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盡全身力氣沖他吼道:「我沒有!你殺了我父親,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李落幽幽一嘆,算了吧,何苦自作多情,剩下的話他亦不想說,也不想問,輕輕搖了搖頭,微微側身。道友閣 m.daoyouge.com就在四周暗部將士將動未動之際,忽然岸上遠處傳來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王爺手下留情!」
李落眉頭一挑,轉即便又輕輕皺了起來,沒想到她也來了。一個人影沿着索水河畔飛掠而來,身後遙遙有幾道白色身影,李落輕輕吐了一口氣,竟然是天火白袍,本來最怕麻煩,沒想到怕什麼就來什麼。
來人落地,嬌喘吁吁,這一路奔行甚疾,面顯潮紅。宋碧游三人皆是一愣,宋語依神色複雜,三分怨,七分恨,只見宋碧游朱唇微張,輕喚一聲:「娘!」
虞紅顏,她從萬里之外趕來卓城,莫非就是為了救自己的女兒?李落臉色一寒,冷冷說道:「宋家沒有男人了麼?」
宋碧游身旁中年男子悶哼一聲,面露殺氣,可惜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怎麼看都有點色厲內荏。虞紅顏倒是神色不變,輕輕收攏略顯散亂的髮絲,輕聲說道:「碧游沒了爹,只剩我這個做娘親的,我不來,還有誰來?」
「好得很,出入大甘如無人之境,真當你南王府還是當初?」
虞紅顏淡淡一笑,道:「自我出蒼洱州,一路上都有王爺的人跟着,我去哪他們去哪,怕是連我住過幾家客棧,早晚吃的是什麼都一清二楚,如何敢言出入大甘如無人之境呢。」
李落語塞,悶哼一聲,拂袖不語。虞紅顏看了宋碧游一眼,微微搖頭,滿是寵溺和愛憐,輕聲說道:「碧游,這一路辛苦你了。」
「娘……」宋碧游哽咽難言,自己本就存了必死之心,豈料事到臨頭卻還是娘親千里迢迢來救她。
「好一處母女重逢的戲碼,卻不知虞夫人要我怎樣手下留情。」李落冷然說道。
「與王爺在余州議和,我向大甘朝廷俯首稱臣,世人皆知,不管過往如何,如今我便也算是大甘朝臣,碧游是我女兒,我求王爺保住她的性命,這不算過分吧。」
不等李落回言,宋語依便即大怒喝道:「虞紅顏,你少在這裏丟人現眼,還大甘朝臣,你別忘了,他可是殺了你丈夫的人,與殺夫仇人不清不楚,我們宋家沒有你這麼不知廉恥的人!」
虞紅顏眉頭輕蹙,看着宋語依,目光沉穩,沒有半點內疚退讓之意,直到宋語依怒氣漸漸平息之後才緩緩開口:「王爺在時,宋家殺不了他,王爺如今不在了,天南內亂,無方早就不認我這個二娘,現在你們來殺他,除了送死還有別的結果嗎?你們想殺身成仁,換取名聲,為何要將碧游牽連進去?姑嬸,碧游若死在他手中,不過是你們宋家借他的刀殺人而已,是你們要逼死碧游。」
「胡說八道,我看你就是不守婦道,不知羞恥,還敢在這裏大言不慚……」
「難道不是嗎?如果宋家真的想要報仇,那麼現在在這裏的就該是宋無方,甚至是我兒無缺,而不是碧游。讓碧游來卓城,你們當真覺得就一定能殺了他為崖余報仇?」
「娘,是我自己要來的。」宋碧游似乎不想看虞紅顏與宋家鬧得不可收拾,急忙說道。
虞紅顏嘆了一口氣:「我當然知道。」說完之後望着李落,平靜說道,「王爺,眼下你滿意了?」
李落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冷冷看着虞紅顏。
「方才你一言雖為救她,卻也將碧游陷入不忠不孝的境地,就算今日不死,只怕日後她再難回宋家了。」
李落氣極反笑,道:「這麼說來我救人倒是救錯了。」
「不敢,王爺的善心轉瞬即逝,要我真心實意稱謝我做不到,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
他冷笑一聲,算計的倒是清楚,恐怕此際心裏還在怨恨自己方才想任由牧天狼暗部出手。若無軍令,暗部將士一旦出手,如果沒有萬全把握,倘若不能生擒,要麼敵人非死即殘,要麼自己非死即殘,再沒有別的選擇。
應該,或許,暗部能擒下宋碧游吧,至於宋語依和那名中年男子的生死他倒是不怎麼在意。
「所以我只好求王爺保下碧游一命,以我虞紅顏的名義。」
「夫人好算計。」
「彼此彼此。」虞紅顏微微垂首,「南王府數十年內很難再成為大甘朝廷的心頭大患,就此一蹶不振也未可知,王爺將天南諸雄玩弄於股掌之間,雖然只殺了我丈夫,但對剩下的人來說你在天南的所作所為比殺了他們還難受。我真的想不出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像王爺一樣,一邊和他們談笑自若,一邊下手殺人眉頭也不皺一下,難道在王爺眼裏他們連豬狗都不如麼?」
「除了救人,你還想做什麼?」
虞紅顏見李落不願多說,輕輕一笑道:「聽聞王爺不日將要北上草海,廣邀天下群豪同行,不知道可否帶上我?」
「呵,連天火白袍都能為夫人護駕,我怎敢多言,看來夜霜鎮在這場紛爭里的分量不小,至少不是我一個區區人間的王爺能比。」
「王爺自謙了。」
「你說……」李落緩緩說了半句,又停了下來。
「什麼?」虞紅顏好奇地看着他,李落露出一個很奇怪的笑容,和聲說道,「我北上之後,或者就此一去不返,無缺公子會否和他的大哥握手言和呢。」
虞紅顏心頭猛地一震,一股寒氣自腳底而上,直衝百會,臉上卻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施出全身力氣才扼住那欲將跳動的眼角,緩緩說道:「王爺為什麼這麼想?」
「沒什麼,隨意想想,便問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李落朗笑一聲,目光清越悠遠,不知道望向哪裏。虞紅顏暗暗吐了一口氣,心頭的涼意卻不曾散盡。在他心裏究竟想的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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