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暗處樹後響動異常,卓南沉喝,「出來!」
嘩啦啦,暗處緩緩行出一黑影,黑髮披散,遮住面目。身後,一串血印,衣角滴着鮮血,持劍而來。
韓若依一聲驚呼,躲於荊王身後,祈辰玉眸光一沉。
來者不善,卓南抽劍迎了上去。
井堯細細看她,忽然眸色一變,「卓南,住手!」
卓南遲疑,卻聽那人一聲厲喝,劍端直指祈辰玉!
祈辰玉一閃,那人狠厲,一招一式卻不給任何生還的機會,一時間,敗勢盡顯。
那人一劍直刺,手腕卻叫人扣住。
荊王沉眸,扣住那人手腕,陰鷙道:「你家主子呢!」
卓南一怔,看着眼前這一幕,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這你該問祈辰玉!問他究竟把我家主子弄哪兒去了!」
那人抬首,黑髮遮住大半頭臉,只露出一雙恨意雙眸,面色慘白,如鬼煞一般,祈辰玉面色一沉,竟然是葉菡!
看清來人,眾人心下一驚,葉菡重傷,那紀以尋呢?紀以尋去哪裏了?
葉菡揮劍,刺入祈辰玉體內。祈辰玉吃痛,後退數步,卻不料其狠厲,步步緊逼。最後退無可退,抵至樹幹,劍鋒穿過肩胛,入木三分!「祈辰玉,如果我家主子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
一番話,荊王心下驟然一沉!已然猜到了事情始末。
身受重傷,卻強行催動內力,一口鮮血吐出,韓若依是醫者,忙上來扶她,卻不料被她一把推開!「滾開!一丘之貉!」
韓若依不備,摔倒在地!
眾人又是一驚,卓南嚷道:「葉菡,你瘋了?」
「應該認得這個吧?」憑藉着念力從古井爬上來,葉菡身體最後的支撐也耗盡了,踉蹌,揚手,一個物件咕嚕嚕的滾到韓若依腳邊,沾染着血,月光下,蛇首人身的銀飾詭異妖邪,韓若依臉色一白。
「這個是刺客身上的東西,姑娘應該認得吧?」癱軟在地,葉菡咬牙,「畢竟不久之前,你才剛與刺客見過面!」
葉菡因為沒有對祈辰玉設防而受傷,導致紀以尋被人擄走。當時,她雖沒有從刺客手裏奪回紀以尋,卻從那人身上拿到這塊銀飾!即使被推入古井,也死死攥着!
腳邊的銀飾月光下泛着冷光,韓若依面色蒼白,唇瓣翕動,卻久久開不了口。
荊王身子一震,袖中大掌緊握,冷怒:「既然早已察出異況,為什麼不早些來報?」
葉菡低低笑出聲來,她此刻早已不顧什麼尊卑,直直地看着蒼彥易,「敢問荊王,你到底有什麼值得讓我相信的?」
一句話,荊王一滯。是呀,他到底有什麼值得讓她相信又有什麼值得讓紀以尋相信的呢?
——
耳邊有隱約悽慘哭聲,身下冷硬潮濕,手腕處灼熱疼痛。以尋皺眉,睜眼,昏暗燭火,頭頂上山石倒懸!儼然是一個山東!雙腕間隱隱刺痛,伴隨着灼熱,是血生鏈的警告!
以尋猛然清醒,這才想起來,自己是被刺客擄來了!心下一驚,連忙坐起身。
只是這一起身,以尋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她的四周全是棺材,黒木紅漆,足有數千口之多!每一口棺棺口大開,棺內都躺着一個人。但最讓以尋毛骨悚然的是,整個山內,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也就是說,這棺材裏躺着的每一個人,都已經死了!但明明整個山腹內都是死人,四下的細弱哭音卻不知哪裏傳來的,陰慘的瘮人。
手腳被人用鐵鏈鎖住,而鐵鏈那端定在兩根石柱上,石柱上刻有符文。身下是一個圓形石台,以尋試着動了動,這才發現一切都設計的那麼巧妙,鐵鏈的長度恰好將她固定在圓心,除了小幅度的動作,她一步也挪不了。
圓形石台曾濃重的猩紅色,和那石柱一樣,上面刻滿了符文。以尋低首湊近了看台上鐫刻的符文,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而那鐫刻的符文溝壑中血跡斑斑!
