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盈連忙站起身,扶了扶鬢,低頭整了整衣裙,領着蘇嬤嬤和銀屏忙迎了出去。
還沒出門,但見門帘一動一挑,燕王高挑的身形已經出現眼前。
「臣妾給王爺請安!」徐初盈忙斂身半蹲着福下去。
「老奴(奴婢)見過王爺!」蘇嬤嬤和銀屏也忙行禮。
鳳眸幽暗,眉如劍鋒。燕王打量了徐初盈一眼,杏色繡蝶戀花的交領褙子、橘色挑線百褶裙。眸如月,唇如櫻,長眉似柳,烏髮如雲,一張小臉宛若蓮瓣。
神情恬淡溫靜,整個人柔得像水,卻不媚,亦不覺弱,令人瞧了感覺上很舒適。
想到這一路上她的識趣,從不多事,即便趕路累到了極限也不見吭半聲、埋怨半句,燕王心裏微微有點歉疚:那夜的下馬威,是不是狠了點?
「王妃平身!」燕王虛抬了抬手,徑自往主位上落座。
「謝王爺!」徐初盈乖巧跟上,雙手鬆松交疊身前,站在他前方右手邊,眉目輕垂。
待手腳麻利的銀屏端了茶盤上來,徐初盈忙上前端了白瓷茶碗雙手恭敬奉給燕王,含笑柔聲道:「不知王爺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事吩咐?」
燕王眸色深了深,瞟了她一眼,不語。
膽子倒不小,他如此冷落漠視她,她還敢問、還笑得出來!
那夜的下馬威,是不是不夠狠?
徐初盈被他這一眼瞟得微僵,暗罵自己多事,便再不言語,只眉目神情越發恭謙柔順。
半響,燕王看了徐初盈一眼,慢慢道:「明日再有一日,後日便能踏入燕地地界了,等到了燕地,路況也會好一些,趕路也能鬆快些了。」
「是……」徐初盈扯出一絲陪笑意,表示知道了。
心中甚是不以為然:什麼路況會好一些?應是到了自個地盤上可以放心慢行了吧!
而且,如果是為了這個,他完全沒有必要特特來一趟告訴自己,不知還有什麼事令得堂堂王爺屈尊下降——
果然,不等她想完,便聽得燕王道:「明日晚上,極有可能要在野外露營一宿,王妃跟底下人說一聲,讓大家提前做好準備。」
「是……王爺。」徐初盈又恭聲陪了一絲微笑道。
「王妃或許不知道吧?」燕王又道:「明日咱們經過的地方乃是燕地封地與朝廷交界處,山脈延綿,地勢險峻,盜賊橫行,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界。這些年那裏聚集了一夥山賊打家劫舍、無惡不作。正好順路,明天夜裏本王可能會親自率親衛奔襲賊寨,王妃的人明晚最好早早回營帳休息,沒事別亂跑,以防不測!」
燕王話音未落,蘇嬤嬤和銀屏便不由得面露懼色,山賊強盜,那是什麼好人?這要是萬一被碰上了——
徐初盈亦目光閃了閃,微微變色。抿了抿唇,點點頭道:「王爺放心,臣妾定會交代下去。」
「那就好!」燕王說着已經起身,頓了頓,又笑道:「王妃也不必太擔心,那些盜賊搶劫商旅、洗劫村寨也就那點能耐,本王的衛隊親兵,對付他們綽綽有餘!」
「那是自然,臣妾……聽王爺的!」徐初盈亦笑道。
送走了燕王,銀屏叫了聲「王妃!」便苦着臉道:「有山賊啊,這可怎麼辦啊!」
蘇嬤嬤想到燕王剛才說的話也抖了抖,卻臉色一板,訓斥銀屏道:「少胡說八道!不過幾個山賊罷了,哪裏有膽子搶王爺王妃?王爺不是說了不必擔心嗎?偏你這丫頭多心!」
銀屏自悔失言不該在主子面前這般說,吐了吐舌頭便不再說了,心中到底惴惴。
徐初盈沒說話,深深瞟了她二人一眼,若有所思。
不知想什麼想得太專注,以至於蘇嬤嬤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啊?」的一下回過了神,笑吟吟看向她。
蘇嬤嬤便笑道:「既如此王妃您先歇着,老奴這就把王爺的話傳下去吧!」
「好!」徐初盈笑着點頭,道:「奶娘把王爺的原話傳明白即可,倘若他們有什麼要問的,一概說不知,讓他們自個問王爺去!」
「是!」蘇嬤嬤一笑。
當蘇嬤嬤把話傳下,徐初盈那兩百多人的陪嫁隊伍霎時炸開了鍋!
果然如她所料,七嘴八舌各種問題潮水般湧向蘇嬤嬤,拉扯着蘇嬤嬤半響才得脫身。
而對於蘇嬤嬤的一問三不知眾人當然是十分不滿意的,還要去找徐初盈問個清楚明白。
看見徐初盈臥室熄了燈還要去敲幾下門,不見反應,又被蘇嬤嬤勸阻,這才作罷。
然而次日趕路之前,徐初盈就不得片刻安寧了!她第一次在心裏巴望着趕緊上路!
果然如燕王所言,漸漸的,路況變得更加複雜。
所經之處,山巒連綿高聳,險峰峭壁處處可見。森林無邊,植被茂盛,幾人合抱的參天大樹無聲矗立藤蔓糾纏,那一種曠古幽然的靜謐感令人心中也不由寒浸浸的起來。
行走兩山夾道之間,巨大的山影樹影投射而來,幾不可得見陽光,令眾人更加心裏顫抖,腿腳哆嗦。
速度自然而然的就慢了下來。
還不到傍晚,整個隊伍就停了下來,在一處較為開闊平緩的林間空地上安營紮寨。
等忙亂一陣安定下來後,眾人才驚覺,不知何時,燕王已經帶着他的絕大部分親衛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營地。
陪嫁隊伍這才想起蘇嬤嬤的話:王爺要親自去剿殺山賊!
盡皆變色,心怦怦的跳。
蔣姑姑和崔嬤嬤難得同仇敵愾了一回,約了一同來找徐初盈。
「王妃!您太大意了!怎不請王爺多留些人呢?這深山老林的,萬一發生點什麼意外,那可怎麼辦呀!」崔嬤嬤不滿道。
蔣姑姑也附和:「是啊王妃!這兒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萬一有事,誰保護咱們?不如王妃同他們說說,讓他們追上王爺,分些人馬回來吧!」
「這樣,王妃您也才能睡個安穩覺啊,是不是?」
「您是王妃,王爺定不會駁您的面子!」
兩人絮絮叨叨的軟誘硬逼,意思只有一個。
徐初盈暗暗冷笑,到底是為自己着想,還是為她們自個考慮,她們心裏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