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麼從八岐一族追兵手底下順利逃脫的,扉間已經記不大清了,只記得那個女孩子扶起他的時候他就完全昏了過去。
扉間記得自己昏了好多天,期間腦子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想了什麼夢了什麼,只記得最後有知覺和意識的時候,一條軟軟的舌頭撬開了他的嘴巴,把清甜的山泉水餵進他嘴裏。
扉間一驚,整個人清醒了過來,就看到那個女孩子喝下打回來的泉水,用嘴巴一口一口餵給他。扉間又羞又怒,想推開她卻發現他一隻手骨頭斷掉了,另一隻手根本抬不起來。
他拼盡全力,吐出幾個字:「你在……做什麼?走開……」
女孩子看到他睜開眼睛,激動得熱淚盈眶,幾乎要一把抱住他:「千手扉間,你終於醒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要死了!」
「……」扉間才想起來是她救了自己,懊惱地別過腦袋。
「你睡了多少天你知道嗎?真的嚇死我了……」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語氣突然變得溫柔無比,伸手撫摸着他的臉頰。扉間並不抗拒她的觸摸,只是身為千手的立場不容許他接受這樣的好意,他努力移動了下頭,避開了她的手。
「我煮了一些野菜粥,餵給你吃一點吧,不吃東西身體恢復不了的。」女孩子一點也不介意扉間的「抗拒」,反正他平常就這樣。
女孩子去旁邊火堆上的爛鐵鍋里盛了一碗粥,端過來,小心地吹冷,放到扉間嘴邊。扉間乾脆閉上了眼睛,當作沒看見這個人。
你不吃,我有招。女孩子沒好氣地教訓他:「你跟我嘔什麼氣?你不吃東西,身體好不了的是你自己,到時候你就別想回千手去了,一輩子在野外做個殘廢吧!」
「你威脅我?」扉間睜開眼睛,冷冷地瞪着女孩子。
女孩子笑着說道:「這不是威脅,是說教。」她又把粥遞了過去,「我說真的,你父親和你大哥正在到處找你的屍體呢,你大哥都要難過哭了。你難道不想回去?」
想到大哥柱間,扉間心裏軟了。要知道,他是柱間唯一的弟弟了,其他兩個小一點的都已經在戰亂里死去了,尤其是最小的瓦間,連完整的屍體都沒找回來。柱間曾經對斑說過,決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扉間這唯一的一個弟弟,而現在扉間卻失蹤了……
想到這裏,扉間為自己的狹隘羞愧不已,終於張開嘴巴吃東西了。女孩子把他輕輕扶起來放到腿上,小心地把粥倒進他嘴裏。
「這才乖不是麼?」餵完粥,女孩子在扉間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扉間羞赧地扭過頭,他現在是別人手裏待宰的羔羊,隨意了。
扉間清醒後花了一天時間理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他被這個宇智波的女孩子弄到了不知道哪裏的一個隱秘山洞裏,他的傷勢很重,女孩子不懂醫術,只是馬馬虎虎幫他接好了斷手的骨頭,清理包紮了一下,所以他能醒過來真的靠的是自己的運氣和強悍,接下來這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包括斷掉的左手能不能好起來只能問老天爺。女孩子每天大半的時間在外邊不知道做什麼,其他時候就會帶着搜集來的食物在山洞裏照顧他。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扉間終於覺得自己右手能動了,但是腰部還是沒有力氣,坐不起來。這天女孩子去外邊挖了很多野番薯回來,在山洞裏壘小灶說要烤番薯給他吃。扉間側着身子看她笨手笨腳地從外邊搬泥塊進來,一邊壘一邊塌,心裏實在覺得好笑。
「你出來這麼久,不怕宇智波一族懷疑你嗎?」扉間問道。
女孩子把塌了的泥塊放回去,一邊搭一邊說:「不怕,我是出來做任務的。」