原來,這石台的猩紅是鮮血染就!以尋此刻再不明白,隱約也猜到了這是一個邪陣!而這種邪陣,是需要用人的鮮血來喚醒的!然而看這猩紅早已滲入石台,與其成為一體,不知道這座石台究竟浸了多少人的血!
嚓~嚓~嚓~黑暗中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以尋一凜,「誰!」
以尋的聲音在山腹里空轉了幾圈,無人答話。但那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以尋咽了咽口水。
良久,就在以尋的精神繃至最緊的時刻,黑暗中傳來一陣沙啞笑聲,「荊王妃,別來無恙。」
言罷,便從黑暗中走出一團黑影,懺衣布鞋,一副道士打扮,鷹眼高鼻,嘴角一抹詭異的笑容。
「是你?」以尋看着眼前的這個道士,驚異出聲,她以為擄她之人會是荊王的政敵,卻萬萬想不到竟然是道士無為子!那個凌旋閣送她紫玉葫蘆,一眼識破她是孤鬼附身的道士!這也就無怪這些陣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了。
「沒想到荊王妃竟然還記得貧道。」無為子笑道。
他的眼神銳利而貪婪,雙腕處的血生鏈不斷提醒危險,以尋心緊,血生鏈的每一次提醒,都是生死關頭!
「今日請王妃前來是有一事想求。」無為子緩緩靠近以尋,「王妃雖系孤鬼所化,卻能長存於世,可知有神物相助。不知神物可否借與貧道一用。」
以尋一凜,這無為子不僅能看出來她是孤鬼所化,更知道是什麼在保她的命!
似是早已猜到以尋的反應,無為子勾唇,快步上前,卻在靠近以尋時,猛然被一道紅光震開!
身子被彈開,向後退了數步,無為子盯着以尋不怒反笑,痴痴的沙啞笑聲在山腹中迴蕩。眸中的貪婪卻越發盛了,「果然如我所料!長生……長生!我這一生的追求,有了這等神物,終於可以實現了!」
心下一沉,以尋此刻終於知道無為子的目的!他是要奪取她身上的血生鏈,從而助他永生!
但一旦血生鏈取下,她也就活不了了!
——
夜黑煞重,天地間蒙着一層霧氣,月色如血。
山洞內不見日月,以尋判斷不出時間,只看着無為子去而復返。而這一次他身後,跟着一對童男童女。兩人肌膚慘白,雙頰及雙唇卻畫着詭異的紅妝。眼神無神慘澹,一瞬不瞬,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還能行走,以尋絕對會以為這是一對紙人。
兩人分別在符陣兩端站定,坐下後便不再有任何的動作,似乎在等誰人給他們指令。
以尋雖不明白此舉是何意,卻也知道,這陣法和這對童男童女絕對是對她不利的,但至於他們為什麼不立即行動,也可能是在等一個恰當的時間吧。合適的時間會讓陣法事半功倍!
石台冷硬,以尋身子薄弱,時間一舊,便覺頭暈目眩,就在她昏昏沉沉之際,忽然容山洞中的哭聲猛然大了,尖銳悽慘,嚎叫不止。
以尋一驚,第一反應便是去看無為子的動作,只見他一身蒲團打坐,唇瓣快速張張合合,念念有詞。而隨着他的語速漸漸加快,洞中的哭聲越發悲慘,似乎這些哭聲之人在受着無窮無盡的折磨,慘痛悲絕。
腕間的血生鏈灼熱難耐,急促警告,手腳被鐵鏈鎖住,以尋絲毫動彈不得。原本定坐在陣法兩端的童男童女像是得到了某種命令,幾乎同時從衣袖內掏出一把匕首,眼神一輪,盯着以尋。
目光呆滯,將匕首扎進心臟,鮮血噴涌而出,濺在石台上。
台上鐫刻的符文漸漸被堙沒,那血似乎有生命一般,齊齊向着圓心的以尋逼近!
