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安靜的聽着柘木合圖垂死前的惡毒說辭,仿佛是為了印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謬論。
萬一府臉色數變,不知道是該記恨李落,還是該記着李落的救命之恩,心中五味雜陳,只是不論是那種心緒,也輪不到柘木合圖在這裏信口雌黃。萬一府冷笑一聲道:「黃泉路長,閣下還是省些力氣早些趕路要緊。」
柘木合圖怨毒的掃了萬一府一眼,如果眼神能殺人,怕是萬一府已經死了好些次了。
萬一府和李落皆不再留意垂死而已的柘木合圖,萬一府望着眼前來人,沉聲說道:「你,真的是大將軍?」
李落探手撕下臉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張清秀蕭索的面容,不是定天王還會是誰。
萬一府眼角一顫,拜倒行禮道:「屬下前鋒營南九行楊鐵心楊將軍帳下步兵卒萬一府,參見大將軍。」身後幾人見狀都跟着拜倒行禮,口呼大將軍。
李落輕緩一笑,道:「諸位請起,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不必在意這些禮數。」說罷李落微微一頓,和聲說道,「我見死不救,實則有違袍澤之義,將士之情,萬大哥,你們可會怪我?」
萬一府一愣,連忙回道:「大將軍,這一聲萬大哥小卒萬萬承受不起,折煞小卒了。至於大將軍所言見死不救,嘿,時也命也,有果便有因,豈能怪責到大將軍頭上,小人不是也一樣罔顧袍澤之義,將士之情麼,還請大將軍降罪。」
「萬大哥行事與我有些相似,不管是我負了你,或是你負了我,歸根就裏是你我負了他們。」
萬一府猛咳了幾聲,嘆了一口氣,怔怔無語,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大將軍,可否讓小人親手殺了這個人,為慘死的弟兄報仇?」
「好。」李落沒有絲毫猶豫,抓起柘木合圖拋了過去,隨手封住了柘木合圖身上的穴道,此際便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尋常村婦也能置柘木合圖於死地。
柘木合圖如同一堆爛泥般摔在了地上,哪裏還有方才將萬一府諸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不可一世,掙扎着蠕動着,臉上神色變幻無方,一刻是狠毒,一刻是祈求,下一刻便是垂憐。
萬一府淡淡說道:「閣下殺人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眼下這樣的結果,不過有句話你倒是說對了,黃泉路上有我的兄弟為伴,想必你不會太寂寞。」
萬一府說罷,揚起了手中長劍,柘木合圖喪膽銷魂,涕淚橫流的模樣讓萬一府心生厭惡,暗恨不已,卻是替死在柘木合圖手上的弟兄們不值。
柘木合圖眼珠亂轉,就在瀕死的一刻,忽然想起了什麼,狂叫道:「流雲棧!」
話音剛落,長劍便到了柘木合圖的心口,至於流雲棧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萬一府並不知曉,也並不在乎。
比萬一府刺落的一劍更快的是李落,劍鋒離體不及一寸,穩穩停了下來。萬一府愕然望去,只見握劍的手被李落擋了下來。李落沉吟不語,靜靜的望着柘木合圖,似乎在思量着什麼。
柘木合圖死裏逃生,顧不得拭去額頭細汗,高聲叫道:「你不能殺我,殺了我,你就再也見不到流雲棧了,哈哈,只有我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李落似乎在思量柘木合圖說的話是真是假,萬一府黯然失神,緩緩收回了長劍,沒有說話,輕輕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神情激憤的將士莫要多言。
「萬大哥胸有乾坤,是一位短兵相接的天縱之才,屈居一個步兵營委實有些大材小用,倘若有意,回營之後可去中軍大帳找我,以萬大哥之才,獨領一軍綽綽有餘。」李落平聲說道,「劉大哥亦有勇武,不過難成將才,如果能得萬大哥指點,未嘗不能有所精進。」
「多謝大將軍美意,只是小人無意功名,怕是領了一軍反而會壞了軍中將士的性命,還是讓小人做個步兵小卒合適些。」
「我與萬大哥相處數日,隱約也猜到些。萬大哥無意功名,其一是朝廷有眼無珠,明珠蒙塵;其二亦是萬大哥本意便是心灰意懶。雖不知道萬大哥此前經歷了什麼,只是此次北征,進一步是虎狼環視,退一步則是萬丈深淵,生與死已到了間不容髮的地步。萬大哥無心功名,我也不強求,此次北征,倘若你我死在這裏,那就萬事休提。倘若不死,萬大哥若想為將,就算不在官山營,來牧天狼營中亦無不可。如果萬大哥不想為將,北征之後任憑萬大哥去留。」
萬一府沒有做聲,李落和顏說道:「我有求於萬大哥,並非是因為我殺不得他。」
「小人明白,大將軍不殺他自然有不殺他的道理,我信得過大將軍。」
「我遣人混入軍中探馬,另有營中高手埋伏於林山縣各處,見機行事,本意就是要取他的命以慰軍中袍澤弟兄的在天之靈,便是我這般見死不救你也信得過我?」
萬一府洒然回道:「換做是我也會如此,豈能詬責旁人,還請大將軍示下。」
「你們先行回營,告知營中諸將此間諸事,不必遮掩,待我回營之日定會給營中將士一個交代。」
「遵大將軍令。」萬一府沉聲領命,看了身後負傷幾人,就是想討令做些什麼,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定天王,你再這樣慢條斯理,流姑娘是死是活可就不好說了。」柘木合圖掙扎着半坐了起來,喘息幾聲,故意加重了姑娘二字,不懷好意的說道,「不如把話說明白些,我可以帶你去見流姑娘,只是你不能再對我出手,而且還要送我離開這裏,也不能出手暗算,這本是你的拿手好戲,哼,難保你不會當面說的天花亂墜,背地裏暗下殺手。」
「如果我真有此意,這般承諾又有什麼意義?」李落平聲說道。
「哈哈,的確沒什麼意思,不過卻能讓你麾下將士看清你到底是不是言而無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