「任務?」扉間起了套話的念頭,「什麼任務需要跑到田川這麼遠的地方?」
「就是監視和回報你們和八岐一族的戰況。」女孩子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的任務說了出來。
扉間哂笑:「你就這麼告訴我,也不怕泄密?」
「這種任務有什麼好秘密的?」女孩子一臉狐疑地看着他。
扉間不語,這女孩子線條太粗,神經太大,他實在是不忍心騙她,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過了好久,女孩子終於把土灶壘了半成,於是興高采烈地把番薯放進去,再把乾柴也放進去,然後把土灶封頂,從底下的風口吹火進去。
扉間還在心裏給她捏了一把汗,覺得她直接會用火遁把土灶炸掉,誰知道女孩子表現實在出色,沒有給他嘲笑的機會。
土灶里噼里啪啦地響着乾柴燃燒的聲音,火光映照着女孩子的小臉,顯得特別紅艷可愛。
扉間看出了神。
「話說,你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出來執行任務?」扉間問道,「宇智波沒有缺人到這步田地吧?」
女孩子聽了有點生氣,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使勁戳他的額頭,教育道:「你什麼思想?女孩子為什麼不能出來執行任務?看不起我們嗎?」
她開了寫輪眼,滿眼紅光地盯着扉間。
「我可告訴你,不要小看我。我雖然打不過你,但在宇智波一族,除了斑大少爺,誰都打不過我,泉奈也不行。」女孩子驕傲地說道,說完收了寫輪眼。
扉間倒不是看不起她,他只是不好意思說自己有點心疼。
「去年斑少爺開了萬花筒寫輪眼,我覺得我也快了。」女孩子趴在地上往土灶里吹氣,「看我到時候吊打你!」
扉間覺得好笑,又把話題引到了另一邊:「話說你對我也太放心了,把任務內容告訴我也就罷了,還把自己要開萬花筒寫輪眼告訴我,你就不怕我忌憚你,等身體好了直接殺了你再回去嗎?」
女孩子回過頭,鄙視地看着他:「我有那麼好殺嗎?你以為我是豬肉嗎?是,我是打不過你,但是從你手下逃掉,我有超過一千種辦法。」
扉間在心裏笑出聲來。
番薯烤好了,女孩子把番薯從熱乎乎的泥堆里掏出來,把烤好的放一邊,烤壞的放一邊,然後把好的拿到了扉間旁邊,自己去吃烤焦的。
扉間一隻手能動了,照理說自己吃不難,但是他卻拒絕動口。
「怎麼了,又跟我慪氣?」女孩子沒好氣地問道。
扉間淡淡地回:「我不喜歡吃番薯,你自己吃吧。」
其實他是不想看到她吃那些烤焦的炭番薯,對身體不好。
誰知道女孩子完全誤解了,氣呼呼地走過來蹲下,俯視着他:「喲——千手扉間,這荒郊野外的你還挑上食來了?」
話音剛落,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了寫輪眼,跟扉間對上,扉間一下子就懵逼了,陷入了幻術中。
「不乖的孩子沒東西吃,乖乖的寶貝有東西吃。」女孩子坐到他身邊,把番薯去掉皮,掰成一塊一塊,放進扉間嘴巴里。扉間就像只提線木偶,餵什麼吃什麼。
要知道,扉間在千手被譽為「孩子王」,這倒不是說他淘氣,而是他小小年紀就有了大人一樣的見識和眼力,且智力超群,被父親稱作千手未來的智囊。雖然千手內定的未來族長不是他是柱間,但在千手,包括柱間在內都對他尊敬和青睞有加,誰都聽他的話,沒人敢擺佈他。
這真是天道有輪迴,一物降一物。
日子一天天過去,扉間的傷勢一天天轉好,終於能坐起身來,還能扶着洞壁走幾步。不得不說,扉間在運氣上是令人羨慕的。
這天,那個宇智波的女孩子打了一頭半大的山豬回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挎着腰刀扛着山豬走進山洞的情景,實在是略有些震撼,扉間當時就看呆了。
「你能走了?」女孩子高興地問道,「我殺了頭山豬,你得吃肉身上的傷才好得快,豬骨還可以燉湯。」說着,女孩子自己咽了口口水。