……
而此時,山洞外也早已是一片殺聲!荊王領着一支騎兵直攻無為子道觀,得知以尋被困後山洞中,荊王前欲營救,卻被洞外的重重機關攔住了去路!
道法之人,除術法修行之外,奇門遁甲、五行八卦更是精通,山洞外是精緻機巧,荊王等人強行攻入數次都被逼了出來。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時,突然腥風四起,洞內傳來鬼哭狼嚎之聲。荊王看着那黑洞洞的洞口,眸光一沉,再不遲疑,提劍閃了進去。
井堯、卓南大驚,連忙跟上。卻不料這機關精巧,瞬息萬變,兩人不過只遲了一步,機關便改了形式。將兩人困在洞口,進退不得。
……
鮮血堙沒符文,邪陣催動,整個石台突然燃起一股幽幽冥火!以尋置身其中,如同靈魂深處血肉被一層層剝落,怕傷及孩子,將身體僅僅的蜷縮在一起,疼痛難忍,痛呼出聲,「啊!……」
洞外,她的痛聲蒼彥易聽得明白,沉眸,再不避開那洞中機關,任機關箭矢射進自己的身體,一路直奔!墨色直綴綢衣染血,每一步幾乎都會在身上刺開一道口子,他卻不在乎,鳳眸猩紅,只為儘快救出她!
卻不料一堵石門擋住去路!石門厚重,唯有洞內之人啟動機關方可打開,洞內她的痛聲連連,蒼彥易低吼:「紀以尋!」
蘊集內力,砸向石門!他雖武功霸道,內力深厚,無奈石門厚重無比,一拳不過微微砸了個深坑!
「啊!……」身體的疼痛達到極限,以尋尖叫。
她的痛苦,蒼彥易心下大痛,她向來堅強,雖然愛哭,卻極少呼痛,這樣,看來是疼極了!
強行調動自己身上所有內力,蒼彥易接連出拳砸出,「紀以尋……」
門外的動靜,無為子咬牙,遲疑片刻,加緊施法!
他的聲音,以尋淚崩,「阿易……」而後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洞內她沒了聲音,只有詭異恐怖的嚎啕聲。蒼彥易心下一沉,用盡了所有力氣,砸向石門,「紀以尋!……紀以尋!……」
「爺!」他身後,井堯心疼,卻不能助分毫。荊王這樣強行調動內力,會要了自己的命的!
而一旁,卓南愣住,看着這個宛若瘋了的荊王。月光幽冥,蒼彥易站在石門前,一邊一拳拳的砸着厚重石門,身上的傷口在不斷的滴血,卻也不顧,只喊紀以尋的名字。
這一幕,卓南這一刻忽然想起井堯說過的話,他說,荊王會縱容紀以尋,是因為紀以尋對荊王的愛,如痴如狂,荊王沉醉,不能自拔。
一身巨響,石繃門裂,洞口終於被強行打開,荊王一個閃身,進入洞內。
洞門被破,機關也跟着被解開。井堯率先一步跟着沖了進去,卓南緊隨其後。
其實,也不單單只是因為紀以尋愛着荊王吧?荊王更應該也將紀以尋藏在了心裏。
畢竟,愛他的女子何其多……但能讓他如此瘋狂的卻只有紀以尋一個!
無為子沒有想到石門會這麼快被攻破,還未來得及逃走,便見荊王已閃至眼前,眸光猩紅嗜血。正分神,便覺心口一麻,長劍插入心臟,倒在地上!
無為子身死,邪陣無人催動,冥火熄滅。蒼彥易跨上石台,紀以尋在法陣中央,慌忙上前攬了她。
她周身是血,眼眸緊闔,蒼彥易心痛,顫手探她鼻息,指間溫熱呼吸吹動,心下一松,攬緊了他,低喃:「以尋……以尋……」
周身內力耗盡,加之身上數處中箭,現在確定紀以尋無恙,身子緊繃的弦鬆了,蒼彥易眼前一黑,昏倒在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