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盈笑道:「那奶娘您想如何呢?」
蘇嬤嬤精神振了振,忙道:「當然是派人去王府打聽打聽!最好,能在王爺面前露個風聲。王妃,平日裏也就算了,可這中秋團圓節,難不成王妃也要在這莊子裏過?這,成何體統!況且這還是王妃您在燕地過的第一個中秋節!」
中秋團圓佳節,堂堂王妃被冷落遺棄在城外莊子上獨自過節,怎麼想怎麼淒涼!
傳了出去,這也是顏面無存的事兒。
王妃是要長長久久在這燕地生活下去的,今後在那些貴夫人女眷們面前,還有何體面?
「奶娘,」徐初盈搖搖頭,笑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為我委屈!可是,咱們在這兒,哪裏能事事自己做主呢?府中若要請我回去,自會派人來接,若無此意,就算咱們主動回去了,只怕也未必進得了府呢!即便進去了,也必定惹人嫌惡,何必呢?」
在這兒,她始終都清楚一點,首先是他給不給,其次才是她要不要。
這首先一點,是金科玉律不容置疑,其次那一點,還有待商榷呢!
有的時候,他給的,她必須要!她上回不要,於是看看,他兩個多月都沒理會她了。
好在自己還算是一顆有用的棋子,而他也不是那等昏聵昏庸之輩,如今這下場,還算好的。
她當初何嘗不是仗着這一點,膽子大了那麼一回呢?然而一回,便足夠了。
「可,可這成什麼樣子!」蘇嬤嬤眼眶一紅,道:「好歹您是燕王妃啊!難不成王爺就如此不給您這個王妃體面!老奴是真的替您委屈!十二分的委屈!」
「奶娘,」徐初盈握了握蘇嬤嬤的手,柔聲道:「我不委屈,真的!不在乎,所以不委屈!只要和你,和銀屏,咱們大家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不缺吃穿用度,有銀子花,有地方住,不用提心弔膽擔心前路未明,我便很滿足了!所以,你也不要替我委屈,好麼?」
蘇嬤嬤再忍不住淚水滴落了出來,含淚道:「王妃,您,您——唉,您叫老奴說什麼好呢!打小您就懂事,懂事得讓人心疼,到了如今,還是這樣!話雖如此,可世人不會這麼看、這麼想。老奴是不平、不甘,您多好的人,憑什麼叫世人口舌作賤!」
徐初盈心中一暖,不覺抱着蘇嬤嬤,像小時候那樣伏在她的懷中,閉着眼睛輕輕道:「奶娘,我又不是銀子,還能讓世上人人都喜歡不成!」
這話引得蘇嬤嬤「嗤!」的一笑,責備道:「您胡說什麼呀!哪有人拿自己比銀子的!」
徐初盈見她笑了心中總算鬆了松,咯咯一笑,道:「所以呀,你也別不平了!你看,咱們現在比起在徐府的時候,豈不是好很多了!」
蘇嬤嬤無奈搖頭,笑道:「老奴就知道,您啊,定會這麼說!唉,算了算了,只要您開心就好!」
蘇嬤嬤暗自嘆息,王妃這般脾性,豁達,實則也是個再執拗不過的,也不知道將來,是福是禍了!
雖一番勸說無果,可好歹才八月十二不是?蘇嬤嬤心裏的希望依然還在,不時的朝門口張望,就盼着眼睛一眨,出現了王府派來接徐初盈回府的人。
只可惜,這一幕始終沒有發生。
到了八月十五這日,眼看已經過午,依然半點兒動靜也無,蘇嬤嬤嘆了口氣,終於徹底的死心放棄了!
這個時候還不來,那必定就是不來了。
蘇嬤嬤心裏憤懣不已,卻是一改之前的神色,反而主動積極的同徐初盈商量起如何過節來。
徐初盈心裏到底也有一絲的悵然失落的,轉念一想,何必把自己看的那麼重要?精神振了振,遂開開心心的整治起晚上的菜餚來了。
一品鍋、胭脂鵝、水煮魚、清蒸大蝦、瓦罐煨雞,以及數個時鮮小炒,再開了一小罈子薔薇釀。
莊子裏大廚房又孝敬了三四個菜,主僕幾個一頓飯倒也吃的熱鬧。
這邊莊子裏主僕幾個說笑親近,王府中自有另一番的熱鬧。
早在幾日前,府中上下各角落裏便乾乾淨淨的打掃整理了一番。應景盛開的桂花、秋芙蓉、秋海棠等盆景擺放在顯眼處,各處遊廊、屋檐下懸掛着各色花燈,整個府邸一派鮮妍明媚。
八月十五這日,大廚房裏更是忙得熱火朝天。
因為今夜是團圓佳節,旁支宗親也都會過來赴宴,饒是來的只有嫡枝,且並非每一家全都都來,算下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也得有三十來號人。
福安殿中,元太妃左下首正坐着位穿着月白圓領銀線團花長袍的男子,二人說笑着。
男子玉冠束髮,眉目俊朗,舉止風度儒雅清貴,乃是元太妃嫡親的小叔子,燕王的小叔叔,王府中都稱之為「小王叔」的高譽。
高譽比燕王大了不到四歲,父母去世後,便與燕王一同撫養在元太妃膝下。
他與元太妃雖是叔嫂,實則與母子也差不了多少。
原本,高譽是真心實意敬着元太妃的。可十六歲那年,他愛上一名出身低下人家的女子,本欲娶之為妻,不料卻因此觸怒了元太妃。
元太妃無論如何也不肯成全這門親事。
結果就是,那名女子不明不白的死了。
小王叔為此很是傷心難過,一度消沉。後來雖對此事絕口不提,但對元太妃,明顯疏離了許多。
並且在燕王府也不怎麼待得下去,一年中,倒有十個月以上是在外頭遊逛。
便是回了燕城,往往也只回府打個招呼,推說喜歡清靜,自去別院中居住。
這些年來皆如此。
燕王因此對這位小王叔很是不屑,很有幾分瞧不起他: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當揮斥方遒、建功立業,以圖留下不世功績、青史揚名!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消糜頹廢、自甘墮落,算什麼男人!
況且,那些年他年紀還小,執掌燕地,內憂外患,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而他這個自幼一起長大、形如兄弟手足的親叔叔卻為了一個女人而消沉,不肯幫他半點。
這件事對他的刺激和打擊,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