「啊……哦。」扉間的腦袋依然處於懵的狀態。
女孩子出去抱了捆柴火回來,用撿來的粗壯濕木做了個烤架,然後把山豬整理了,筒骨掏出來,其他部分綁到架子上,就要用火遁點火烤起來。扉間對她整理山豬的手法感到觸目驚心,制止了她,讓她給自己打下手,用僅剩的一隻手替她整理起山豬來。不得不說,扉間做事超級細心,而且有條理,把女孩子看得滿眼冒心,估計她當時一直在想: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整理好山豬,扉間讓女孩子出去采些能吃的野果,要汁水多的。女孩子以為他饞了,其實扉間是想打制點烤肉的醬料而已。
野果子採回來,扉間一一嘗過,對每種的味道了如指掌後,挑了幾種讓女孩子磨成醬,抹到整理好的山豬身上,女孩子這才明白扉間的用意。
「我發現你這個男人好追求生活細節啊……」女孩子不自覺地感嘆道。
扉間埋汰她:「都像你這樣粗線條能長大也是挺不容易的。」
誰知道女孩子對他的埋汰絲毫不以為意,開心地說道:「扉間,我覺得我們兩個超級互補的……」
「誰跟你互補啊!」扉間炸毛了,「抹好了醬就掛上去點火烤吧!」
說完,扉間繼續去一邊躺着了。女孩子吐了吐舌頭,按吩咐把山豬掛到架子上,點火烤起來。因為太開心,女孩子差點把柴火堆給炸了。
總算把一切弄妥當,女孩子走到扉間面前,卻見他迅速地把身子換到另一邊。女孩子彎下身子望着他,說道:「扉間你臉紅了哎……」
「你才臉紅!」扉間騰地坐起來吼道。
女孩子捂着嘴,竊笑個不停,扉間整個人都毛掉了,但是卻不知道怎麼生氣。女孩子笑完,湊過身子,小心避開他的斷手,環腰抱住了他,頭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扉間愣了,身子僵得不行,不知道是推開她還是回抱她,只能一動不動地做木頭人。
「扉間……」女孩子輕聲叫他,「要是有生之年,我們宇智波一族和你們千手一族不打了,到時候你沒娶我沒嫁的,我們就在一起吧,怎麼樣?」
「……」
扉間沒有言語,半晌,他回道:「不太……可能吧。」
「萬一真實現了呢?」
「……」扉間抬起完好的右手,輕輕抱住她,「我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
到時候再說吧。
山豬發出滋滋的燒烤聲,扉間不停轉動它,讓它每一面都烤得均勻。女孩子特別崇拜地看着扉間做這些,問道:「扉間,你是不是會做飯啊?」
「……會。」扉間答道。
女孩子更高興了:「太好了,我不會!」
「……」
「以後有指望了!」女孩子摩拳擦掌,恨不得下一秒就嫁給這個男的。
「……」扉間覺得自己還是無視她好了。
山豬烤好了,女孩子抽出短刀,把山豬肥厚的部分割下來遞給扉間。扉間吃飽,拿過她的刀,說道:「別光顧着別人吃……」
他的刀工也比女孩子那種殘暴肢解的手法好多了,片得細細的,放在石碗裏,遞給她。誰知道女孩子不接,直接長大了嘴,意思是你餵我。
扉間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手都抖了,但是女孩子臉皮比地皮還厚,嘴巴張開了就不閉了。扉間忍了,把肉片抓起來一股腦塞進她嘴裏,差點把她給撐死。
自己怎麼招惹了這麼個不要臉的超級大白痴,簡直糟糕透頂。
女孩子雖然線條粗壯,但把扉間餵得很好,沒過多久,扉間除了斷掉的手,傷勢基本都已經好全,可以出洞去了。女孩子知道留不住他,有一天晚上直接告訴他:「我已經幫你找到了千手一族的駐地,你什麼時候方便,我送你過去吧。」
扉間對她沒有挽留自己頗感驚訝,不過早走是走,晚走也是走,不如早走,畢竟扉間也擔心父親和自己那個馬大哈的哥哥。
「明天就走吧,麻煩你了。」扉間說完,蜷縮起身子就睡了。
女孩子抱着膝蓋坐着,不自覺地撥動着柴火,望着火光出神。
「我知道叫你不回去是不可能的,我也不能帶你回宇智波……」
