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皺了皺眉頭,沒有接言,如果說壤駟闕和淵雪看守的那扇門有關係,至少此時此刻,李落並沒有看出什麼端倪,就算壤駟闕此前行事頗顯涼薄,但她所慮也是為了骨雅,無可厚非。讀書都 www.dushudu.com
「在你的天下里有很多和我們一樣人,也有很多和壤駟闕一樣的人,只是過去了很久,有些人已經忘了他們的誓言和使命,不過總有一天他們會記起,到了那個時候,如果那扇門還沒有打開的話,這個天下也會亂。」
李落沉默不語,眼前的樹人看似沒有隱瞞,就連欲圖用這個天下的人當成活死人,充為兵卒的事都直言不諱,似乎也沒什麼再值得他隱瞞的了,但是一時半刻讓李落去相信這樣一個比傳說還要離奇的故事,確實有些為難李落了。李落神思飄忽,思索着第一次聽到淵雪和天火這兩個名字是什麼時候,是倉央嘉禾告訴自己的麼?如果是這樣,那麼倉央嘉禾會是什麼人呢,應該問她屬於哪一個流派的傳承。
「你我素不相識,雖說我與蒼狼前輩有交情,但如果真如方才所說,我也有可能有別的來歷或者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來歷,尊駕交淺言深,我確有惶恐,而且疑慮更多,不知可否解惑?」
「因為太白神。」
「太白神?那頭青牛?」李落皺了皺眉頭,那頭蠢牛隻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有什麼用處!
「夔龍並非太白神,真正的太白神是跟在你身邊的那隻白虎,太白神認定的人,我想至少不會和那扇門有關係,而且在你手中還有青刀,這把刀,或許是青刀一脈留存在世上的最後一把刀了,天命如此,就算到頭來都是徒勞,我也要試一試。」
「你想要我做什麼?」
「與我鎮族聯手,守住那扇門,千萬不能讓門裏的東西現世。」
「如何聯手?從鹿野那伽到極北深處幾乎無路可走,生人勿進,難不成要我把我麾下將士也變成這等模樣?」
「人族的王,你可以現在不相信我,但你要記住我今天告訴你的話,我所說的總有一天會來,而到了那一天一切就都遲了。」樹人嘆息着說道。
李落沒有絲毫譏諷嘲弄之意,沉聲說道:「你說的話讓我現在就相信有些難,而且若叫我麾下將士變成他們現在的模樣,請恕我難以從命,倘若真有那麼一天,只剩下這個唯一的選擇的時候,我也不會強求麾下兒郎,至少他們有選擇戰死的權力,而不是只能變成這樣非人非鬼的樣子。」
「呵呵,人族的王,你果然是太白神選中的人,好吧,我等你一年,一年之後,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們都會接着一路往南走。」說完之後,那棵樹靜悄悄的再沒有半點言語,似乎是累了,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孛日帖赤那送李落出來的時候,李落問了他一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來歷,孛日帖赤那神色很深幽,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這可真的是神仙打架……」
「凡人遭殃。」孛日帖赤那扯動了嘴角,有些無奈的嘆了一聲。
李落回頭,指着漫天的迷霧,苦笑道:「蒼狼前輩,換你是我,看着這樣的遮天迷霧,還有霧中那些人鬼難辨的異類,再加上折損在鹿野那伽的數千將士,讓我如何相信他所說?就算他說的都是真的,眼前所見,只會讓我懷疑那扇門後出來的東西也許會更好。」說完之後,李落再無多言,頷首一禮,抱着靈河悄然遠去。
孛日帖赤那目送李落遠去,返回迷霧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眼神很深遠,一如地底的往生崖。
往生崖前有一塊碑,上面刻着往生崖下,一往無生;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何處為岸?
李落回去軍營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入營的時候李落沒有再隱藏行跡,光明正大的走了進去。進了中軍帳,李落將靈河放在榻上安頓好,瞧着靈河光禿禿猶如鵝蛋的腦袋,李落忍不住就想摸上幾下,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乾脆起身離開了中軍大帳,眼不見手不癢。
不得不承認,就算李落不信,但是樹人的那番話還是起了作用,至少在李落眼中,瞧着不遠處的草海大營,哪個看着都像是別有居心。
清晨的時候,霧退了。
眾將士議論紛紛,先前還有異鬼口出狂言,要草海諸部歸降,而如今前後不過兩晚,這霧竟然就退走了。這一退,就一直退到了鹿野那伽。
極力遠眺,鹿野那伽還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輪廓,樹人信守了承諾,給了李落一年的時間,李落不明白這樹人為什麼如此篤定自己一定會相信他說的話,至少在眼下看來,這個樹人和霧中那些異鬼更像是本該不屬於這個天下的東西。
瞬息百里,臨走前樹人還不忘提醒李落一句,南來北往,對樹人和異鬼而言並非是什麼難事。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除了李落。草海諸部一頭霧水的時候,大甘營中也是爭論不休,都在問是留還是走。李落也在想去留,就算留下來,李落自討十有也不可能查證孛日帖赤那說的事關壤駟闕的種種跡象,而且在樹人口中,整個骨雅一族早已變的面目全非,連那道城牆都忘了,更加不會記得自己的誓言。那晚在鹿野那伽,捲走李落和靈河的人並不是想救他們,而是想害他們,和山上的異鬼不同,異鬼本來的打算就是要人命的。樹人答應與李落見上一面,只是看在那頭白虎的面子上而已,就像樹人說的,一年之後,不管李落答不答應,他都會南下,若真是這樣,與其讓整個天下變成鹿野那伽的模樣,那倒還不如打開那扇門,就算是死,也能死的痛快些。
果然腦子長成了樹,就是俗話說的榆木腦袋,這樣說話誰會信,誰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