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來的人,是個僕人一般打扮的人,青衣小帽。
但是緊接着,又跳下一人來,卻是朝陽大修堂的醫修總教諭王楠,他衝着李永生呲牙一笑,「你小子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榮載道看着那青衣小帽的僕人,眼睛就是微微一眯,「內侍?」
他文採風流,經常被先皇召見,對內侍再熟悉不過了。
李永生前行兩步,然後一抱拳,「我就是李永生,目前有點事情,請稍候。」
「哪裏有時間稍候?」那青衣小帽的人叫了起來,「快快跟我走,不要囉嗦!」
就在這時,一直一言不發的雁九走上前,沉聲發話,「可是御馬監的公公?」
她久在朝安局,眼皮子裏不知道儲存了多少人物,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根腳。
青衣小帽頓時一怔,然後上下打量她一眼,輕哼一聲,「原來是你,你知道就好。」
他此來是負了使命的,不能張揚來歷,但是現在被人喊穿了,又認出了對方朝安局的身份,那也只能認了。
雁九看一眼李永生,「永生,走吧,你惦記的事兒,交給我了。」
李永生看她一眼,走向馬車,「你先幫我看好廣播電台。」
馬車轉個身,又疾馳而去。
在場的眾人,目送着馬車離去,久久沒有人出聲。
「等他回來,我再跟他分說,」榮載道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轉身就走。
雁九的嘴角,泛起一絲不屑的笑容,她當然知道榮載道,但是……憑你也配跟李永生分說?
魏少玉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麻麻的,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狠狠地盯着雁九,「你要抗拒政務院的傳告?」
雁九一伸手,從張岩手裏拿過公文來,輕輕巧巧地撕成好幾條,似笑非笑地發話,「院務管理司嗎?哎呀,我不小心把傳告撕了,你抓起我來吧?」
魏少玉的臉上,青紅白紫閃爍了好一陣,才咬着牙關發話,「寧御馬是死是活,還是未知,你下注之前,想清楚了。」
雁九沖他呲牙一笑,「你知道得……有點多了,這樣吧,你也別走了。」
魏少玉頓時大駭,「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寧御馬若死,你是得利者,」雁九微微一笑,從身邊的皮囊里摸出一個音螺,然後緩緩地發話,「那麼,你也有刺殺嫌疑。」
魏少玉聞言,嚇得雙膝一軟,差點跪倒在地,沒命地喊了起來,「我是奉了政務院的命令!」
「我管你那麼多呢,」雁九低聲嘀咕一句。
李永生上了馬車之後,見到趕路的速度很急,想一想之後發問,「寧御馬的傷情如何?」
這個時候御馬監來人,只可能是請他去療傷的,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這個……您到了就知道了,」青衣小帽很恭敬地回答,按說他在御馬監也算一號人物了,但是他真不敢對李永生失了恭敬。
然而這個問題,他還真不能隨便回答,寧致遠的傷情,在內廷都是諱莫如深的,天家親口說了,誰敢傳出去,必會追究責任。
就連他來朝陽請李永生,都不敢亮御馬監的身份,生恐別人聯想到什麼。
他沒找到李永生,於是拿了陰九天的帖子,去找醫修總教諭王楠幫忙尋找,不料想被朝安局的窺破身份當然,這個責任不能算在他身上,但是他心裏依舊惶恐。
李永生能體諒此人的心情,見他不回答,於是又問一句,「銀針這些,我都沒來得及去取。」
「都備好了,」這位恭恭敬敬地回答,「只要您人能到,其他的都交給我好了。」
李永生見狀,也閉上了嘴巴。
半個多時辰之後,馬車來到了一個小巷,這裏是寧致遠宅院的後門,青衣小帽一邊請李永生下車,一邊抱歉地發話,「事急從權,還請李郎海涵。」
「無所謂,」李永生很隨意地一笑,然後眼睛一眯。
他看到一個人被脫得精光,被綁在石柱上,一邊正有人拿了細細的皮鞭,蘸了水抽打。
皮鞭雖然細,但是看份量絕對不輕,一鞭子打下去,被打的人就渾身顫一下。
「這是昨天的門子,」請他來的太監低聲發話,「李郎上門,他竟然不留客,抽他五日時間,死活看他造化了。」
李永生的嘴巴動一動,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昨天的事,其實不能怪門子,他來看傷患,門子留下了禮物,將人送走,這很正常寧御馬還生死不知呢,怎麼迎他進來?
但是同理,現在抽打門子也正常李永生上門,你竟然將人送走了?