「帶我回宇智波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我被殺掉。」扉間沒有睜開眼睛,很現實地回道。
「嗯,我知道……」女孩子幽幽地說,「以後……戰場上見吧。」
「……」
第二天,女孩子起了個大早,用最後剩下的野鹿肉給扉間做了一鍋肉粥。兩人誰都沒說話,都低頭自顧自吃着自己的東西。
日上三竿,女孩子在扉間之前站起身來,說道:「走吧。」
她扶着扉間出了山洞,然後帶着他小心避過八岐一族的駐地和其他忍者村莊,在千手一族的駐地附近停了下來。
「我就送你到這裏了,再近我會被你的族人發現的,你自己回去吧。」女孩子說道。
扉間看着她,突然問:「你不怕我在這裏打昏你,或者叫出我的族人,把你俘虜了嗎?」
女孩子也凝視着他,說道:「來啊。」
兩人相對着突然沉默,只有吹過的風聲。
半晌,女孩子見沒什麼動靜,知道扉間是嚇自己,動身要走了,卻被扉間叫住:「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子回頭看着他,回道:「現在還不是告訴你我名字的時候,因為沒意義。」
「但你救了我,我總得報答你。」扉間說起了很實際的問題。
女孩子低頭思索了一番,說道:「你要是想報答我,今年的八月十五,去桔梗城旁邊那個廢棄的神社裏找我,帶上你的禮物吧,那天是我十六歲生日,我還沒收到過誰的禮物呢。」
「……是桔梗城旁邊那個三日月神社嗎,在河邊的那個?」扉間問道。
「是。」女孩子點了點頭。
「好的,我會去的。」扉間說道。
女孩子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不一會就消失在了森林裏。
之後的情節稀疏平常,無非是兩人戰場相見,打得血肉橫飛,但彼此間都留了心思,絕對不會對對方下死手。
很快一年過去了大半,八月到了。扉間突然緊張起來,跟父親告了個假就去附近的城鎮裏給那個女孩子買禮物去了。扉間從來沒給女孩子買過禮物,正確的是從來沒給人買過禮物,他實在不知道應該給那個宇智波的女孩子挑什麼。聽說女孩子都喜歡飾品,扉間用自己攢下來的錢買了個簡單的銀手鐲,用乾淨的手帕包起來,等着八月十五的到來。
本來是打算給她買個翠玉的,但她和自己一樣是個忍者,而且那麼粗神經,估計戴一天就壞掉了,還是銀子的合適,好看又實用。
為了不引起父親的懷疑,扉間早就在十五號那天留足了空檔,自己可以放心地去桔梗城見她。
扉間心裏很矛盾,因為這種行為無論在他自己看來還是在族人看來,都是一種叛徒的勾當。但是感情這種事情如果能夠控制,那他就不是人是神了……不對,即便是身為神的六道仙人,也是有感情的。
扉間突然想起自己十歲的時候,偶然之間發現大哥柱間常常跟一個不認識的少年見面,於是把這件事情偷偷告訴了父親。父親和他暗中調查,發現那個少年竟然是宇智波一族的。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跟蹤自己大哥,終於有一天,父親把大哥柱間叫到膝前,挑明了告訴大哥那個少年是宇智波一族的,要大哥下一次跟少年見面的時候,跟蹤並竊取宇智波一族的情報,不然就把那少年殺了。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扉間第一次深切了解到了,斑離開的時候,大哥心裏有多痛苦,而斑是在怎樣的心情下才開了寫輪眼。
扉間知道自己是在重蹈大哥的覆轍,但是無論心裏有多矛盾,他都要去。
他真的喜歡那個女孩子,非常非常喜歡。就算她是宇智波一族的,就算她粗線條,就算她是個白痴,他也不可救藥地喜歡她。
扉間難過得想把自己的心給挖出來。
八月十五那天,扉間正好要出任務,於是一個人來到了桔梗城,找到了那個神社,太陽還沒下山就等在了那裏。他緊緊地揣着包好的布包,靠在神社廢棄的大門上,看着太陽一點點下山,看着光芒一點點從天邊褪去,看着天空一點點變黑。
入夜,神社後邊的樹林響起颯颯聲,一個人影划過夜空,跳到神社旁邊的一棵大樹上,對着扉間喊道:「千手扉間!你怎麼這麼早?」
