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見於深山大澤之中,或是山之心,或是水之脈,卻是自古就有,但極少面世。此物是天地精髓,比起流雲棧和段江弟子柘木合圖爭搶的地心丹不知道要罕見多少,一旦出世,多半就有一場如影隨形的腥風血雨。
寒玉地髓成型極慢,往往需要耗費上千年,乃至上萬年之久,而且還有一個異處,寒玉地髓長成之前和尋常山石並沒有什麼兩樣,普普通通,就算被人看到,多半只會當成一塊常見的玉石,不會想到許多年以後,此物竟然會生成世所罕見的寒玉地髓。
此石因天地造化而生,吸天地靈氣而長,成型之後就是如今李落看到的模樣。倘若是在長成之前被人移走,失了天地靈氣,寒玉地髓就會慢慢喪失靈性,最後變成一塊頑石,泯然眾人矣。
寒玉地髓到底有多少神奇莫測的效用,世人多有猜測,不過流傳出來的這些風聲就足以讓天下群雄趨之若鶩。在萬里閒雲中鬼谷老人也曾有過一段描述:寒玉地髓,因氣而生,功在造化,依記載言可補天之不足,順地之有餘,有重塑經脈,倒轉陰陽之大能,至於避百毒,防瘴火,只為百不足一爾;然則天清地朗,求一見而不可得,才知世間靈物,各有天命定數,得與不得自有神明筆書,凡人妄想,斷難如願。
集天地鍾靈鼎秀於一身的寒玉地髓,常人有一塊,延年益壽只能算是平常,再勘造化陰陽這才真的駭人聽聞。換言之,如果能憑藉寒玉地髓脫胎換骨,重塑經脈肉身,可不就是仙家才有的本事麼。
這等寶物少之又少,卻是真真正正的存在,至少是存在過。當年大甘滅殘商,殘商皇庭就有寒玉地髓這件寶物,在當時殘商府庫珍藏中也能排上前三之列。後來殘商城破,皇族中人死的死逃的逃,這件寶物也就隨之消失不見了。隨後百年裏,大甘朝廷都有派人四處找尋這樁異寶,不過這塊寒玉地髓仿佛石沉大海,再也沒有重見天日。
只是,當初殘商的那塊寒玉地髓也不過只有拳頭大小,而眼前這一塊,竟足有一人高!一旦這個消息傳揚出去,不單是草海,西域、大甘,更有甚者也許就連東海和南疆也會被驚動,到時候天下群豪齊聚,這個地方可就熱鬧多了。
李落看着這塊寒玉地髓,久久沒有言語。複姓呼延的男子眼中閃過一抹冷色,似乎有些輕蔑之意,淡淡說道:「你們等我一下。」說完回過身在李落和壤駟丹出來的洞口邊抓住一個手柄狀的機關用力壓了下去,就聽一陣連綿不絕的機括聲響了起來,其中夾雜着一個奇怪的聲音,嘩嘩做聲。
機括聲老邁艱難,似乎下一刻就會崩斷,吱吱咯咯,聽起來很是刺耳。不過即便如此,但是這個聲音還是勉力堅持着,沒有破碎斷裂。片刻之後,機括的聲音就被岩壁後嘩嘩的聲音蓋過,這個聲音越來越大,漸漸有奔騰澎湃的感覺,隨之整個洞穴似乎都顫抖起來,震的人坐立不安。
聲音從四面涌了過來,頭頂洞穴上方的聲音最響,而後匯聚撞在一起,發出一聲石破天驚的轟隆聲。不等李落掩去驚意,就聽到方才兩人穿梭而來的暗道後隨之響起一個形似悶雷的聲音,一個龐大無比的黑影緩緩挪了出去,慢慢的擋住了暗道,駭然是一塊數丈高的黝黑大石。
複姓呼延的男子長出了一口氣,有些黯然的說道:「這塊封路石用不了多久了。」
壤駟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洒然笑道:「不用太久。」
「但願吧。」男子斂去臉上的苦笑,「旗令在那邊,我們過去。」
「少俠,這邊走。」壤駟丹喚了李落一聲,李落從暗道的封門石上收回目光,眼神閃動,這塊大石竟然是靠暗河水力驅使而動,好大的手臂,好絕妙的手段,如果李落沒有猜錯,這裏已經在冥河河底了。
天地造化,不一而同,約莫只有親眼所見,才知道這世上有如此奇特的一個地方。地火肆虐,酷熱無比的山腹中竟能孕育出一塊寒玉地髓,一陰一陽,一冷一熱,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卻在同一個地方相伴而生。
一塊碩大的寒玉地髓,一個精巧絕倫的機關,李落心中對這個草海雄主的看重多了幾分。手下有精於機關佈置的高手,亦有伴着寒玉地髓這樣的奇珍異寶而沒有生出私心的忠心死士,如此種種,足可斷言孛日帖赤那絕非是平常的馬賊匪盜之流,此人能這樣肆意縱橫草海,的確有過人的御下之能。
寒氣略重,沉浮在地面一尺左右,形如流紗,時聚時散,給這處洞穴添了幾分縹緲奇幻的色彩。
白霧中有不少人影或是席地而坐,或是依靠在洞中石柱邊上打坐調息,見到壤駟丹三人過來,有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有的乾脆閉目無視,皆是鬚髮皆白,沾滿了白霜。李落粗略數了數,算上身前帶路的男子,正好有十八之數,或許就是孛日帖赤那所說的十八死士。
越靠近寒玉地髓,寒氣就越重,黏稠的宛如實質。壤駟丹走到一半停了下來,沒有再靠上前去。複姓呼延的男子腳下卻沒有停留,筆直走向寒氣最盛的寒玉地髓。
李落看了一眼壤駟丹,壤駟丹輕輕頷首,示意無礙。李落心念微動,大約是這裏的寒氣壤駟丹已經抵禦不住了,如果再進一步,極有可能會傷及經絡根本。
李落微微一頓,便舉步跟了上去,此刻示人以弱大概沒什麼用處,說不定還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寒玉地髓旁雲霧繚繞,底下盤膝坐着一個年逾半百的男子,面如槁木,沒有表情,亦看不出有什麼思緒,似乎是一尊伴生的石像,該是剛才壤駟丹意圖拜會的旗令。
男子沒有睜眼,恍若沒有覺察到走過來的李落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