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它清越,卻似又多了濃濃的倦意,透着讓人心驚肉跳的老態龍鍾之感,像極了遙遠山村里七八十歲老嫗哭喪到精疲力竭的聲音。詞字閣http://m.cizige.com
聲音打斷了血璃的呵斥,她驚咦不定的四下張望,大概也知道自己可能闖禍了,縱身正要往門口的跑來。李落仔細聆聽,猛地揚手喝道:「別動!」
這一次血璃乖乖聽話了,一動不動的站在椅子旁,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李落離得遠,若是離得近些,當然能看得到她眼中神色,驚疑是有,不過並沒有慌亂和懼怕。
李落小心戒備,不過那一聲響之後這個空曠的山腹中再沒有別的動靜。等了數息,他緩慢地朝着血璃走去,沒有刻意施展輕功,只是尋常走路,腳步聲在這裏清晰可聞。直到他走到血璃身邊都沒有發生什麼事,難道剛才的聲響只是兩人幻聽了?李落和血璃面面相覷,那扇門還開着,並不曾發生入門之後門突然落鎖的情況,可是那響聲到底從何而來?
李落回憶着方才的動靜,依稀可辨那聲音好像是從地下傳來的。想到這裏,他低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卻叫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一雙眼睛,血紅色的眼睛,沒有眼珠,就在兩人腳下,冷漠而又無情的看着站在地面上的兩人,目不轉睛!
李落呼吸一重,還不等他作何反應,血璃卻已出手,準確地說應該算是出腳,就見她提起盈盈纖足,迅若奔雷地踩了下去。李落眼皮一跳,這一腳,換成常人怕不是得被踩成肉泥。不過那雙眼睛卻一動不動,腳便踩在眼珠子上,卻被隔了開來。兩人定睛一看,在血紅色的眼睛和他們之間有一層透明的地面將上下分隔了開來,約有尺許薄厚,卻不知是何質地。
「什麼鬼東西!」血璃只是吃驚,卻不見害怕,還待再動腳,李落伸手將她攔了下來,俯身凝神看着,探手摸了摸地面。入手的觸感有些冰涼,但不冷,倒似是冰玉一般,有點玉潤珠圓的意味。進門時被那道光柱和光柱下的那張椅子吸引了心神,誰都沒有注意到腳下地面的異狀,眼下看來,較之極北深處那座五族齊聚爭奪五行珠的黃金祭壇有過之而無不及。李落輕咦了一聲,冰玉大略有眼前所見之物的些許模樣,但是決計沒有這般透亮,端是一件異物。就在這時,地底一道紅光閃過,那雙血紅色的眼珠一掠而過,兩人齊齊吸了一口氣,再看時那雙眼睛就已經消失不見,緊接着就在剎那之間,地面之下仿佛沸騰了一般,無數條火蛇四下飛舞竄動,由下而上,像是要衝破這牢籠,從地底深處蜂擁而至。最開始的時候火蛇只有手指粗細,頃刻間,那些火蛇互相吞噬,從手指粗細到猶如兒臂,再到碗口,最後有數尺粗細,猙獰無比地撞向地面。沒有聲響,卻似有一聲接着一聲的咆哮響徹這空闊之地,一時間動和靜失去了本來的界定,李落和血璃齊齊變色,面色蒼白,只覺得這座火山也跟着晃動起來。
事到如今,他總算知道他們腳下踩着的是什麼,這分明就是一座活火山,而那些火蛇正是地底熔岩四下噴涌的模樣,很像正月里的煙花,一般的絢爛,卻有截然不同的暴虐,這種景象他只在往生崖下的那條暗河裏見到過,不過較之此處,大概是一條泥鰍和一頭龍王的差別。
什麼人,能將一座姑且算是宮殿的建築修築在一座活火山的火山口上?這地面玉石也不知道是什麼質地,竟然能將岩漿擋在腳下,自然不是俗物,放在山外也是奇珍異寶,在這裏,不過是墊腳石罷了。
李落的驚訝還沒有完,他就看到了一幕此生永遠不會忘記的景象。火蛇成龍,愈發顯得暴躁,但是遲遲沖不破這頭頂的牢籠,便將這山攪得東倒西歪,肆意發泄着怒火。就在這山不堪重負之時,忽地,一條自地底而起的暗紅火龍衝破了地面,在二人駭然失色的當口,這條火龍卻大搖大擺地連多看他們一眼都欠奉,從那道光束所在之地破空而出,活活就像是一條真的羽化飛龍,騰空而起,沿着這條光路躍然沖天飛起,眨眼間就消失在了穹頂間。
李落和血璃面面相覷,那條火龍飛天而去的神態久久讓他們難以平靜,那種悠然淡漠,大概也只是神祇才能有了。在那條火龍破空飛天之後,又有百餘條火龍沿着相同的路徑從地底騰空而起,自那道光柱中躍入頭頂穹廬之巔,瞬息不見,璀璨如流星,奪目奪魂,和卓城年關前後的煙花比起來,小時候覺得熱鬧精彩,不過和眼前的景觀相較,只能算是簡陋寒酸。
約莫是有了一個足夠宣洩的口子,兩人腳下的那無數條火蛇變得沒有那麼暴躁,熄了幾分怒火,開始游弋巡查着這座大殿,所過之處,地面盡皆變得透明起來,更有幾條火蛇爭先恐後,靈動至極的結伴從一個地方追逐着去到另外一個地方,稍作停留,又再轉去了別處,很像當年他在東海時看到的那些大魚,幾乎一模一樣。但是東海的大魚是活物,這些,連死物都算不上吧。
縱然血璃膽大包天,見此也壓低了呼吸,呼扇着一雙大眼睛,小聲問道:「你以前見過這樣的動靜嗎?」
李落搖了搖頭:「沒有,生平僅見。」說完之後轉頭看了血璃一眼,略顯古怪,難不成她這個自稱活了上千年的老妖精也沒見過?如果這裏就是天火,那該算是她的祖先生活的地方,就算太白祖輩許多年前就已經去了極北之地鎮守淵雪,但是不可能族中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只是看着她震驚失神的表情,恐怕也是頭一次見。這些火龍火蛇活過來的時候,原本孤寂空闊的山腹石殿瞬間變了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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