聽到她的聲音,扉間心裏一塊巨石落地,那種開心真的無法形容。
他站起身,循聲望去,卻看到一個蠢女人對着他伸展開四肢,直接從樹上蹦了下來。扉間大驚失色,這個高度,沒有緩衝地平平砸到地上,不死也是個重傷。扉間咬牙跳了起來,一把抱住那個白痴,落回到了地上。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樣跳下來就不怕摔死……」
扉間還沒說完就被女孩子緊緊抱住,她在他頸窩裏蹭來蹭去,簡直要哭了出來:「死鬼想死我了!」
扉間簡直一陣惡寒,把她扔到了地上,然後從懷裏掏出禮物甩到她身上。
女孩子身手敏捷地接過,迫不及待地打開,看到是一個銀鐲子,眼睛簡直要發出光來。她把手帕收緊懷裏,把鐲子戴上,對着滿滿的月亮自戀地比來比去。
「超漂亮,謝謝你啊,扉間。」女孩子站起來,雀躍地說道。
扉間打量了她的手腕,皺起了眉頭:「好像有點大了……」
「沒事沒事。」女孩子擺擺手,「我還要長的,過一年兩年就剛剛好了,正合適,不用換。」
其實扉間也沒想換,他就是強迫症發作。
兩人靠着肩膀在神社的台階上坐下,一起望着天上圓盤一樣的月亮。
扉間沉默了良久,結結巴巴地說道:「生日快樂。」
「嗯,謝謝。」女孩子扭頭笑着說道,不客氣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扉間還是第一次和異性這麼親密,再淡定也會有點點緊張。
「你大半夜跑出來,也不怕宇智波懷疑你?」扉間問道。
「沒什麼,今晚族裏在辦慶典呢。」女孩子說道,臉色卻突然黯淡了下來。
扉間有點好奇:「宇智波今晚什麼慶典?」
女孩子雙手攪成一團,半天沒有說話。末了,她吐出幾個字:「斑少爺訂婚呢。」
「斑?」扉間當然知道這個人,說實話,扉間對宇智波全族人都沒什麼好感,尤其是斑,當然除了眼前這個女孩子。
「嗯。」
扉間乾笑了幾聲:「他和我大哥都到年紀了啊,我大哥也剛訂婚,我未來的大嫂是漩渦一族的公主。」
「嗯。」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扉間覺得,長痛不如短痛,有些現實的東西還是說出來的好,一直這樣吊着,他不好受,對這個女孩子也不負責。
「那個,我今天來,也不是單單要給你送禮物。」扉間說道。
「我知道。」女孩子突然進入了扉間說什麼她應什麼的狀態。
「雖然可能會打擊你,但我還是覺得,我們兩個沒什麼未來,至少我看不到千手和宇智波停戰的希望……而且,就算停戰,我們兩族的仇恨就會消失嗎?」
「……」
「就算我大哥不計較,我也不計較,族人們會計較,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全族人的感受。這個道理,我想你也應該明白。」
女孩子點點頭:「我明白。」
「我覺得,今晚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你把我忘了吧。」扉間說道,抬手,輕輕摸了摸女孩子的頭。
他以為女孩子會哭出來,但是他低估了女孩子的堅強。女孩子抬起頭望着月亮,似乎這樣眼淚就可以流不出來,她嘆了幾口氣,對扉間說道:「扉間,你剛才說的話,我全部還給你。」
扉間的手頓住了。
「我今晚,也是來見你最後一面的。」
扉間強裝鎮定地收回手,極其自然地拉起寬大的袖子,不讓她看見自己在發抖:「怎麼了,你說說。」
「我們族長,給我許婚了,我要嫁給斑大少爺。今天晚上就是我們的訂婚禮,我偷跑出來的。」女孩子極其平常地說道。
扉間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五雷轟頂。
「斑他……答應了?」扉間語無倫次地問道。
女孩子點點頭:「答應了,斑少爺和我本來就是好朋友,長大了在一起也正常。」
