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若有所覺的看着段江,突然啟顏笑道:「我宗族在大甘雖有些時日,但尚不算大族,段兄可能未曾聽聞過,族中居於泉州已有數十年,在泉州數府薄有聲望,但出了泉州,便算不得什麼了。」
李落話音剛落,突然身旁一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冷冰雙目突地睜開,冷冷的掃了身側之人一眼,寒聲問道:「可有指教?」
發笑之人掩住口,看了李落幾人一眼,不疾不徐的回道:「得罪了,小生只是想到別的事,非是因諸位言談,還請見諒。」
說完滿滿一禮,一雙秀目在李落四人身上不住打轉,竟也不怕冷冰森寒目光,飛眉似蹙非蹙,雙瞳翦水,似喜非喜,閒靜如明月照水,深致俊逸,一身書生打扮,原是個陰柔俊秀,玉樹臨風的年輕文士。
書生淺笑一聲,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李落回頭時冷冰也已閉上了眼睛,楚影兒和李緣夕也看向別處,似是沒有將這書生放在心上。
但幾人心中卻極為震撼,此人近的李落幾人周身數尺之內,才被冷冰和李落察覺出來,只此一事,便知來人武功之高,恐不在李落和冷冰之下。
段江若有所思的看着這書生打扮的男子,不知在盤算什麼。李落輕喚了幾聲,才驚醒過來,問道:「哦,嗯?沈兄弟剛才說什麼了?」
「在下初來西域,不知可有何處須得留意的,還請段兄指點一二。」
段江搖了搖手。道:「指點談不上,不過說起西域來,現在可就一個亂字,出了木括古道,大小城池不下數百,稱王立國的少說也有十幾個。新舊交替,比木括古城還在時還要亂上幾分。年初時過來,是這個王城收稅,到了年末就不知換成誰家了,多則數十年,少則數年,就有亡國之戰。」
「怎會這樣?」李落驚訝問道。
「也不全是戰事,天災人禍都有,哎。不好說,不好說,能存活下來的都是些古族,據說這些宗族的族譜比西域諸國還要久遠,在西域根深蒂固,除了這些宗族中人,外人很少知曉內中詳情。在西域,天高地遠。沙曠人稀,武力向來都是最直接的法子。」段江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
「沒有官府維持麼?」
「哪裏來的官府?城裏還好些,一旦出城,生死難料,誰的拳頭硬,誰就活的好,買不來的東西。搶來便是,看上的女人,也能強搶,只要不去觸惹不起的霉頭就好,西域不少小國就是靠搶劫立國。不過都長久不了,過不了幾年,也就被別人吞併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們這一路上不少人指指點點。」李落似是醒悟過來,恍然說道。
「沈兄弟會武功吧,路上有沒有碰到什么小毛賊?」段江滿臉堆笑道。
「還好,沒碰到什麼,武功在家倒是學過幾招,不知道放在江湖中算不算得上。」李落輕輕一笑道。
段江哈哈一笑,接道:「沈兄弟不必謙虛了,就看你們四人年紀輕輕,就敢孤身出門,沒有藝業防身,你們族中長輩怎會放心讓你們來這西域蠻荒之地?」
李落呆了一呆,道:「這麼說起來,我們該是能自保了。」
段江靠近了身子,壓低聲音道:「小兄弟,老哥肺腑之言,切莫強出頭,這家客棧里會家子不少,就是這個掌柜的,別看她是個女人,底細深不可測。這家店坐通西域諸條要道,消息往來,財物進出,都要經過這裏。五年前,這裏還是一個拓麼人打點,不過後來就下落不明了,換了這個女人,以前這家店最多一兩年就要換掌柜,但這個妖娘過來之後,五年了,屁股都沒有挪挪,聽說不少人要找她麻煩,到最後都不知所蹤,這會兒屍骨怕都找不到了。」
李落應了一聲,回道:「在下記住了。」
段江似是意猶未盡,接道:「剛才上樓的那五個人,也是西域道上響噹噹的狠角色,不過好在他們從來不把我們這些小行商放在眼裏,等閒別去招惹他們。」
李落含笑一禮,謝過段江,隨口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這個,」段江湊近了身子,伏在李落耳邊說道:「他們自稱漠上客,行走這一帶的行商私底下都叫他們漠上五獸,碰到他們只能自求多福,要是被他們盯上的人,十有八成沒有好下場。小兄弟,別看妖娘長的漂亮,為了她惹上這夥人可不划算,小心連命都丟在這裏。」
李落似是受不得段江這般親近,微微避開一些,正要說話,突聽內堂傳出聲音道:「吃飯就吃飯,住店就住店,亂嚼舌頭的沒什麼好下場。」
正是妖娘,手提着一個小酒壺,醉態可掬的搖搖晃晃走了出來。段江臉色一變,匆匆道了聲得罪,返回己方一桌去了。
妖娘走到李落身邊,猶如玉蔥的手指點在李落鼻尖,一臉不高興的嬌嗔道:「你都聽他說奴家什麼壞話了?」
李落洒然一笑道:「段兄沒有說什麼,掌柜,你醉了,早些休息吧。」
「醉,奴家怎麼會醉,奴家可是有名的千杯不倒,小公子不妨出去打聽打聽,我妖娘只有想醉的時候才會喝醉呢。」說完放下酒壺,拿過一個杯子,給李落滿滿的倒了一杯,喝道:「你陪我喝。」
李落看着眼前酒杯,面容轉冷,淡淡回道:「這麼說掌柜今天是想醉了,不過沈某極少喝酒,或逢知己,才可勉強喝上一兩杯,掌柜找錯人了。」
「難道奴家還算不上公子的知己麼?」妖娘膩聲軟語,還自輕吹了一口氣,拂過李落耳邊。
李落推開酒杯,看了妖娘一眼,淺淺一笑道:「你我初識,算不算知己待得他日再說,客人這般多,沈某怎好耽誤掌柜生意,還請掌柜自便,免得怠慢了旁人,只能瞧着我等幾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