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市中心很遙遠的一座頂級別墅里,年兮月坐在藤編椅子上,動作緩慢而有條不紊翻動着手中一本鑲着赤色金邊的名冊。Nick站在年兮月的身旁,如同中世紀那些日夜伴隨於女王左右誓死效忠的騎士,他英俊而筆直的身影像松柏一樣的挺拔。
年兮月手上的名冊是兩天後會出現在海天盛宴上賓客們的名單。除了紙張翻頁時發出嘩啦啦清脆的聲響,空氣十分靜謐。Nick不靠任何東西提醒,單單憑藉着記憶將他根據名單上的姓名所收集到的情報一絲不苟的向年兮月匯報。而情報詳細的程度取決於年兮月目光停頓在名單上名字的時間長短。
「日本中島財團將不會出席在海天盛宴上,我核實過消息的來源,準確度應該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同時馬來西亞的王夫人昨日也宣佈她名下的花旗公司今年會退出海天盛宴,並且她還當着媒體的面直言不諱的說:我可沒有興趣來參加分餅仔的遊戲。根據過往的記錄。歷屆海天盛宴以來,這兩家財團從來都沒有缺席過……」說到這,Nick停頓了一下,靜悄悄的等待着年兮月的反應。年兮月抬起了她那張(……)萬年不變得像白紙一樣蒼白而冷漠的臉,輕輕揚了揚下巴,「你是在等待我流露出意外的表情麼?」
Nick凝噎不語。
年兮月無聲地笑了笑,「如果你想讓我感到意外的話,除非告訴我黎家那隻老狐狸會退出今屆的海天盛宴。」
Nick沉吟了會兒,繼續說,「天壟集團昨日倒是和花旗集團在同一時間召開了記者發佈會,他們宣佈這次的海天盛宴會帶領旗下新組建的通訊團隊一同前往。而這個新組建的團隊正是前段時間天壟花重金從北美移動通訊界裏挖來的業界精英。」
年兮月神色陰晴不定。
「印尼官方對外招商引資都是每屆海天盛宴的重頭戲,而這次印尼政府公開對4G牌的招標計劃是今屆海天盛宴上最大的一塊蛋糕。」Nick頓了頓,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詞彙,「而他們如此大張旗鼓的——「
年兮月神色自然地接過Nick的話茬,「無非擺明就是向全世界宣佈,他們天壟才是手裏握着刀叉,真正有資格分蛋糕的人。」
年兮月舉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小口咖啡,撅起嘴一笑,「難怪仗沒開始打,就已經有兩家紛紛舉白旗了,他們肯定比我們早先收到風聲。以他們兩家過往和天壟的關係,別說是蛋糕,恐怕連奶油都沒得分。假如無利可圖的話,總不能無事可做的整天呆在遊輪上欣賞印度人妖的歌舞秀吧,他們不尷尬,旁人看着還揪心呢。」
Nick微張着嘴,欲言又止。
「你很意外麼?那幫台灣佬貪得無厭也不止一兩回了。」年兮月平靜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的顧慮,你無非是擔心任由天壟這樣繼續橫行霸道下去,那個由他們掌舵的越南地區能源開發計劃,作為第二投資商的我們處境會變得更加的被動。」
說到這,年兮月望向Nick,加重口吻繼續說,「不過,你要清楚這麼一件事。其實我一開始就沒在乎過,切蛋糕的那個人會是誰。我真正在乎的是,最後分到黎家手上的那塊蛋糕會不會比我們的多,會不會比我們的大!不管是印尼的4G牌,還是越南的能源開發計劃。黎家都有份。但如果下刀的人心中沒有那麼一杆明晃晃的秤的話,我也不會坐視不理,就算再勉為其難,我也會接過刀叉代他效勞的。」
別墅里冷氣開得十足,Nick不斷咽着口水,冷汗像小蟲一樣蠕蠕爬滿了他的後背。
空氣一片裏死寂。年兮月繼續翻着手中的名冊,突然之間,她那雙冷靜而深不可測的漆黑眸子居然流露出一絲意外的神色。年兮月不由自主的仰起身子,嘴角情不自禁地輕微上揚。Nick跟着女王這麼多年,幾乎沒有見到過對方像當下一樣顯露出如此鮮活的喜怒哀樂,可見她一定是在名冊上看到什麼有趣至極的人或事。
「如果和天壟硬碰硬,我們有多大的勝算?」年兮月「啪」地下優雅的合上了手中的名冊。Nick愣了愣,知道對方此時嘴角揚起的自嘲笑意是為他接下來的回答做鋪墊的。
「恐怕不到四成。」
換言之,只有三成的機會。
「但是,如果那個人站在我們這邊呢?」
Nick起初並沒有反應過來,但很快,他迅速領悟到年兮月話語中全部含義。Nick跟着年兮月這麼多年,不是沒見過大風大浪的。但在當下,他仍然遏制不住胸腔里宛如驚濤駭浪般衝擊的震撼,險些沒有站穩腳跟。Nick肯定是先年兮月一步知道「那個人」會出席海天盛宴的。顯而易見,真正讓Nick吃驚不已的是:那個人有可能站在他們這邊。
但僅僅是「有可能」,已經讓他感到五雷轟頂了。
「能在名冊上看到那個人的名字,真是令我相當感到意外呢。」年兮月轉過頭,精緻而白淨的臉蛋緩慢地擴散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Nck面色有些難看,他感覺身後滿背的冷汗一點一點地結成了冰渣。
「天壟集團?」薇薇安的目光被表姐放在床頭的一疊厚厚的文件所吸引了,「哇噢,你收集這麼多資料,難道你是打算自力更生,去他們公司應聘秘書麼?」
林美美盤着腿坐在沙發上,她現在正在用薰衣草精油往臉頰做按摩,據說這是表姐從泰國名師那偷師學藝過來的特殊按摩手法,但在薇薇安看來,林美美壓根就是在一臉淡定的自己抽自己嘴巴子,林美美真的確定那位泰國名師真的不是故意在整她?
「親愛的,你往往自以為是的幽默在別人看來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好笑。」剛說完,林美美的動作猛地僵住,她神經兮兮的回過頭,目光狐疑地打量着薇薇安的臉,硬生生從牙縫裏擠出這麼幾個字來,「你不會是不知道天壟集團吧?」
薇薇安憨態可掬地歪着頭,默默地沖林美美露出了嬌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