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個月就過去了,肖家給暖暖辦了盛大的滿月酒。周雨彤雖然並不贊成這麼大操大辦的,可是想着家裏的老人家高興,也就不攔着了。
宴會進行到了一半,大家觥籌交錯相談甚歡之時,肖逸接了個電話,一臉嚴肅地走到了周雨彤得身邊。
「怎麼了?這麼好的日子幹嘛這麼愁眉苦臉的?」周雨彤不禁問道。
「你過來。」肖逸拉着周雨彤走到了外面沒有人的地方。
「林巍和衛珍都被帶走了,林玉兒趕着回去的路上撞死了人,卻因為急着回家走了,算是逃逸也剛剛被帶走。」
「這麼快?」周雨彤不由也大吃一驚,根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的這麼快,一時也愣怔了。
肖逸有些疲憊雙手捂住了眼睛:「我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又是這麼個日子。秦奶奶被氣得不輕,好像已經送醫院了。」
周雨彤低下了頭,林巍終於被帶走了,終於要受到應有的懲罰了,終於能夠為奶奶報仇了,終於她再也不用提心掉膽地生活了。然而為什麼她一點都沒有覺得開心,沒有覺得放鬆,胸口仍舊像被一塊巨石壓住一般難以呼吸。
「他怎麼樣了?」
肖逸很快就明白他是誰,搖了搖頭「不知道沒有消息,應該沒事吧?」
回到廳中宴會上的氣氛也開始變得有點奇怪,很多人的眉頭也都皺了起來,漸漸無心宴飲,一一告別了。
很快客人便散盡了,肖家他人也得到了消息,肖爸爸臉上完全沒有了原本的喜色,而是換上了凝重的表情。
「阿逸,我要出去一趟,家裏你照顧好了。」說完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匆匆離開了。
回到了肖家的眾人也都憂心忡忡。
「媽,你說這好好的,阿珍母子怎麼就被帶走了。還有玉兒那丫頭……」肖姑姑扶住了肖老太太進了客廳。雖然肖家和林家已經不來往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平心而論,肖家絕對不希望看見林家有事,畢竟這麼多年的感情在。
就是肖逸。其實一直也只是想着把林巍抓起來嚴懲就夠了,從來沒有想過抓衛珍。抓林巍還只是他們小輩之間的爭鬥,可是連衛珍都動了性質可就不一樣了。林玉兒也是個不省事的,這個時候竟然還來湊熱鬧了,林家一天進去了3個人。
肖家老太太的手也有點抖了起來。支撐着自己的拐杖,「國萍你們夫妻兩個照顧帶暖暖回房休息,阿逸和彤彤跟我來。」
肖姑姑從周雨彤的手裏接過了暖暖,元寶因為周雨彤知道晚上家裏肯定不會太平,宴席結束之後就讓顧鑫幫忙帶回去了。周雨彤也有另外一方面的考慮,席間她注意到了顧鑫的神色一下子變了,由驚訝變為喜悅轉而又陷入了深深地擔憂。
她覺得顧鑫肯定也知道了這件事情,然而她一點都不希望顧鑫參與進來,他根本沒有能力做什麼。周雨彤並不知道顧鑫會不會因此有什麼舉動,但是為了不讓他有任何舉動。她把元寶交給了他。
顧鑫接過元寶的時候,深深看了周雨彤一壓,她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肖姑姑和姑父回了房間,肖逸和周雨彤對視了一下,跟着爺爺奶奶的腳步來到了兩位老人房中。
老太太是知道肖逸準備扳倒林巍,也是默許的。確實自己家的媳婦孫子被欺負到了那個份上實在太過分了,要是不做點什麼,以後肖家的臉往哪擱?