扉間沒有說話,轉頭看着地面,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在我們一族可有地位了。我開寫輪眼比斑少爺還早,六歲我就開眼了,十歲我就有了一對三勾玉的寫輪眼,我們一族的人都說我是天才,族長更是看重我。」女孩子說道,「我從小無父無母,族長一家把我養大的,說來我和斑少爺還有泉奈少爺都是青梅竹馬。」
「你這麼厲害我居然沒看出來,失敬失敬。」扉間笑道。
「十六年的養育之恩,我不能不報,族長希望我給斑少爺生下優秀的後代。」女孩子站起身來,在神社裏的庭院裏跳空房子。
扉間第一次覺得,八月的短冊,原來這麼寒冷。
「所以,千手扉間,再見。」女孩子猛地停下腳步,背對着他。
「再見。」扉間看着她的背影,說道。
女孩子沒有回頭看他,抬腳往神社大門走去。
扉間看着她離自己越來越遠,腦海里突然想起那個時候,他和父親去攔截逃走的斑的時候,斑對他大哥說「再見」,然後一步不停地轉身離去,扉間終於明白,那時候的斑是什麼心情。
扉間沒有哭,哭本來就是男孩子的禁忌,何況是冷靜理智的千手扉間。他只覺得冷,身體冷,心也冷,冷得他禁不住要發抖。
到了神社門口,女孩子突然停了下來,彎下腰捂住臉,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扉間大夢初醒,站起身就要衝過去。
「你怎麼了?」
「千手扉間,不要過來!」女孩子厲聲叫道。
扉間猛地停住腳步。
「你別過來……」
女孩子顫抖着直起身子,回過頭來,她閉着眼睛,眼瞼下都是血。鮮血順着臉頰留下來,在她臉上劃出一道淚痕,月光下看起來十分恐怖。女孩子冷冷地睜開眼,扉間看到她瞳孔的三個勾玉劇烈地轉動着,然後在瞳孔中間融合拼成了一個四瓣雪花的紋樣。
這是……萬花筒寫輪眼。
她的萬花筒寫輪眼竟然在這時候開了……
扉間大腦一片空白,他知道宇智波一族開眼代表着什麼。
女孩子望着他,仿佛從來沒見過他,清冷地說:「千手扉間,以後戰場上見。」
以後戰場上見。
她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但從此以後,扉間在戰場上再也沒有見過她,她消失了。扉間突然恨起了她:說好的戰場上見呢?騙子!
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是敵人,他不可能去打聽她的情況,於是那個女孩子就這麼在他的世界裏無聲無息地失蹤了。
兩族打了一年又一年,扉間本來以為會永遠地打下去,卻在去年的時候,夢幻般地握手言和了。
扉間突然想起了那個女孩子說的「如果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停戰了,你沒娶我沒嫁的,我們就在一起吧」。
美好的前提居然在他年輕的時候就實現了,但她應該已經嫁為人婦了。
在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的族長握手禮之前,兩族的當家舉行過一次和談的商討,扉間見到了她。
她沒怎麼變,就是規矩了許多,跟着斑一起來到了他和大哥柱間身前。
兩族當家相對坐下,扉間意外地第一個開口說話了:「斑,這位姑娘是令夫人嗎?」
她的臉唰地紅了起來,居然低下了頭。扉間感覺奇怪,既然是夫妻有什麼好害羞的?
斑臉上有點不悅,偏頭對身邊的女孩子吩咐道:「他們沒見過你,自我介紹一下吧。」
女孩子直起身子,給柱間和扉間行了個大禮,說道:「在下宇智波森玖嵐,族長右近衛,代替已故的泉奈大人參加這次會談,見過兩位千手的大人。」
族長右近衛?她沒嫁給斑嗎?扉間竟然覺得慶幸。
女孩子行完禮,目光炯炯地看着千手這邊,臉上的紅暈已經散去,態度不卑不亢。
扉間打量了她幾眼,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當年他送的銀鐲子的時候,他把目光移開了。
原來,她叫宇智波森玖嵐。
他終究是知道了她的名字。
第 22 章扉間與「森玖嵐」·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