰，輕撫着伍棟的半張臉，聲音低若喃語：「回來就好。」

    一滴滾燙的淚落在青黑色的皮膚上，沿着鱗片的紋路滾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