然而肖老太太沒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會演變地這麼嚴重。
不由有些厲聲,「阿逸,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連衛珍都進去了?阿巍那小子不靠譜你要治治就算了。可是他媽媽……你把事情鬧這麼大,你想過後果沒有?」
肖逸心下叫苦不迭他哪有膽子把事情攪這麼大,一個林巍他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了,要再把衛珍也算上。借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
「奶奶您這可真冤枉我了,不是我乾的,就算是我,我也不會挑這麼個日子,今天可是暖暖滿月的好日子。況且,林伯母的事情。我根本查不到什麼,我怎麼可能動的了他啊!」
老爺子和老太太相互扶持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老太太深深嘆了口氣:「那怎麼會成這樣了?這樣一來,事情鬧得這麼大了怎麼收場?」
「老太婆,我看你也別操心了,事已至此我們也沒什麼辦法,讓阿逸父子兩個去處理吧!」爺爺拍了拍奶奶的手。
然而奶奶緊鎖的眉頭卻一點也沒有鬆開:「他們父子兩個真要能處理好了,我也就不這麼擔心了,阿逸是個小輩根本就算個P,他爸爸也不知道頂不頂用。這事鬧大了肖家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了。」
周雨彤心裏卻隱隱約約有了些線索,肖逸做事絕對不會這麼莽撞,要說再過個幾年再想辦法對付衛珍她信,可是這麼短的時間內,她絕對不相信肖逸會做這麼沒有把握的事情。思來想去,難道是林明忠自己乾的?
心中不由一陣嗤笑,他以為這樣她就會原諒他嗎?始作俑者並不是林巍也不是衛珍,最最對不起她們母子的人是他林明忠,不是別人!
這麼大的年紀了還這般幼稚,把事情弄得這麼複雜,甚至極有可能傷害到肖家,林明忠是有多自私!
肖逸馬上就聯想到了之前林明忠的默許,也想到了周雨彤心中所想,然而他卻反而並不着急了。他覺得如果真的是林明忠自己策劃的,那就一定會做好萬全的準備,不會連累肖家。因為現在對於周雨彤而言,肖家才是她的家,林明忠那麼愛自己的女兒,絕對不會傷害她所珍惜的東西。
「奶奶,這件事情我心裏有數,您和爺爺別太擔心,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們早點休息。我會處理好的。」
離開了爺爺奶奶的房間,肖逸卻拉着周雨彤離開了肖家。
「你幹嘛?這麼晚了,你拉我去哪裏?」周雨彤對於肖逸的舉動十分不解。
肖逸把周雨彤塞進了汽車副駕駛的座位上。帶好了安全帶,自己也上了車,發動了汽車便離開了。
「去看看秦奶奶,這種時候林伯伯現在一定也是萬分着急。」肖逸平靜道。
周雨彤卻冷哼一聲:「他着急?哼……」
「彤彤。我知道你對林伯伯有很大的成見,然而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的身體裏留着他的血液。況且你並不了解他,他真的很用心想要彌補你。」肖逸苦口婆心的勸解道。
周雨彤卻來了脾氣:「哼,我不了解他?他如果真的想要彌補我。之前那麼多年去做什麼了?現在這樣大義凌然,這樣父愛如山,我是不是就該感激涕零?呵呵彌補我?這樣的彌補我寧願不要!」
「彤彤,冷靜一點,只是去看一眼秦奶奶,也是了解一下情況而已,別和我爭好嗎?」肖逸握住了周雨彤的手,眼中誠懇請求。
周雨彤扭過了臉不再說話。
車窗外的霓虹燈閃爍着,透過車窗的玻璃,映在了周雨彤的臉上。天空中下起了小雪。落在擋風玻璃上的雪珠很快被掃去了。車中一片寂靜,只有發動機發出隆隆的聲音,間或夾雜着刮雨器刮玻璃的聲音。
良久的沉默之後,汽車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中,肖逸拿了把傘下了車,周雨彤卻使小性,坐在車上一動不動。肖逸撐起了傘,繞到了汽車的另一邊,打開了車門。
「好了,下來吧!就當是為了我。我想問林伯伯一些事情。」肖逸拉住了周雨彤的手,將她拉下了車帶進了自己的懷裏。
兩人相擁着走進了醫院。
急救室外面的林明忠比之前肖逸見到的還要蒼老。原本花白的頭髮,現在更加白了,臉上抹不去的疲憊。眼下一片青黑。渾濁的雙眼中不滿了紅血絲,佝僂着坐在牆邊的長椅上。