說來說去,還是寧致遠這邊有人擔心李永生心裏不快,索性在他路過的地方,公開懲處門子,緩解他可能的怨氣。
這種時候,他實在沒辦法開口說情。
跟隨的太監見狀,心裏暗嘆一聲,看來指望這位爺出聲幫腔,希望不大了。
他也不覺得門子有多大錯,李永生就算針術尚可,整個京城能有幾個人知道?因為這點事就懲治門子,着實有點冤屈。
當然,這點遺憾只是在他心頭一閃而過,馬上就繼續引着李永生前行。
穿過幾個亭榭,來到一個二層小樓,旁邊守着十幾名御林內衛。
兩名內衛上前辨識一下李永生,然後又拿個圓盤掃一下他的身體。
圓盤掃過他的布囊時,產生了劇烈的抖動,還冒出了白光。
「儲物袋?」內衛訝異地一揚眉頭,不過很快地,他就鎮定了下來,「麻煩您打開一下儲物袋,這個……是規矩。」
「不用了,」李永生從布囊里拿出一張符,貼在布囊外,「封禁!」
這是封禁符,不算特別罕見,主要作用是不被人啟封,當然,可以用暴力破開,但肯定要留下痕跡。
封禁好之後,他將布囊直接交給了對方,淡淡地發話,「替我保管好。」
內衛接過布囊,擺放到了不遠處的一張石桌上,然後走開了。
跟着來的太監有點不好意思,「要不我幫您拿着?」
「不用了,」李永生搖搖頭,然後呲牙一笑,「我也想避嫌,反正你都準備好東西了。」
說句實話,儲物袋被檢查出來的時候,他稍微愣了一下,但是轉念一想,這實在太正常了,寧致遠再也經不起第二次刺殺了。
所以他果斷地交出了布囊,布囊不是儲物袋,裏面裝着的褡褳才是。
眼下負責戒備這裏的,絕對不止這十幾人,連檢查儲物袋的設備都有,他就不信,眾目睽睽之下,有人敢隨便動他下了封禁的東西。
確實沒人動他的布囊,在他走進樓後,幾個御林內衛交換個眼神,有人嘆一聲,「這也不知道是誰家孩子。」
年紀輕輕能擁有儲物袋,那真不是一般的存在,更不是他們能隨便招惹的。
連志磊沒有儲物袋,任永馨也沒有,張木子倒是有,人家是真君的記名弟子。
李永生走進一樓的一個房間,裏面有七八個人,一個黑瘦的老頭坐在那裏喝茶,旁邊坐着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年人,其他人或坐或站。
黑瘦的老頭見到李永生進來,放下手裏的茶杯,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在疑惑他的年輕,「這是?」
「陰大師,這就是李永生,」帶人來的太監賠着笑臉回答,「九鳳齊鳴的針術。」
「是三鳳九鳴,」陰九天隨口矯正一句,然後站起身來,微微頷首,「你來看一下寧致遠的傷情。」
隔壁的套間裏,寧公公躺在一張床上,周圍還有三四個人看護這。
御馬監的司監雙目緊閉,面色發青,下頜處有一道兩寸長的傷口,胸腹間也不見起伏,仿佛是死人一般。
李永生走上前,隨手撥開了他的眼皮,看了七八息,微微頷首,「還活着。」
你這不是廢話嗎?眾人有點無語,如果他死了,叫你來幹什麼?
不過陰九天微微頷首,果然是有兩把刷子。
中土國的郎中,檢驗生死的手段很多,比如說摸脈,比如說聽心跳,又比如說拿塊琉璃片放在傷患鼻孔下,看有沒有水汽。
但是醫術高明的人,直接看瞳孔就行,尤其是寧御馬這樣的狀態,已經一天多了,通過瞳孔能看出真死和假死,那得有相當高的水平。
既然他斷定了對方的水平,就直接發問,「三鳳九鳴,護住百匯、雙肩井和膻中,你能否做到?」
雙肩井可是兩處,四處要害使用三鳳九鳴,那就不是一次三鳳九鳴,而是四次。
這對行針者的水平和修為,要求很高。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想一想之後,微微頷首,「倒是可以,但……如何辯證?」
「已經辯證過了,」旁邊一個八字鬍中年人發話,「你只管聽從便好。」
李永生根本不帶理他,只是看着陰九天旁人的聒噪我是不管的,就看你怎麼說。
陰九天沉吟一下,然後緩緩發話,「你先把一下脈吧。」
李永生走上前把脈,把了差不多兩柱香的功夫,才緩緩地抬起眼皮,「居然……莫非是巫蠱之術?」
寧致遠臉上的那一個傷口不大,有多深也看不出來,應該是處理過了,但是此人竟然沒有脈象,再結合陰九天剛才的要求,他猜測此人受了巫蠱,是正常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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