「林伯伯,奶奶怎麼樣了?」肖逸快步走了過去,半蹲在了林明忠的面前。
林明忠的神色有些呆滯,抬頭看向肖逸,轉眼看見了周雨彤。眼中一下子恢復了神色,站起了身。
「彤彤,彤彤,你來了……彤彤……」千言萬語在口中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周雨彤看着他這幅父女情深的樣子越發厭惡了。
「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嗎?你知道把衛珍拖下水之後這件事情鬧得有多大嗎?肖家要被多少人記恨你明白嗎?你還是這樣不負責任,還是這樣不顧別人!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
林明忠伸出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
肖逸卻扶着林明忠又坐了下來:「林伯伯,現在秦奶奶怎麼樣了?林玉兒呢?要不要緊?我能不能做什麼?」
周雨彤看着肖逸還在幫着林明忠氣不打一處來,扭頭不去看他。
林明忠慢慢張口:「奶奶……我也沒有想到玉兒會出事,也被帶走了……是我不孝,媽是被我氣得。」平時那麼一個器宇軒昂臨危不懼的大男人,現在竟然拉着肖逸哭得泣不成聲的、
「哼……」冷哼了一聲,周雨彤越發看不起他了:「你想到過什麼?你想到過媽媽會死嗎?想到過會因為你的錯誤,讓我受了這麼多磨難嗎?竟然你什麼都想不到,能不能請你什麼都不要做!」
「彤彤!」肖逸再次出言制止了周雨彤的憤怒。
然而林明忠卻攔住了肖逸,自己慢慢站了起來,抬頭看向了周雨彤:「彤彤,我知道你恨我,我怎樣做你都不會原諒我的,阿巍和衛珍是我給你的交代,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不會影響到肖家半分,更加不會影響到你。我用整個林家來彌補我對你和你的媽媽犯下的過錯。我不奢求你原諒我,只希望你的下半身能夠平安順遂。」
周雨彤卻一直不停的搖頭:「我不需要,你做的一切我都不需要!」
急救室的燈終於滅了,醫生走了出來眉頭緊蹙,搖了搖頭。
「抱歉,我盡力了。你們去見病人最後一面吧!」
林明忠和周雨彤具是一愣,肖逸拉着兩人衝進了手術室。
秦奶奶的眼睛微微睜開,伸手拉住了肖逸又拉住了周雨彤:「玉兒……玉兒……」
周雨彤心腸再硬,看到這副情景眼中的淚水也仍不住流了出來,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肖逸知道奶奶的意思,重重地點了點頭:「奶奶,您放心,玉兒我會儘量照顧的。會幫她處理好那些的。」
秦奶奶得到了想要的答覆,微微點了點頭,閉上了眼中,一行渾濁的淚水從早已佈滿皺紋的倆家上滾下。
抓住兩人的手也慢慢滑落到了病床上。
「媽……兒子不孝……」林明忠哇一聲撲倒在了秦奶奶的病床上。
周雨彤也撲在了肖逸的懷裏哭了起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世,如果秦奶奶真的只是一個和自己毫不相關的奶奶,秦奶奶真的對她很好,幫了她很多。給了她很多的溫暖。
然而現實就是這樣的殘忍,當這麼一位和藹可親的秦奶奶一下子變成了和她有血緣親情的親奶奶,一切都變了。原本的和藹可親,變成了後來的心機重重。原本的幫助呵護,變成了後來的威脅算計。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切都會變成這樣,她好希望這些都不是現實,都是她做的一個夢。眼淚不斷地落下,肖逸緊緊抱住了周雨彤,輕輕撫着她的背,無聲地安撫着她。
林明忠哭着哭着也被一旁得醫生和護士扶了出去。
白布慢慢地蓋住了秦奶奶早已失去了血色的臉頰。搶救室里的醫生護士忙忙碌碌地收拾着一切。
曾經周天也是醫生護士中得一切,曾經在這樣的急救室中她遇到過許多的生死離別。然而那時的她卻並沒有太多的感觸,會惋惜會哀嘆,卻並不會放在心上。
這麼長時間了,第一次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一位老人得離世,看着老人緊握着自己得手慢慢鬆掉失去體溫。
她覺得她再也無法想過去那般淡然,那般不放在心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